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太傅聽到許傾城說沐瑤很願意做他的義女,開心得讓管事趙煜立馬去戶部尚書孟嶠府上遞拜帖並交代侍從趕緊將東邊的玲瓏閣整理出來。


    玲瓏閣分為兩層,上下迴廊環繞,秀麗典雅。此閣沒有梁柱,靠著卯榫和榫頭使木質結構穩固在一起,鬼斧神工,奇巧無比,故名玲瓏閣。


    它是由工部尚書陳延己設計並為李太傅建造的。


    陳延己出身貧寒,六歲那年家鄉遭了澇災,舉家被迫遷居西河。家中揭不開鍋,便讓他跟著鎮上一位孤寡老工匠學藝。


    他天賦驚人,深得老工匠喜愛,沒幾年便習得了他的全部本領。老工匠見他畫的許多圖紙看似天馬行空,卻又有些門道,越發覺得不能讓他在西河縣埋沒了才華,便資助他參加來年的春考,讓他試著報考工部。


    在大允皇朝的組織架構中,是存在著鄙視鏈的。工部被普遍認為是最苦最累的部門,整日不是在造橋修路建房,就是在改良生產技術和工藝。工部的人普遍出身不高且文化底蘊相對較弱,但卻是六部之中錄取率最低的部門。裏麵的人主要以工匠為主,對手藝有著嚴格的要求。故若是考生有意報考工部,必須先參加單獨的工部實踐考,通過了方能參加文化考試。


    陳延己憑著精湛的手藝名列第一,但在之後的文化考中,因自身文化底蘊太過薄弱,以至於考官有心拉上幾分,也無濟於事。


    當時李太傅正巧路過禮部,很欣賞陳延幾製作的“玲瓏閣”模型,便向禮部尚書徐世達薦舉了此人。最後由慶元帝特批入了工部。陳延己憑借著自己的努力踏踏實實坐上了工部尚書的位置。他後來為了報答李太傅的提攜之恩,特意為其建造了這座獨一無二的“玲瓏閣”。


    “玲瓏閣”冬日裏不生暖爐卻很暖和。夏日裏無需冰盤卻很涼爽。每逢冬夏兩季,李太傅便會移步至那兒待客會友。


    李長安孤身多年,如今上天庇佑老來得女,他覺得此生都圓滿了。遂命人將寶庫裏的二十件珍寶拿了出來讓許傾城代為拍賣。


    許傾城驚詫老師竟然連最喜愛的的“羊脂纏枝蓮紋香爐”和《出水芙蓉圖》也拿了出來,手筆著實驚人。


    這二十件珍品裏有幾件已經絕跡幾百年,沒想到竟在老師手中。許傾城不禁感歎老師底蘊之深厚,不可估量。


    李長安雖然不像其他同僚背後有底蘊深厚的世家支撐,但他博古通今,獨具慧眼,深諳鑒寶之道。多年來他散盡千金,淘盡四海,加上吉運高照,得了不少寶貝。隻是為人低調,未顯山露水罷了。


    他李長安嫁女定要風風光光,備上良田千畝,商鋪百間,宅院十幢,十裏紅妝,盛世煙花。


    沐瑤的戶籍牌很快便辦妥了,許傾城家中聘禮早已備妥,就等著“它”落實後向老師提親。


    李太傅讓許傾城明日就接沐瑤迴太傅府居住。他心中即使萬般不願,也無可奈何。


    匆匆迴到府裏,見阿瑤仍在認真地看著帖子,還把這些拜帖分門別類,手中的戶籍牌都差點被捏碎了。


    他強扯出一絲笑容:“阿瑤,你的戶籍牌辦妥了。”


    沐瑤瞬間抬眸,驚喜萬分。她小心翼翼地接過戶籍牌,燦爛一笑,仿佛繁花開盡,看得許傾城心都化了。


    他忍不住緊緊擁住佳人,將臉深深埋入她的秀發中,熟悉的梔子花香令他心神蕩漾。


    沐瑤心中無比踏實,她在雲啟終於有了身份,不用再擔驚受怕地被人問及來曆。


    許傾城和她說了太傅的意思,她頓時心口酸脹無比,仿佛挑動了她內心最為脆弱的心弦,眼前漸漸模糊起來。


    她暗暗發誓,一定要將李太傅照顧好,讓他健康長壽,笑口常開!


