時間再從汴梁各處冠蓋各有表現的這夜向前推一些,再迴到球市子賽場的蕭言高坐的雅間當中,那周走一切繁華喧囂到了極處的午後時分。


    門輕輕響動,卻是兩個貂帽都親衛護持著一個穿著兜帽的輕盈身影走進雅間當中。那身影摘下兜帽,正是李師師身邊最得寵的侍女玉釧兒。


    小使女的確當得上明眸善睞四個字,也不知道是不是得了主人吩咐,入了此間並沒有立刻行禮下去,而是竭力站穩身子,努力睜大眼睛,想和這雅間當中的大人物平視對望。


    石行方與高忠武千辛萬苦,小心翼翼護送而來的,就是這麽一個居間奔走的小使女。迎她出來倒是沒有費太大氣力,兩位衙內平日裏在這等使女麵前都是眼角朝天的人物,但是迎她出來的時候跟捧鳳凰也似,恭謹客氣到了萬分。


    這玉釧兒背後李師師是開罪不得的,最要緊的還不是這個,大家居間奔走,還不是就等著這玉釧兒帶來的馬前街那位的一句話,看蕭言能不能走通這條門路!


    李師師想必對玉釧兒有所交代,石行方和高忠武這般態度又給了玉釧兒勇氣,讓她勉力能夠站穩自己身形,麵對著雅間當中那個號稱屠滅一國,殺人盈野,迴返汴梁更名動京華,那位蕭言蕭顯謨!


    李師師昨日叮囑玉釧兒的話猶自在耳邊,李師師當時神態,清麗的容顏上也帶了三分不屑:“去了告訴他便是,走了我使女的門路,還將出一個好郎君,算是他盤算得精,這般都能他讓他走通終南捷徑。見一麵也沒什麽,反正我這馬前街也不是什麽禁地,時常還是有人往來的............去了用不著行禮,冷著臉丟下這兩句話便走,這等男人我明白得很,人前道貌岸然,真到這關係權位富貴的要緊關頭了,給你這個小使女磕頭都是樂意的。要是有什麽好處給你,隻管拿著,也算是將來添妝............告訴他,讓他將你的張郎君帶著,我不過是替我家妹子相未來夫婿,他這麽個大人物,附帶見一見也就罷了............一字不用改,就這麽告訴他!”


    玉釧兒在李師師身邊,主子是大宋第一二奶,她雖然歲數不大,也是使女身份,卻又有誰敢給她拿大,給她委屈受了?見過的大人物也頗不少。蕭言雖然兇名太著,但是玉釧兒還算是勉強撐持得住的,再加上李師師交代了,走入雅間當中就這般站定了,半點沒有要行禮的意思。


    在她想來,這個時候蕭言應該早就在誠惶誠恐的等候,看到她帶著李師師的迴話而來,隻怕要歡喜得跳起來,朝她打躬作揖都是論不定的事情。自家在小姐的吩咐之外,格外軟語應對兩句,就算是給足張郎麵子了,將來張郎也要感激見情。蕭言若是真在這汴梁站不住腳了,和張郎的情分越厚,張郎越可能棄蕭言而去,留在汴梁,和她玉釧兒一家一當的過小門戶日子,也算是福氣了。


    一切都想得很美好,胸中還鼓蕩著一絲傲氣的小姑娘踏入雅間當中,才發現所有一切,跟李師師所預料的完全不一樣!


    雅間當中,三個青衫人正負手而立,當中一人身形高而略瘦,肩寬腰細,正倚著窗戶笑著指點腳下賽場當中賽事,渾沒有半點緊張等候這要緊消息到來的模樣。兩名貂帽都親衛低低傳報了,當中那人才轉身過來,濃黑的眉毛下麵,一雙眸子銳利得如電也似,讓人都不敢逼視。雖然不曾說話,也自然有一種久居上位,萬軍當麵也得辟易的逼人銳氣。這銳氣背後,卻還有一種玉釧兒說不出來的味道,近乎於鬱結於心的憔悴,卻更像是一種眾人皆醉我獨醒的矯矯不群,就在這裏一站,就顯得和這繁華富麗的汴梁城所有一切,都有些格格不入。


    他歲數並不高大,三十都頗不足,已經蓄了一點須髯,眉毛胡須都黑的發亮,看著玉釧兒進來微笑一下就算是招唿,眉毛斜斜挑起,這一笑卻緩和了他身上那種逼人的鋒銳之氣,在一瞬間這笑意差不多都可以算得上是壞笑了。


    如果說這人身上的氣質沉鬱而且銳氣十足,似乎靠近都會讓人受傷,不知道是怎麽曆練出來的。但笑起來卻讓人隻感覺到輕鬆平易,甚至還有讓人捂緊自己錢包的衝動。


    玉釧兒跟在李師師身邊也算是見過了不得的人物多矣,此般人物,卻是與大宋每個人都不同,不同在哪兒,卻難以分說出來。


    不用說了,這就是蕭言蕭顯謨了!


