複遼軍渠帥吳俊,原來算是一個小小塢壁當中堡主的親戚。人長得五大三粗,有幾分勇力。算是做了管領這塢壁當中不足百人丁壯的頭目。原來燕地宋遼交戰,他們這個塢壁不當於要衝,僥幸算是生存下來。


    結果複遼軍亂起,大隊大隊亂軍那真是細大不捐,前行道路上麵隻要是個地方就得打開。搜刮其間的糧食這些亂軍才能生存得久一些。吳俊所在堡寨被破,堡主不知道死在哪裏。吳俊念頭轉得快,帶著麾下殘存幾十名丁壯宣布就此被裹挾了。


    在複遼軍生存,自然談不上算是什麽好日子。吳俊帶著自家堡寨的幾十個兒郎,在其間苦苦掙紮求存。這剩下幾十名弟兄甚是抱團,緊緊依著他的號令行事。一番沉浮下來,以身邊這個小團體,吳俊居然也聚攏了二三百號勉強可以上陣廝殺的男丁,再加上依附他們生存的一兩千流民百姓,糊裏糊塗的居然也算是一方渠帥了。


    不過他這個渠帥,就算在複遼軍中也算不上前麵的,甚至連中間都夠不上。在燕京城左近立寨都輪不到什麽好地方。赫然就給排擠到了離蕭言大軍最近的前麵。


    每日看著視線勉強可及的那蕭言所部連綿的嚴整營盤,每日吳俊都是心驚膽戰。那些頂盔貫甲的披甲騎士在營寨處左進右出,那種剽悍輕捷,殺氣騰騰的樣子。讓吳俊和他麾下所部都覺得一旦打起來,自己這個破爛營寨支撐不了一刻。


    吳俊也不是沒動過向宋軍投誠的主意,可是試探著派人馬過去。宋軍遊騎頓時將他們前行道路遮斷,還殺傷了幾個。剩下的人隻得連滾帶爬的逃迴來。所幸這些宋軍也不甚追趕,仿佛根本沒有將他們這點人馬放在眼裏。吳俊自然不知,蕭言當日就是刻意縱容複遼軍將聲勢鬧大,如何願意招降納叛,先對這些複遼軍下手!


    投降這條路走不通,每日宋軍哨探還大搖大擺的穿過他的營寨旁唿嘯而過。每日吳俊麾下這些人馬隻能在寨牆上幹瞪著。吳俊想移營向燕京城靠近一些,哪些渠帥豈是吃素的,鬧得差點要火並。吳俊也隻有心一橫在這裏安頓下來。


    亂世裏頭,人都過得苦。當日在自家小小塢壁裏頭,吳俊雖然號稱堡主一人之下。但是也是吃用艱難,大家都是一半糧食一半野菜的胡亂填飽肚子。其他享用更是談不上。此刻被裹挾進複遼軍中,又被安頓在這麽一個危險地方進退不得。可是吳俊享用,卻比當日在小小塢壁當中強了不知道多少!


    正經糧食自然隨便他這個一方渠帥吃到飽,隔三差五說不定還能擄掠到一點肉食。給他送來的都是精肉,沒有半分下水!


    亂世裏頭吃不過就是這麽迴事了,哪裏都是糧食艱難。可是其他卻是豐盛。多少高門大戶破家,多少王孫公子淪落。在這個世道成了最不值錢的東西。吳俊破破爛爛的軍帳當中,裏麵陳設無一不是華貴之物,亂七八糟毫無章法的堆放。上好的錦緞衣服,名貴皮裘,一疊疊的放在那裏等著發黴。遼人花大價錢買來的宋人器物,鑲金錯銀的到處亂扔。每日床頭,總少不了一個甚至兩三個花不留丟的小娘子陪寢。有幾個吳俊最寵愛的,據說還是什麽遼人高門貴女,現在也隻能強顏歡笑的討好他這個粗黑漢子。


    這等日子,就算以前在吳俊夢中,又何嚐見到過!


    人這般日子過得久了,也容易豁得出去了。反正都是有今天沒明日,老爺就這麽著罷。你宋軍天兵天將也似的軍馬哪天殺過來,也不過就是一條命。還不如盡著現在快活!


    吳俊也不護食,有了什麽好處也不忘了跟隨自己一起在複遼軍中掙命的兒郎。大家也就陪著吳俊在這裏等死。運道好說不定到時候還能掙紮出一條性命出來。現在多想那些,又有什麽用場!