    待沐瑤隔日搬去太傅府後,長公主和許丞相便迫不及待地前往那兒上門提親。原本是定在下月初八黃道吉日提親的,眼見越來越多的人惦記著沐瑤,決定提前上門。


    提親人數成雙不成單,如塵不在家中,隻好辛苦許禮成了。


    許禮成幾日來恢複得很好。沐瑤每次來看望他的時候,他都緊張到窒息。


    被問上幾句時,迴話期期艾艾,麵紅耳赤。許禮成垂眸不敢抬頭,生怕失態唐突了恩人。


    眼前的人兒美得不可方物,那種極致的美是任何文字都無法言喻的。


    她的眼神可以消融一切痛苦,她的笑容可以埋葬所有煩惱。


    靜靜地站在那兒,就像最美麗的綠色曼陀羅。


    她帶給許禮成的是一份刻骨銘心的情愫,是光芒萬丈的新生。


    許禮成五味雜陳地隨父母,許傾城一同前往太傅府提親。


    一路上和他們同方向的人流、車馬絡繹不絕。


    從沐瑤搬至李太傅府的那一刻起,門外無數望穿秋水的目光也隨同佳人一起移向那兒。


    若有人問上京最熱鬧的地方是哪裏?如今非李太傅府邸莫屬。


    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悅君兮君不知。


    自那日“水雲間”驚鴻一瞥,上京兒郎日日相思苦,相思日日新,得了一種無藥可治的病——相思病。


    他們個個盛裝打扮,堵在府外徘徊。有的點上一壺茶,有的買碗吃食。大家做著同一件事兒卻極有默契地互不幹擾。


    最高興的莫過於府外的生意人。酒樓靠窗的位置座無虛席。露天的茶館濟濟一堂,就連平日裏達官貴人不屑一顧的小吃攤座兒也成了熱門地兒。


    沐瑤搬去太傅府邸那日,一路上無數的兒郎默默相送,盛況空前。他們終於如願以償地見到了佳人,隻是那頂冪蘺,心中抱憾。


    到了李太傅府邸,許傾城把親手獵到的大雁交給了太傅。


    長公主送上了六兩禦龍井,把府裏頭珍藏的全數送了出去。把李太傅樂得眯著眼,不自覺地聳了聳肩。


    接著他們互相交換了兩個孩子的庚帖。


    沐瑤庚帖上的生辰是她根據大允年號紀年倒推年齡算出來的。當初李太傅突然問及她生辰八字的時候,她緊張得手心直冒汗,差點連最基本的減法都算錯了。


    兩家和樂融融,氣氛活躍。


    許傾城幾次忍不住提出想見見沐瑤皆被長輩以不合規矩製止了。


    許丞相將迎書遞給了李太傅,和氣問道:“太傅,你看看還有什麽需要補充的,盡管提。”


    “是啊,時間緊迫,難免會有疏漏。太傅細細瞧瞧,我們也好盡快添上。”長公主滿麵紅光,一雙柳眉忍不住跳動。她那不省心的三個兒子,總算有一個婚事著落了。


    李太傅翻開迎書,當場愣住了。


    乖乖!長公主大手筆啊!滿滿十六頁小字寫得密密麻麻。


    金銀珠寶兩百箱,絲綢織物六百匹,稀有花卉兩百盆,珍稀獸骨一百二十塊,瓊漿玉液兩千壇,珍饈海貨千斤,名貴藥材兩庫,異國珍品八十八件等等數不勝數。


    除此以外,還有上京繁華路段的宅邸店麵各五處。


    李太傅心下大驚,他記得許如塵幾年前失鏢賠了一大筆銀錢,長公主夫婦補貼了不少。再加上為給許禮成治腿請遍天下名醫,莫不是這迴給了全部身家?家中還有兩個孩子沒有成婚呢!


    這份迎書瞬間變得燙手起來。


    李太傅客氣道:“這聘禮會不會重了?”


    夜靜姝眸中閃過一絲不自然,笑道:“不重!一點兒都不重!能把阿瑤娶迴去,是我們許家的福分。我們還擔心禮輕了,委屈了阿瑤。”


    夜靜姝和許丞相這迴的確下了血本。夜靜姝幾乎將半個公主府的家底連同整個許府一起送了出去。


    憑沐瑤的仙姿玉貌,氣質才情,誰娶都是高攀。更何況她以完璧之身交付傾城,又治好了禮成的腿,就這些聘禮她還嫌少了呢!