    相對於男子來說,女孩子都是敏感的。蕭言穿越兩年,的確是磨礪出來了。任何人在經曆生死之間無數次,麾下統領萬夫,所行也都是破軍滅國,扶危定難之事。這身上鋒銳逼人之氣,足可讓人退避三舍。但是蕭言偏偏又是個穿越客,待人平易,偶爾耍寶,舉止常常顯得古怪,這些底子怎麽也無法完全改掉。更兼一直以來都是孤軍奮鬥,和這個時代最為強大的對手——不管在內在外,一直纏鬥不休。舉目皆敵,卻又絕不低頭,自然也就略有憔悴沉鬱的深沉味道。這些綜合在一處,就可稱為氣場了,非了不得的人物不能有的氣場,非有一場傳奇般人生經曆才能具備的氣場,和大宋這個時代其他所謂頂尖人物完全不同的氣場!


    這個時候就算是放蕭言穿越迴去,在原來那個時代,這種氣質,都會是人群當中最為耀眼矚目的存在。


    玉釧兒心裏麵咯噔一下,被蕭言目光淡淡一掃,差點腿一軟就想屈膝行禮下去,想起李師師吩咐才勉強站定身子,一個動作幅度很小的斂衽就算是見禮了:“蕭顯謨?”


    蕭言這等人物麵前,一個使女如此舉動可稱得上失禮了。在蕭言身邊方騰和左聊寄都是聰明人,見微知著就都知道這使女背後主人是個什麽樣態度。兩人下意識的對望一眼,都輕輕搖頭。李師師果然如傳言中那般清高,對關說之事反感到了極處。蕭言雖然勉強走通了這條門路,但是能不能如願,真還是說不準的事情!


    這個小使女來當麵傳話,也未嚐沒有代替李師師來觀察蕭言他們舉止做派如何的意思,真是輕不得重不得,在這小使女麵前拿架子耍威風,以蕭言身份反而是丟份,徒遭反感。而刻意巴結討好,卻隻怕加倍讓這小使女背後的那位女史瞧不起。


    當真是有些為難!


    昨夜方騰和蕭言也商談了不少時間,方騰這麽聰明的人一時都束手。不知道為什麽蕭言卻是一副老神在在的樣子,仿佛胸有成竹。也不知道他哪來的這麽大把握。現在一切都看蕭言的表現罷了。


    想到這裏,方騰都忍不住苦笑。大宋將來國事如何,蕭言這等滅國功臣,在前朝可上淩煙閣的人物,都關係在一個行院女子的觀感愛憎上頭,這大宋到底是怎麽了!


    兩人目光,都落在蕭言身上。就看見蕭言淡淡一笑,迴視兩人:“張顯私許的這個小娘子,也算是可觀了............張顯好小子,眼光就算他還成。”


    他開口居然說這個,玉釧兒瞪大了眼睛,瞧著蕭言趨前幾步,在自己座位上大馬金刀的坐下,笑著開口:“張顯廝殺漢子,真男兒。與我蕭某人如兄弟一般,現在棄了出身追隨與蕭某人身邊,願意成家,蕭某人自然所樂見。他長輩在相州,說不得我就要替他先把把關,不是什麽樣的女娘,都配得上我這個屬下的!不要以為尋個軍漢,是你下嫁了,將來撐起門戶的是張顯,你要依他順他,讓他後顧無憂,張顯男兒也,將來還不知道有多少大事要做,你尋著他,是你的運氣!”


    蕭言開口居然就是教訓,讓玉釧兒一時都不知道說什麽才好。蕭言不是求著她居間傳話,要走通小姐的門路麽?現在怎麽一副長上替後輩把關,一副教訓將來新媳婦的口吻?


    蕭言再看看方騰左聊寄,笑道:“你們也算是半個長輩了,張顯尋的這個將來渾家,意下如何?”


