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清靠在他懷裏,慢慢不再說話,隻緊緊抓著他衣襟。


    在男人看不到的角度,烏瞳裏淺覆的情緒盡數消去,隻剩下一片深沉。


    從龍澤欲言又止的神情來看,原主父親的身體情況並不樂觀。


    裴長青透露的消息是言父一直在五星大廈內,這個男人看上去不正經了些,言清卻不認為他會說假話。


    她進來時讓小八掃描過整棟大廈,中樞層位於地下十層,距離太遠無法知曉其具體情況。


    如果言父是在前線與蟲族的對抗中受重傷,那他出現的地方也該是醫院而非這裏。


    倒像是在進行某種研究。


    此時跳入言清腦海的隻有四個字——


    人體實驗。


    很快她又打消了這個念頭,言家在議會有絕對的話語權,言父又是戰功赫赫的高級軍官,在聯邦屬於牽一發而動全身的重要存在。


    就算他自己願意,這個假設也不容易成立。


    所以她更傾向於言父是在戰場上與蟲族打交道時,無意中中了某種難解的毒,為了穩定民心,才不輕易泄露消息。


    裴長青故意告知她,是覺得希望在她身上?


    她忽然想起小八在蟲族內部感應到的神秘力量,言父會不會也與那東西有關?


    如果那東西與她在特拉蕾體內感知到的力量同源……


    她抬起頭,深吸一口氣:“龍哥哥不需要為一句承諾而犧牲自己,我們保持之前的關係就好,父親那邊——”


    龍澤匆忙打斷她的話:“不是犧牲。”


    言清平靜看著他,等待著他的下文。


    他卻是眸光閃了閃,垂著眼不再言語。


    “不要勉強自己。”言清自嘲的笑了笑,“父親那邊有什麽問題,請龍哥哥一定要第一時間聯係我。”


    她打開門走了出去,沒再給男人說話的機會。


    龍澤看著敞開又自動關閉的門,靜默的站在原地,良久呢喃出聲:“沒有勉強……”


    意識到自己說了什麽,他瞳孔微張,抿了抿幹澀的唇。


    招來兩個高級異能者,讓他們暗中保護言清直到她安全迴到學院。


    他摸了摸側臉留下的牙印,拿起衣帽架上的風衣披上,手指摸到言清放在桌上的軍帽時,指腹在帽簷上摩挲了下。


    唇邊勾起一角,他將帽子戴好,轉身去了中樞層。


    地下十層是五星大廈的核心區,其實就是星際最大的實驗研究室。


    但跟裴長青的實驗室不同,這裏主攻域外能量體。


    中樞層實驗團隊由聯邦曆任總指揮親自負責,裏麵的實驗項目屬於最高機密。


    鮮少人知道,星際史上曾發生過的一場智能暴動,源頭就來自於這裏。


    不過是因為有內部人員泄露了部分半成品。


    也是那次過後,中樞實驗室才在進行一波大清洗後,徹底與聯邦割裂,而被歸屬到首席指揮個人名下。


    經過重重驗證,龍澤出現在巨大的鐵門外,兩扇門的嵌合處是一重型齒輪,側麵銜接操縱盤。


    經過他手動旋轉合適圈數,門才被開啟。


    門開了又合,屋內四圍都是鏡麵,映照著他高大頎長的身影,仿佛來到一個奇幻的迷宮世界。


    正中央的台麵半空懸浮著籃球大小的白色光球,圍繞著它旋轉的是數以萬計的光子代碼。


    這就是控製著整個星際網絡的主腦。


    龍澤靠近後,球麵由黑色代碼形成類似於人的五官。


    “你終於又來看我了,我親愛的朋友。”白球發出中年男人的聲音。


    龍澤揮手射出一道冰淩,鳳眼裏是隱忍的怒氣。


    因為主腦模仿的是他已過世父親的聲音。


    被冰淩射中的球體跳幀一樣閃動,不一會兒就補足了被擊穿的小洞 。


    “消消氣,我的朋友。”它再次出聲。


    龍澤負手站在它麵前:“你上次提出的數字生命,實現起來有幾成把握?”


    “朋友,你終於願意聽我的了。”它換成了稚嫩的童音,“精神體轉化數字生命,那絕對會是這世上最偉大的發明。”


    “不要答非所問。”龍澤語氣更冷。


    球體快速旋轉起來,上麵的光子代碼流動速度跟著加快。


    它興奮的說:“由我親自操刀的話,成功率絕對是百分百。”


    主腦裏誕生的智能生命體,早在百年前就擁有了獨立思考的能力。


    龍澤隻是瞥了它一眼,便沒有再搭理它的打算。


    從那次智能體暴動後,聯邦上層就已經對主腦產生信任危機。


    “你最清楚不過,隻有我能救他。”整個球體突然變成鏡麵,裏麵映著龍澤的臉。


    表情卻跟他不一樣,“隻有我能拯救這個即將破碎的世界。”


    球麵裏的龍澤五官有些扭曲。


    見龍澤不為所動,周圍的鏡子跳出一個個畫麵——


    躺在營養艙裏的中年男子赤裸著身體,身上插滿了無數的儀器管子,像是已經成了植物人。


    他淺藍色微卷的發耷拉著,眉眼輪廓與言子詢和言子瀟那對雙胞胎相似。


    更確切的說,是兩兄弟容貌肖他。


    他的兩隻手臂從指尖到肘關節已然變成了青白色,甚至還有往上繼續蔓延的趨勢,上麵凸起的黑色血管異常清晰。


    指甲也跟積滿淤血已經壞死一樣。


    檢測儀上的數據波動趨於平緩,他跟活死人也沒什麽區別。


    “很快他就會變成怪物,這裏的所有人、全星際的人都會變得跟他一樣。”


    “你難道不想成為被世人永遠銘記的救世主嗎?”


    “隻要你想,我就能幫你。”


    球體裏仍然映著龍澤的臉,甚至發出的聲音都與他分毫不差。


    它傲慢的語氣裏有蠱惑,也有威脅。


    龍澤又揮出一道攻擊,冷聲嗤笑:“別以為我不知道你在打什麽主意。”


    那次機器暴動造成多方恐慌,被迴收的智能體早已全部銷毀。


    然,還有一個不曾尋到的漏網之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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