    再加上外頭這麽多人惦記著自家兒媳,萬一哪天傾城沒守住,阿瑤又嫁了,也不至於被其他人比了下去。


    至於如塵和禮成,她不是沒考慮過,隻是形勢不容許,隻得如此。


    兩家約定明日落實聘禮。


    至於婚期,李太傅需要等許傾城先將他的寶貝變現再好好籌備一番。而長公主和許丞相也需要落實許多細節。皇家宗親的婚宴不比常人,處處透著威嚴。


    故婚期兩家最終定在三月後的正月初八。


    待長公主,許丞相幾人離去,李太傅將迎書交給了沐瑤,詢問著還有沒有哪裏需要添置的?”


    沐瑤捧著迎書一個勁得搖頭,死死壓下拚命往上翹的唇角。


    她長這麽大還沒見過那麽長的禮單。這要是全堆眼前,恕她淺薄,她不知道能不能控製住自己不撲上去。


    最令她興奮的是那五處商鋪的地契,目前全租了出去。她迫不及待地想去瞧瞧,看看以後能做哪些生意。


    今日許府的這輛馬車很好辨認,聽說是長公主當年的嫁妝之一,通體金絲楠木打造。隻有遇到重要的事情,許府才會用上。


    上京的消息向來傳得極快。


    沐瑤被李太傅收為義女及許家向李太傅提親的事兒相信很快便能傳進一些有心人的耳朵裏。


    許傾城看著老師門口那些個鬼鬼祟祟,眼中閃爍著不同於往日的幽冷。兩人現在見麵不如從前容易,一想到還要這麽久才能將阿瑤娶迴來,心中煩躁不已。


    次日,長笛街上熱鬧非凡。一大清早,許府敞開大門,一抬抬蓋著大紅條子的寶箱陸陸續續地被運上馬車。車頭上也掛著紅條,在陽光下與車身交輝相映。


    琉璃街上熱鬧非凡,八輛馬車從早到晚馬不停蹄地來迴搬運。


    如今許家下聘的事兒徹底傳開了。


    沐瑤眼花繚亂地看著這麽多寶貝源源不斷地送至玲瓏閣內,渾身上下被數不盡的幸福籠罩著。


    玲瓏閣裏明顯放不下了,隻得往別處挪。待全部送至,早已堆滿半個太傅府。李太傅沒有其他別院,隻得等他稍後為沐瑤添了宅子再挪。


    明日就是春日宴的日子。


    沐瑤對春日宴很感興趣,在兩日前應了赫連晴的邀約。


    許傾城聞後又急又氣。但現在應帖已迴,多說無用,隻得和沐瑤一同前往。


    “許大哥,赴春日宴需要準備什麽嗎?”沐瑤從來沒有參加過這類聚會,不清楚有沒有什麽講究?”


    許傾城向來不屑這類孔雀隨地開屏的聚會。陡然,他想起了什麽,神情異常嚴肅道:“阿瑤,春日宴上有個活動叫‘曲水流觴’,如果明日有任何酒杯流至你麵前,你千萬不能拿,更不能喝。還有樹上的柳枝也不能折,更不能送給任何人,貴女也不行。知道了嗎?”


    春日宴實際上是大允的一場大型相親宴,聽許傾城這麽說,對這個活動也猜明白了八九分。


    她不懷好意地笑道:“為什麽呀?拿了會怎樣呢?”


    許傾城不信她不知道!不由分說,直接堵上了她的粉唇攻城略地。這迴身後又沒有依靠,許傾城舉起她的雙手想往後壓。沐瑤氣急,心想:“還來!”


    她不客氣地用力踩上許傾城的腳。沒想到這男人非但沒鬆開她,反而更兇狠了。此時所有的掙紮都無濟於事,隻能任其宰割。


    說來也奇怪,她從七歲起就跟著悠然觀觀主習劍,功夫不差。但不知怎麽滴,在許傾城麵前一點兒勁兒都使不上。


    等她再有意識的時候,早已風平浪靜。


    她心中捶胸頓足:氣死了!又完敗!


    不行!一定得把龍頭扳正了!


    反觀許傾城,隻見他極其優雅地披上衫袍,把自己從頭到腳打理得一絲不苟,好似剛才的一切皆是幻象。


    他的眼角漾起波瀾,唇角輕輕勾起,展顏一笑,沐瑤隻覺清風拂麵,冰雪消融。


    許傾城欺身俯下,貼心地為沐瑤穿上衣服。沐瑤怔怔地看著他的手指。他的手指修長白皙,如玉骨般瑩潤,美得移不開眼。


    衣衫被他的手指一寸一寸撫平,直到看不出一絲褶皺。


    恍惚間沐瑤竟有些想讓時間走得慢些,再多溫存一會兒這份美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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