    方騰和左聊寄是真不知道蕭言是什麽盤算,當下隻能含混一笑,胡亂點點頭,也不知道到底表達個什麽意思。


    蕭言迴頭,又看看玉釧兒,拿起茶盞想喝口水,發現涼了又放下。玉釧兒已經完全被蕭言氣勢蓋住,下意識的就碎步趨前,將茶盞涼茶傾了,從甌中又倒出熱水來。


    蕭言點點頭:“不要老想著自家是汴梁土著,背後還有位大人物可依靠。出嫁以後,張顯就是你的天!我這兄弟屬下也不是薄性人,將來自然還你一副誥命。我麾下都是響當當的好男兒,等閑女流,別想進我麾下兒郎家門,你不要自誤就成。”


    叮囑兩句,蕭言又笑笑:“你有積蓄,那是你的事情。我的兒郎成家,怎麽還要女娘來貼補?安家的事情,我一手包了。我的宅邸在南薰門左近,你可以這些時日去看看,我宅邸左近有合適的居住,迴稟一聲就是,或典或買,問我要錢。家中器物使喚人這些零碎事情,你們女娘拿主意就是,男兒是隻管在外尋功名成事業的,明日我讓張顯先將一千貫到你手裏,隻管操持安排這一切就是了,不必儉省,我的麾下兒郎,死生弟兄,就該當在這汴梁城裏揚眉吐氣的活著!”


    玉釧兒尋了張顯,自然是貪他瀟灑英俊,為人又純厚。隻想軍漢沒多少錢,她跟在李師師身邊幾年,也有一二百貫積蓄,出嫁的時候李師師說不得也有一份厚利相贈。貼補著家裏使用幾年,說不定張顯就慢慢爬上來了。已經是做好了倒貼張顯的準備,卻沒想到,蕭言在教訓了她一陣之後,又大包大攬,將他們將來一家一當都安置好了!


    這個時候,玉釧兒將自家主人交代的一切,不知不覺的都拋到了九霄雲外去,深深斂衽行禮下去,大氣也不敢出的低聲道:“全憑顯謨吩咐,小女子得遇張郎,正是絲蘿得依喬木,必不讓張郎內宅生變。”


    蕭言淡淡一笑:“有這份心思就成............”


    他迴頭又看方騰和左聊寄:“跟著我們在燕地廝殺的那麽多兒郎,迴到汴梁第一樁親事算是定下來了,也算是大喜。兩位,到時候張顯的喜酒,你們可得要吃!”


    方騰和左聊寄笑著敷衍。這個時候玉釧兒頭腦才清醒一些,想著自家來意。蕭言一口就將她和張顯的事情定下來,不自覺的就開始替張郎恩主著想了一點,偷眼看著笑得爽朗,露出一口白牙的蕭言,低聲囁嚅道:“顯謨,我家小姐那裏之事............”


    蕭言嗯了一聲,漫不經心的擺擺手:“你家小姐應承了麽?明夜我正有空,到時候過訪你家小姐就是,她也算是你的長輩了,這你和張顯親事,總要知會她一聲,明夜說不得就要叨擾一番了。”


    玉釧兒臉微微有些漲紅,想說話卻又不敢。蕭言所欲是通過李師師能自達於官家麵前。小姐對此隻在兩可之間,不過答應一會而已。她要傳的話也就是這麽一句,什麽時候見,也得看小姐心情。卻沒想到,蕭言自說自話的就將一切都定下來了!


    蕭言卻也沒有裝b太過,看看玉釧兒一笑:“除了張顯親事,自然還是有事要和你家小姐商量的,無非是想借她居停自達於官家麵前,國事如此,言路閉塞,要成大事,有的時候不得不另尋他途,這點心思,想必你家小姐也明白............”


    蕭言一邊說,一邊緩緩起身,走到窗前,看著窗外賽場上滿滿當當的人群,更看向遠出整個汴梁城,抬手指指:“某之行事,為的還不是這個大宋,這個汴梁,你家小姐,也身在其間!你告訴你家小姐,隻要她居間出力了,她真正想要的是什麽,我蕭言許她就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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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宋皇城東華門內,有一宮室,裝點談不上如何富麗,規製卻是僅次於禁中官家寢宮。正是大宋官家十二年前所立的皇太子趙恆所居停之處。