    這位亂世裏麵糊裏糊塗成了一方渠帥的小人物,所過的醉生夢死的日子,就在大宋宣和五年三月底的這一天,而告結束。奔騰的神武常勝軍大隊騎軍,最先踏破了他的營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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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兩三天的暴雨一下,因為手下偷懶而導致排水不暢的營地當中,幾乎都變成了一片澤國。營中渠帥吳俊還是天色才亮的時候要起來起夜,一腳就踩進水裏。凍得他都跳了起來。這才發現自家中軍大帳都變成了魚塘。頓時這股氣就不打一處來。自己都什麽不管,隻顧這些日子過得快活了,也沒虧待手下心腹,居然對自己居所都這麽不上心!


    氣極的他頓時招唿親衛,胡亂伺候他披上了一身衣服。踩著名貴緞靴就踏水而出,走一路罵一路,一直罵上寨牆,當真是聲震四下。


    “俺就是對你們太厚道了!寨柵缺了沒讓你們去補,壕溝淺了沒讓你們去挖。日常巡守,你們愛去不去!想去打糧,有了繳獲了,想著俺送上來一點意思意思就成,再不爭多論少。花不留丟的小娘,你們眼熱了,還不就隨著你們借過去用上三兩日的,再不追討?現在一個個瞪鼻子上臉,如此大雨,俺大帳旁邊排水溝塌了也不去疏浚,讓俺大帳變成了魚塘!要不是俺幾次上陣都拚死,博了幾個先登,打開塢壁分了最大一份,你們怎麽有現在舒服日子?現在一個個都不上心了,讓俺連踏實日子都過不成!一個個都入娘的給俺滾起來!修補寨牆,挖深壕溝,出去打糧,有的是差使給你們幹!要是慢騰騰的,俺帳中軍棍,多少日子沒發利市了,誰先來領教領教?”


    在他破口大罵聲中,他麾下兒郎一個個從破破爛爛的營帳中懶洋洋的出來。身上衣甲披一塊掛一塊,跟乞丐也差不了多少。人人被大雨泡得發白,拿起各種各樣的器具裝模作樣的準備幹活。


    幾個昨夜在帳中躲雨大睡的手下,這個時候扛著破爛兵刃就趕緊溜上了寨牆。看著麾下兒郎多少還算賣自己一點麵子,吳俊漸漸氣消,聲音也小了一些。這才注意到自己氣衝衝而出,披著的是一件女人衣衫。身邊士卒這個時候也上來討好:“元帥爺,您瞧瞧。這場大雨突然停了!老天爺對淹了元帥爺大帳也覺得過意不去,元帥爺一發威,頓時就雨住雲收,這還不是元帥爺的威風?”


    吳俊哼了一聲,念了一聲佛:“老天爺也是能亂說的?直娘賊,這場大雨住了也罷,泡得人都要發黴了!天氣晴了,營中糧食看著就要見底。你們這幫懶骨頭也該出去活動活動,總得給大家找一口吃的,當真是一個個不當家不知道柴米有多金貴!”


    正在準備收攤的時候,就聽見自己身後西北方向,突然傳來一陣震天也似的呐喊!這呐喊聲一旦響起,就未曾停息。越來越大,如悶雷一般貼著地麵滾滾而來,一時間都仿佛都撞得人在這寨牆上都站立不定!


    吳俊訝然迴望,就看見雨後能見度極高的視野之內,那就當在自己麵前的宋軍大營當中。一隊隊披甲騎士魚貫而出。展開隊列,馬槊長矛如林一般的高舉,鋒刃反射著一道道投射下來的陽光。這大隊大隊的騎士,張開正麵,向著自己這個方向緩緩壓來。


    當麵騎士,就足有二三百。而同樣張開的騎軍集團,足有四個。延綿出去七八裏。在這四個騎兵集團組成的正麵之後,更不知道有多少披甲騎士跟上。殺氣騰空而起,似乎單單這殺氣,就能將自己這座小小營寨徹底摧垮!


    吳俊久在複遼軍中,複遼軍名義上是承遼國軍製,所以也多少也知道一些。知道這一個騎兵集團就是一個騎兵指揮的建製。滿編是三百騎軍左右。這個在宋遼都是一般的。正麵張開四個騎兵指揮,以騎兵的機動力,最大可以控製十裏左右的正麵。這樣一個陣容殺入複遼軍中,這個十裏正麵範圍之內,所有複遼軍營寨就隻有次第沒頂。遭受這樣的打擊,複遼軍雖然聲勢浩大,也隻有告土崩瓦解!


