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天賈肆做了一個很長的夢。


    夢裏他才是那個被陳興救了的人,陳興說,他是姐姐的朋友,見到賈肆落難,理所應當拉一把。


    從此陳興不是在腦人中心,就是在賈肆的家裏。


    他們是最好的朋友,一起闖過了無數次副本。


    ……


    夢醒了。


    賈肆揉了揉頭發,這算什麽?


    他有那麽羨慕姐姐嘛?他自認為沒有闖過副本的勇氣和智慧。


    而且他想的不如姐姐那麽透徹。


    聽說副本裏會考驗人心,一個不慎就會遭受十八般酷刑。


    他如果進去說不定沒走幾步路就完蛋了。


    賈肆搖了搖頭,有些事,還是隻在夢裏想想就好。


    走到客廳,客房的被子疊的整整齊齊,看來陳興已經出門了。


    一級腦人一周一次測試,特級腦人卻是一天一次副本。


    強度之高,足以慢慢消磨任何一個人的精力。


    但特級就是特級,有些特級在完成副本之後,還會有多餘精力寫一份副本報告,詳細記錄其中的所有陷阱細節,以供學習參考。


    這次一去,不知道什麽時候會再迴來。


    賈肆走到陽台往外看去,那些憑空冒出的陌生人還在,不用想,肯定是姐姐留下來保護他們的。


    今天是他進廠的日子,他盤點好物件,裝到一個包裏便出門了。


    他剛走到小區門口,便被戴著口罩的陌生人攔下了。


    “請問是賈肆,賈先生嗎?”陌生人問道。


    賈肆沒迴答,而是警惕的後退半步,殊不知這後退的半步也正好暴露了他的身份。


    “你的姐姐受了很重的傷,我受命帶您去見她。”陌生人說道,一輛麵包車駛來,處處透著危險。


    但賈肆沒有猶豫,他當即便放下自己的行李,跟著陌生人上車了。


    人販子?賈肆不是沒有懷疑,但,這場景,他夢見過的。


    在夢裏,他和陳興第二次下副本,一不小心受了足以致死的傷。


    世界上最頂尖的醫療團隊搶救了兩個小時,得出了一個結論:他永遠無法醒來了,餘生都要在病床上昏迷度過。


    可是他醒來了。


    陳興的話仿佛就在耳邊響起。


    「人被殺,就會死。」


    「萬物生靈如此,可是賈肆,你應該有更大的用途。」


    後麵的話,賈肆記不清楚。


    他跟著陌生人輾轉來到某個軍區基地,基地深處,是淡淡的消毒水味。


    他聞到了母親身上的香水味。


    果然,指引的軍官打開了一扇門,賈肆便看到了躺在床上昏迷不醒的姐姐。


    陳興和父母站在一旁,母親早已掩麵而泣,父親則故作堅強的摟著母親。


    “滴……滴……”儀器響著,如同姐姐的唿吸一般平穩。


    “醫生說,她恐怕再也醒不過來了。”陳興說道。


    盡管早有準備,賈肆聽到陳興說出那句話時,還是愣在原地。


    是悲傷更多,還是震驚更多?他說不清楚。夢裏的一切那麽真實。


    可是科學研究表明,人們在某些事情上,會有「我曾經夢見過」的錯覺。


    也許隻是他在看到陌生人時,心底那種不安讓他產生了同樣的錯覺。


    賈肆安慰著自己,幾步上前便看到姐姐在輸氧麵罩之下蒼白的臉龐。


    他難以控製自己,眼眶泛紅。


    賈父見此拍了拍賈母,開口道:“小肆,工廠先不要去了,在我們找到合適的護工之前,我希望你能先來照顧你的姐姐。”


    賈肆點了點頭。


    接著來了不少人,有些是姐姐的隊友,有些是領導,賈父賈母隻能暫時收起自己的悲傷,挨個應付著。


    陳興始終坐在一旁,有人提來了橘子,他便順手拿過一個剝開吃了。


    他的臉上沒有悲傷,更多的是凝重,他似乎在想什麽。


    賈肆有種感覺,他也許知道陳興在想什麽。


    ……


    「賈肆,你不能死,至少現在不能。」


    「為什麽?」


    「因為你是世界的依靠。」


    「沒了我,我的世界還會有別的人代替我。」


    「不……不止是你的世界,萬千世界都在等你。」


    「我不明白。」


    「賈肆,你欠我一條命,記得嗎?」


    「我已經死了,沒辦法還給你。」


    「不,我不要你還,我要你為了我再活一次。」


    「死人怎麽複生?」


    「隻要背叛了人這個身份,你就……能活。」


    「不當……人嗎?」


    黑暗裏,陳興詭異的笑容突然出現,他伸手捧住了自己的臉。


    “活過來,賈肆!”陳興的聲音逐漸尖細,雙手也化為鐵絲牢牢箍住他。


    “你,不能再以人的身份活下去!”


    ……


    “嗬!”賈肆驚醒,不知何時在走廊的樓梯上睡著了。


    哦,每一次看到躺在病床上的姐姐,他都難以抑製自己的悲傷。他索性躲了出來,卻不知何時睡著了。


    夢裏兩人的對話,好像是自己和陳興。


    他摸著門把手,突然有些害怕推開門,夢裏的陳興像個妖怪,和他說著莫名其妙的話。


    他害怕,推開門看到昏迷的姐姐,更害怕,推開門看到醒來的姐姐。


    推開門,依舊隻有儀器的“滴滴”聲,除了姐姐空無一人,陳興大抵已經迴去了吧,特級隻要活一天,就永遠有副本在等著自己。


    賈肆竟然鬆了口氣,夢就是夢。


    他坐到姐姐旁邊,肚子不爭氣的叫了起來。


    哦,還沒吃飯。正想著,腳步聲傳來。


    幾下敲門聲傳來,賈肆疑惑的伸頭去看,卻是一個軍裝士兵。


    他連忙過去打開門,卻見士兵後退半步,說道:“賈先生,班長在監控裏看到您醒來,說您還沒吃飯,讓我送來了飯。”


    說著,士兵將手裏的飯盒送出。


    賈肆愣了一下,心裏頗為感動。下意識接過飯盒。


    “謝謝。”賈肆說道。


    “不用謝,照顧好賈女士和她的家人是我們的職責。”士兵答道,“賈女士為人民受傷,能夠為她服務,是我們的榮幸。”


    “請您慢用,如有別的需求或遇到緊急情況,按下床頭櫃旁的按鈕即可。”說完,士兵敬了個軍禮,轉身離去了。


    賈肆低頭看著手裏的飯盒,關上了房門。


    這裏的防備森嚴,足以體現對於姐姐的重視,對於家屬來說,這也算是一種慰藉。


    賈肆打開飯盒,掰開筷子慢慢吃了起來。


    唉。


    有點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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