    這位皇太子,在大宋朝局當中一直是一個存在感不是很強的人物。人們所知道的,就是這位皇太子性情溫和,不尚奢華,尤其是相對與他那個官家爹爹而言。


    因為朝廷黨爭越演越烈,反而引發了爭鬥諸黨越發指望皇權作為最後的裁決者。陰差陽錯之下,讓徽宗趙佶這位算是最不勤政,最不喜歡理事的官家,到成了有宋以來皇權最為高昂的一代君主。


    手中皇權變得強了,這權力獨占欲自然也就變得更強,這是天經地義的事情。自從太宗立皇太子以來,大宋皇太子向來早早就習實務,甚而協助君王監國。到了趙佶這裏,雖然也早早立皇太子了,但是這位皇太子除了名號尊崇之外,卻少親實務,地位算是大宋曆代皇太子當中最為尷尬的一個。


    趙恆也一向深自謙抑,並不怎麽多拋頭露麵。但朝局有事,唯唯而已,一切都遵奉趙佶的意旨。立儲十二年來,存在感反倒越來越薄弱了。再加上這些年來,皇三子嘉王趙楷,越發得官家寵愛,宣和元年超拜了太傅,加寧海軍節度使,北伐的時候有傳言說要以趙楷為全軍統帥,白溝河一場慘敗之後,此議遂寢。然則趙楷到底在官家心目中地位如何,已經可以想見。


    除了這些榮銜,趙楷手中還有要緊的實際差遣,提舉皇城司諸務。皇城司就是官家身邊耳目,算是半個特務機構。提舉這等差遣,日日都可直入禁中與官家相見的。而實際上也是如此,趙楷入禁中,向來不禁朝暮。這還不夠,趙楷居停不在禁中,而在艮嶽十王殿那裏,有飛橋複道與官家在艮嶽的寢宮相連,便於隨時往來。


    有這麽一個強勢弟弟存在,當今太子越發的謹言慎行。朝野當中,未嚐沒有易儲的風聲在私底下悄悄流傳,趙楷如此紅得發紫,東宮這裏,自然往來的人就更加稀少了。


    今夜當中,太子寢宮書房當中,卻是一點燈火。微胖稍黑,一點不象自家父親那般模樣清雅,三十許歲的大宋皇太子趙恆,正便裝軟帽,與兩人對坐,低聲的商議著什麽。


    對坐兩人,一個一臉嚴剛之色,正是太子師傅耿南仲。另外一人,卻是前些日子在吳敏梁師成麾下奔走許久的那位宇文虛中。這位宇文學士,倒是處處能見到他的身影。


    趙恆看起來就是一副溫和厚道的樣子,話也不多,坐在那裏微微垂頭,隻是聽自己老師耿南仲在那裏開口說話。耿南仲仍然是那副老夫子麵孔,儼然是太子身邊頭號智囊一般,緩緩撫須開口:“............看來蕭言此子,是難得過這一關口了。出外是遲早的事情,老公相經此敲山震虎,自然也隻有更加謹言慎行。從此朝局梁師成一手遮天矣!然則梁師成黨羽在伐燕戰事之後,凋零頗多,唯有引入我輩士大夫,才可始終壓老公相一頭,卻也是我輩機會到了!”


    他讚許的看看宇文虛中:“叔通兄,做得甚好。吳訥言不足恃,將來大事,還要多仰仗叔通兄展布。”


    趙恆抬頭,看了一眼洋洋有得色的師傅耿南仲,沉聲道:“梁師成權勢方張,那嘉王處............”


    他話沒說完又低下頭去,看著自己靴尖。趙恆是厚重的性子,話說得向來也都是淺嚐輒止。但是在座兩人都明白他的意思。梁師成是向著嘉王趙楷的,此等人物,向來是逢君之惡。趙佶寵信嘉王趙楷,他們自然也是要親近嘉王的。而且皇太子地位早立,又性喜士大夫,少於此輩交接。這些人巴結皇太子,也不見得有什麽大用。與嘉王相善,萬一有望,這才是將來定策大功,可保終老。


    有宋以來,皇太子的地位的確不那麽穩固,順利承接大統的不過一半。現在這位皇太子又的確弱勢,而嘉王也的確太風光。當今官家身子骨壯健得很,貼皇太子太近了,反而是招忌諱的事情,將來變數誰也說不準,還不如在嘉王這裏使氣力。


    說到底,政治這迴事,就是一個第二號人物最苦逼最悲摧的事情。特別是在第一號人物在可預見的將來還將穩穩操持權柄相當長的時間的時候。現在趙佶是第一號人物,太子是第二號,嘉王雖然得寵,但名分攸關,也還是第三號。這個時候捧第三號人物踩第二號人物,基本上是穩賺不賠的事情。梁師成之輩,自然知道如何選擇。