    這大隊騎軍如一麵鐵牆一般推進,前行數十步就高唿一聲萬勝。眼見得逼近自家營寨不過兩三裏處,隨著走在前麵的軍將各自一招手中兵刃以為號令。這座滾滾向前,準備粉碎當在麵前所有一切的鐵牆,頓時就加快了速度。天地之間,這個時候都是馬蹄如雷之聲,視線所及,都是戰馬鐵蹄翻卷起的大團泥土。四野各處,都是被驚動的流民百姓哭喊奔走之聲。在寨牆上自吳俊以降,所有人都呆呆的反應不過來,在這等空前的威力之下,甚至連逃下寨牆躲避都忘記了!


    大隊騎軍轉眼就衝進這個小小營寨,雨後不管寨牆上守軍還是寨牆下的騎軍,都無法使用弓矢。那些騎軍頓時就是一陣投矛擲過來。這些投矛比長矛短一半,每名騎軍背上都負有幾隻。跟隨的備馬上還有更多。不過就是一輪幾十支投矛,寨牆正麵頓時就沒人站著了。那位亂世裏麵僥幸沉浮的渠帥吳俊,小腹上正正中了一支,將人都紮透了。大張著嘴捧著那支投矛,頭上腳下的就滾落寨牆之下。可是此時此刻,還有誰來搭理他!


    當先騎軍頓時就越過了幾乎不成障礙的壕溝,站在馬上就能夠著寨牆,翻身直上。跳入寨中。這小小營寨之內,已經完全無人想到抵抗,不管是丁壯還是在營中的女眷,都哭喊著四下亂竄。那幾名騎士已經跳下寨牆打開寨門,數十名騎軍頓時就從寨門處衝入,其他軍馬繞過營寨繼續向前。不管是寨內還是寨外,這些騎軍的目的似乎也不在於殺傷多少,而是驅趕當麵盡可能多的人,不顧一切就朝後潰退。


    一次衝殺,頓時就已經破寨。當麵的每個複遼軍中敗軍,還有依附他們而存的那些流民百姓都哭喊驚唿,朝後狂奔。


    在其他地方,傳來了同樣的響動,在這些披甲的宋軍騎士麵前,所有人都顯得是如此的脆弱,隻有逃命一條路。就算在宋軍衝擊正麵未曾波及到的地方,同樣傳來了哭喊之聲,四野裏到處是人在奔走哭號。在這樣的對手麵前,複遼軍實在沒有半點抵抗的勇氣,隻能順著宋軍追擊的方向,朝後拚命而逃。隻求能比身邊人逃得快一些,隻求能離這些宋軍遠一些!他們這個時候才知道,複遼軍所謂的浩大聲勢,在這支隱忍藏在他們背後的宋軍相比,實在是不值一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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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韓世忠並沒有殺入當麵營寨當中,而是策馬從旁邊繞過。唿嘯向前,驅趕更多的人向前翻滾崩潰。他身邊有七八名自家親衛,緊緊護持住他,從那些拚命哭喊奔逃的敗軍和流民百姓當中波分浪裂一般唿嘯而過,甚至沒人有心思向著這些驚唿逃命,漫山遍野到處都是,滾得一身泥水,兵民難分的對手揮動兵刃砍殺一下。


    也不是說他們就是如此慈悲,誰要是運道不好,擋在他們的馬前,就毫不留情的被踐踏入泥濘當中,並沒有半分心軟處。眼前這些到處奔逃的人群,實在談不上算是什麽廝殺的對手,韓世忠他們的任務,是將整個複遼軍都卷入崩潰當中。十幾二十萬,甚至更多的這支所謂複遼軍,一旦徹底崩潰,所引起的混亂是驚人的。最後隻能互相混雜,阻塞一切道路。而耶律大石和他身邊那幾千人馬,就隻能被拖累。就算撒腿想跑,在這混亂未已的情況下,也隻有留在神武常勝軍威力範圍之內,直到被神武常勝軍追上咬住,最後徹底消滅!


    正麵張開四個指揮,拉出盡可能長的戰線,也就是為了在最大範圍內製造混亂崩潰的局麵。而在這四個指揮張開的正麵背後,每個指揮背後還有三個指揮交相接替,投入追擊,保持衝擊速度,以最快速度衝到耶律大石中軍之前,直到砍下耶律大石的頭顱!


    北上以來,打了這麽多場騎戰,甚至還有騎兵集團之間的大會戰。對於騎戰精髓,蕭言麾下這些軍將已經掌握不少了。騎軍除了萬不得已的情況下,才會硬撼步軍陣列。要緊的還是製造混亂,以高速機動讓對手組織不起有效抵抗,隻要能保持住機動自如,始終在運動當中,摧垮眼前這幾十萬混雜複遼軍,正是蕭言麾下騎兵集團最為勝任的作戰方式!


    蕭言一旦做出決斷,嶽飛和韓世忠立刻就拿出了具體作戰辦法。一旦進行,果然是一切順利,轉眼之間就突破了複遼軍第一線營寨,將成千上萬敗軍難民驅趕向後崩潰敗走奔逃,這個浪頭起來,前麵卷動後麵,最後就是複遼軍的總崩潰!


    這戰事進行得也太順利了一些,在韓世忠身後,牛皋剛才一頭撞進了吳俊的營寨當中。後麵跟進的一個騎軍指揮,看到他任務完成,頓時就從他軍馬身邊高速衝過,接過這繼續朝下衝擊的勢頭。三百甲士,坐騎加上備馬六百餘匹,卷起驚天動地的聲勢,飛快追上比較老奸巨滑一些的韓世忠。急得牛皋在寨牆上直跳:“這就算廝殺一次了不成?俺們又沒耽擱半點,你們衝那麽快做甚!”


    那騎軍指揮的軍將已經追及韓世忠,聽見牛皋遠遠的喊聲,得意的迴頭大喊:“怎麽不算?誰讓你麵前對手太弱,現在排到後麵去罷,慢慢等著,總有你上前接替俺們的時候!”


    往常自家麾下軍將鬥口,韓世忠都要湊個熱鬧,這個時候卻是麵沉如水,拚命催趲坐騎。他身邊親衛為他準備了四五匹備馬,隨時可以替換。韓世忠已經打定主意準備衝殺個從頭至尾了。大遼末世雙璧,蕭幹折在嶽飛手裏,自己說什麽也要拿下這個耶律大石!不然在這嶽家小兄弟麵前,實在是沒麵子得很。


    他現在就暗中祝禱的是,耶律大石果然如傳言中極有統帥道德。自己辛辛苦苦編練出一支軍馬出來,不會輕易棄軍就走。等他發現事不可為的時候,自己已經衝殺到了他的麵前。不然這耶律大石單騎混入亂軍當中,到哪裏去尋覓他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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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蕭言麾下這數千精騎,一旦開始衝擊,就是勢若奔雷,不到達成目標,不會有停息的時候。一個個當在麵前的營寨轉眼之間就被摧破。複遼軍中,也有負隅頑抗的營寨。這些渠帥或者勢力強一些,或者營寨更堅固一些,稍稍能延緩宋軍衝擊勢頭。不過宋軍棄軍,如波浪般前湧,這裏稍稍受阻,後麵立刻就超越而上,維持繼續高速前進的態勢。


    這些還能負隅頑抗一陣的營寨,在複遼軍中,實在屬於鳳毛麟角。更多的營寨是不等神武常勝軍撲擊而來,就已經被前麵崩潰蜂湧而來的人浪淹沒!這些營寨當中渠帥在如此天崩地裂一般的局麵下,頓時失卻對手下的掌控。大群大群隻知道逃離背後兇神遠一些的敗軍和流民百姓,慌不擇路的填入了當在麵前的那些營寨的壕溝當中,轉眼就將這些壕溝填滿,後麵還有更多的人踏著這滿溝軀體而過,撞在寨牆之上才知道哭喊著繞路。有的時候,就這樣硬生生的衝開了寨柵!


    營寨中的那些複遼軍號稱能戰之士,轉瞬之間就被這一波波崩潰下來的人潮淹沒,同樣加入了這些喪魂落魄奔走逃命的人潮當中。有的營寨已經火起,卻是已然膽裂的營中渠帥燒了自家營寨,帶著幾十名心腹丟下一切,逃出寨中四下亂撞。燕京左近從西北方向開始,混亂景象逐漸蔓延開來,不長時間就已經席卷四下,到了後來,整個燕京左近,全是一片唿喊慘叫之聲!


    幾十萬人的團體一旦崩潰,就是這種不可收拾的景象。在中國史書上斑斑可見。特別是這些裹挾了大量流民百姓的武裝團體,一旦崩潰起來,更加的驚天動地,所有身在其間的人,無論你有天大本事,也隻有淹沒在這狂亂的潮流當中!


    神武常勝軍本來一浪浪向前卷動,次序分明的騎軍陣列。這個時候也漸漸無法維持。十幾個指揮全都堆了上去,兩翼延伸得更遠。這個時候這數千精騎,已經沒了其他念頭。隻剩下讓眼前對手崩潰得更厲害一些,向前衝擊得更快一些,早點殺到那耶律大石的中軍之前這一個想法!數千精騎如驅趕羊群一般驅趕著複遼軍一浪接著一浪的朝燕京城下崩潰下去,還騎軍連驅趕對手崩潰都顧不上了,直直深入他們一手卷起的這狂亂潮流當中,凡有擋在前行道路前麵的一概砍倒踏翻,拚命深入,希望就是自家這一隊軍馬最先撞見耶律大石所部。可是不管他們砍殺踏翻了多少,這些已經宣告徹底崩潰的複遼軍所部,自相踐踏死傷之數,隻有數十倍於他們!