    此次對蕭言行事,皇城司完全為梁師成所驅使,就可以嘉王與梁師成之間關係如何了。


    耿南仲宇文虛中之輩,向來是自詡為正統的士大夫。當初舊黨遺澤。當今官家用事,蔡京一直打著新黨的旗號不用說了,政治上就是生死大敵。梁師成,王黼李彥童貫等都是幸進之輩,也一直壓著這些所謂正統士大夫一頭。


    現在的政治光譜中,梁師成和蔡京不用說是勢不兩立,他們這些人也暫時歸於梁師成一處——原因無他,蔡京是不可能給他們這些舊黨遺澤出路的,一個元佑黨人碑就已經劃明白立場了。


    不過這些舊黨遺澤所謂正統士大夫和梁師成這類幸進之輩天然也有隔閡,同樣存在黨爭。在梁師成這類幸進之輩地位一時難以動搖的時候,這些所謂正統士大夫們就不得不為將來準備了,梁師成相善於嘉王,他們就暗地裏貼緊皇太子。下一代的黨爭都預先準備好了,生命不止,黨爭不息。


    宇文虛中是舊黨遺澤正統士大夫中隱然智囊之首的地位,又和耿南仲這種東宮派親善,而且太子寬厚簡樸,很對這些士大夫的胃口。怎麽能和太子這裏沒有瓜葛?雖然為梁師成奔走畫策,可是有什麽變動,還是會第一時間知會太子這裏。


    太子意思,此次大家攜手,借對付蕭言敲打蔡京,要一統朝局。可梁師成得意了,就是嘉王得意了。將來怎生是好?


    耿南仲哼了一聲,臉色有點難看:“天位早定,太子何憂?”


    宇文虛中看了耿南仲一眼,笑著和太子解釋:“北伐燕雲的時候,有人背後使力,想以嘉王為北伐統帥。然則官家明察,此議遂寢。嘉王已經安份許多,太子可暫時無憂。正如道希兄所言,非借此梁師成和蔡京爭鬥之際,我輩才能漸居要津————梁師成權勢越張,與其親善之輩,隻怕官家看得更緊一些............正人為太子羽翼,上又有官家聖明,將來這大宋天下,自然是交到天子手中,聖聖相承,為我大宋底定萬世太平。”


    宇文虛中說得明白,太子默默點頭。


    官家聖明,那是廢話,總得說說遮遮場麵。要緊處都在其他幾句,梁師成借此完全壓倒蔡京,這個權勢就太強了。當日官家怎麽提防蔡京,隻怕將來就要怎麽提防這位梁隱相了。梁師成再力挺嘉王,隻怕起到的都是反效果。這位嘉王似乎也是明白人,背後有高人指點,當初再爭北伐統帥位高調太過,反而為官家所敲打了一下之後,現在也老實了許多,似乎也還有點刻意和梁師成保持距離的跡象。


    而這次梁師成得了麵子,壓倒了蔡京。可他們這些舊黨遺澤士大夫也算是得了裏子,少不得有人漸次大用。太子慢慢培植羽翼,以待將來就是了。總比前些時日嘉王咄咄逼人,太子卻束手無策的時候好上許多。


    梁師成和蕭言這場暗流湧動的爭鬥,牽涉範圍之廣,影響之深遠。在汴梁城一切安堵如常的外表之下,其驚人處,隻怕局中之人,都難以完全想見!


    蕭言實在是一個掃把星的命,穿越到燕地,燕地打了一個屍山血海。大宋大遼女真的名臣猛將,皇親國戚,或死或落馬,有好下場的沒幾個。迴返汴梁,雖然什麽差遣都不在手上,仍然攪動風雲,不知不覺的就將所有人都卷了進來!