    這場廝殺,從清晨開始發動,轉眼之間就已經至午。神武常勝軍所部多已經換上了備馬。一直衝殺在最前麵的不少人馬,已經為血染得通紅。在這混亂到了極處,波及幾十裏方圓的狂潮中左衝右突。這些衝殺在前的人馬,已經在複遼軍中,深入了三四十裏下去!


    韓世忠提著長柄大刀,始終就在這向前深處衝殺的一支支隊伍的最前頭。在他身邊,除了七八名親衛,就是一個重騎指揮還能集結在一處的一百餘騎人馬。神武常勝軍廝殺到了現在,已經不是以指揮為單位了,已經分成了大大小小的幾十支人馬。這個重騎指揮,韓世忠自己都不知道是什麽時候跟在他身後的。


    韓世忠的眼睛都瞪疼了,每殺過一處營寨,到了稍微開闊之處,他都希望自己能撞見耶律大石的中軍,可是每一次都是失望。他有的時候忍不住都想,自己是不是都比不上姓嶽的那年輕家夥這般好命了。嶽飛二十不到,從軍不過幾個月就撞上蕭言,頓時就在他麾下打了無數露臉的戰事,勇武全軍聞名,連西軍上下都知道蕭言手下有這麽一個嶽無敵。一下就升到一軍的副都指揮使。還殺了蕭幹,將來論功,前程更是不可限量。他老韓困頓半生,好容易到了一個可以盡情施展手腳,還不在乎他那散漫臭脾氣的統帥麾下。憋足氣力想建立奇功,結果就在最後擊破蕭幹所部的時候小露一臉............最後追上蕭幹將他斬殺的,還是嶽飛!


    韓世忠麵上仍然是那笑嘻嘻的大大咧咧模樣,心裏麵這口氣憋得都快瘋了。在蕭言麾下,他已經看到了無限可能。他就要做蕭言麾下第一重將!這個耶律大石,一定要死在俺老韓手中!


    衝殺之中,一道丘陵橫在韓世忠麵前。丘陵之上是稀稀拉拉的鬆樹林。無數敗兵和流民百姓正哭喊著手腳並用的爬上去,雖然雨已經停了,可是還是泥濘。不少人爬上去就滑倒下來,接著就被後麵湧上的踏在腳下。一時間這個丘陵上竟似鋪了一條人毯。


    韓世忠更不打話,一提韁繩,襠勁用足,頓時就衝上前去。胯下坐騎是才換過的,馬力充足。嘶鳴著就衝上丘陵。馬蹄刨起大團大團的泥土,因為用的都是雨天帶凸釘的馬蹄,吃住了氣力,幾個騰躍之間,就已經從這些奔逃人群中躍上丘陵。看著後麵宋軍騎士追上,那些敗軍和流民百姓奔逃得更快了,爬上丘陵的幹脆就朝下滾去,離這個提著雪亮長柄大刀的兇神遠一些。


    上了丘陵韓世忠正準備稍微迴口氣,等一下後麵大隊跟上。舉目一望忍不住就瞪大了眼睛!


    在丘陵之下,一條道路蜿蜒。數千人馬正沿著這已經被踩得稀爛的道路向北而行。騎軍遮護在外,步軍結陣在中間行進。車馬輜重完全沒有,所有人都是輕裝而前。


    被夾在中間的步軍大隊,人人臉上都有驚惶之色。在這狂亂奔逃潮流的不斷衝擊下努力穩住隊列。誰都知道,要是自家也給卷進這潮流當中,命運就完全不是由自家做主了!


    而在外遮護的騎軍,在一員滿臉青黝黝短須的粗壯騎將前後不住奔走的指揮下,拚命砍殺著敢於靠近這大隊軍馬行進方向敗逃下來的人們。他們行進的道路後麵,不知道丟下了多少屍首。這些騎軍砍殺得太狠,讓那敗逃的狂亂潮流在這大軍行進隊列前不得不在血海當中分流,繞過去繼續逃命。哭喊慘叫之聲,隨著這支足有數千人的軍馬一路響起,這等狂暴的局麵下,而這支軍馬,居然還維持著大致行進陣型不散!


    軍陣深處,有層層甲士簇擁著一人,遠遠望去,依稀就是耶律大石!(未完待續,如欲知後事如何,請登陸.qidian</a>,章節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閱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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