    宇文虛中含蓄的分說完,太子象是鬆了一口氣,頗含讚許的看了宇文虛中一眼。耿南仲在旁邊冷眼旁觀,肚子裏麵嘀咕:“這位叔通兄,現在是鋒芒太勁了啊............處處都得人看重,隻怕未必是福分啊............這位叔通兄,與武臣王稟輩善,與梁師成輩善,這裏又在太子麵前賣好,人雖明敏,可是操守未免不純。”


    這邊耿南仲老夫子吃幹醋,宇文虛中自然是不知道。這些日子,他殫精竭慮的在汴梁城中各處勢力當中奔走,人都黑瘦了一圈,隻是目光越發的炯炯有神。大宋局勢日非,宇文虛中這等聰明人,有抱負的人都有時不我待的感覺。實在也是顧及不到別人的想法了。


    他看著太子,正色道:“太子殿下,國事漸有轉機。這大宋國本,還是與士大夫共治天下,現在武臣跋扈,幸進之輩充斥朝堂,將來都需要太子殿下與我輩等著手調治,緩緩恢複大宋元氣............若不是蕭言此子出現,在燕地戰事不能為大宋緩一口氣,也不能在汴梁攪動這朝局,讓我輩有此機會張目,正是天佑大宋,官家與太子殿下的福分!”


    說到後來,宇文虛中都感慨了起來,忍不住以手加額,歎息道:“如此功臣,未免有些對他不住,太子殿下,蕭言難得人才也,現在不得不壓製於他,將來太子定然要加恩與他,將他招攬在手,此子能戰,多有倚仗之處!”


    耿南仲眉毛一挑,還未曾說出什麽反駁的話。太子已經溫和的笑了起來:“平燕大功,豈能不賞?蕭顯謨孤也留心久矣,恨不能一見。此次委實有些對他不住,孤能用事,必然大用。”


    趙恆是性子深沉的人,當皇太子久了也最能磨練人心性。今日算是話都說得太深了,但也不得不將宇文虛中漏夜請來,了解清楚明白這在汴梁暗地卷動的風潮到底走到哪一步了。話已經說到如此,就再不必說。當下起身淡淡一笑:“孤且迴轉,兩位先生也早早安置,國事如此,還請兩位先生善自珍攝,為國為孤惜身。”


    宇文虛中和耿南仲都起身,恭送太子離開。太子身影消失之後,耿南仲才淡淡道:“叔通,此次行事,多是有勞你了。吳訥言看來就要出外,我輩乏人主持,到時候說不得就要仰仗叔通兄了。”


    宇文虛中看了耿南仲儼然的麵孔一眼,苦笑道:“我何德何能?道希兄守在太子身邊,殿下正是我輩將來的指望,這居中主持的辛苦差事,也隻有道希兄一肩挑了。我還不是供道希兄驅策而略盡綿薄?這話不必再說,不然此處我再不敢登門了。”


    耿南仲淡淡一笑,當下不再多說什麽。


    宇文虛中遲疑一下,最後還是開口:“道希兄,我在樞府,見到一人,名喚第八平,來曆奇詭,說不定和當年舊事有些瓜葛,然則此輩怎麽還能在汴梁城中?”


    耿南仲眉毛一挑,神色也嚴肅了許多:“此人如何,你細細講來?”


    宇文虛中搖搖頭:“現在還說不準看不明白,茲事體大,不能輕言。我再留意一下就是。”


    耿南仲也歎息一聲:“都門紛攘,暗流洶湧,不知道何時才還汴梁一個清平,我輩才能用事,徐徐調治這大宋天下!”


    宇文虛中苦笑:“道希兄,走一步看一步罷,凡事急切不來的。先將蕭言這頭料理了再說,唉,總是覺得對他不住!”


    ~~~~~~~~~~~~~~~~~~~~~~~~~~~~~~~~~~~~~~~~~~~~~~~~~~~~~~~~~~~


    在馬前街的李師師宅院小樓之上。眉眼清亮如雨後天空的李師師素著一張臉,靜靜的聽著自家小使女囁嚅的將下午與蕭言傳話間所有事情細細的全都迴稟出來。


    玉釧兒好容易說完了,偷眼看著自家小姐坐在那裏,一顆心撲通亂跳。生怕小姐發怒,自己和張郎之間就難以見麵了。


    半晌之後,才看見李師師輕輕咬著銀牙,淡淡一笑:“也是個好為大言的,他又能知道,我真正想要什麽?隻是在隱相這等人物要對付他,他南來之人孤立無援之際,還能這般硬氣。也算是有點骨頭的了............卻不知道,是真正的骨勇,還是皮勇而已?也罷也罷,本來無可無不可的,現在倒有了三分好奇,見見也不妨的............玉釧兒,告訴門外那些躲著皇城司的貓啊狗啊的,說就是明夜了,李師師靜候蕭顯謨,掃徑以待這位平燕名帥!”(未完待續。如果您喜歡這部作品,歡迎您來起點(qidian)投推薦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動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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