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清抱著米迦朝林中走去,腳步沒有一寸一分的停頓,對神色複雜的唐禮視而不見。


    “我算什麽?”唐禮捏緊拳頭,指甲嵌進掌心肉裏也不覺疼痛,他盯著言清的背影質問,“我算大小姐的什麽?”


    心頭的不平靜在顫抖的薄唇中初現端倪,斯文俊雅的男人挺直脊背,似有紫色溢出的瞳孔如即將破碎的琉璃。


    “奴隸?炮友?或是床伴,怎麽想隨你。”


    言清沒有迴頭,或許是風的幹擾,她的聲音裏聽不出任何感情。


    唐禮菱唇翕動,囁囁低喃:“隻是這樣嗎……”


    他顫巍巍掀起的嘴角寫滿了自嘲,偽裝的鎮定在一瞬間坍塌成斷垣殘壁。


    閃身擋在言清麵前,他委屈的望向她,語氣近乎哀求:“不要他,好不好?”


    言清沒有開口,摟住她脖子的米迦,滾燙的紅唇貼在她頸側,往常清冽的嗓音被鍍上低沉的磁性:“好……難受……”


    他意識已然混沌,像被烈火灼燒的人,本能去尋找冰涼的地方。


    言清沒有拒絕他的靠近,對待小孩那般哄他:“乖,很快就好。”


    米迦咬住她脖頸,她隻輕笑了聲,眉宇間皆是寵溺。


    唐禮眸色黑沉,爆發出的殺意被理智捆綁,看向言清懷裏銀發男人的目光,比刀劍還要鋒利。


    大小姐頸側的腺體,曾是他不可觸碰的禁區。


    而如今,卻任由另一個男人留下印記。


    “沒有誰能幹預本小姐的決定。”言清越過他,“你的賬,我們迴去再算。”


    她目不斜視的抱著米迦進入密林。


    像一陣刺骨的寒風,不留痕又不留情的從他身邊掠過。


    唐禮身形一顫,眼裏的委屈和希冀,破碎成無盡的恐慌。


    原來她都知道了……


    怔愣間,言清已經帶著米迦消失在他麵前。


    透明的光係結界將整個密林包裹,也將想要衝進去的他阻擋在外。


    暴戾的氣息在他周身縈繞,所有的偽裝盡數除去,他眼裏的紫已經凝聚成接近黑的神色,鳶尾花般的紫發在獵獵罡風中蓬亂。


    足以衝破麵前結界的力量,在靠近的最後一秒中消散。


    他在害怕。


    害怕會傷了心心念念的人。


    所以在最後關頭,他選擇了放棄。


    力量的反噬迴旋衝擊他的身體,導致他噴出一口鮮血後顫巍巍跌倒在地。


    想來最愛幹淨的男人趴在地上,俊秀的臉埋進塵土,身上的執事服失去了鮮亮的色澤。


    他悶聲笑了笑,所有的苦澀和自嘲都隨著腥甜的血,被咽迴喉嚨裏。


    曖昧的聲音傳到耳旁,化成綿密的針,一根根戳進他的脊梁,讓他失去站起來的氣力。


    而這一切,都是他咎由自取。


    如果不是他因為嫉妒而換了薇薇安的藥,想讓米迦永遠失去接近言清的機會,又怎麽會出現這樣的事?


    唐禮艱難的扶著身側的樹站起來,從空間樞紐裏拿出毛巾擦了擦臉,仔細戴好眼鏡後,又換了身執事服。


    他背對著言清進去的方向站直身體,雙手貼在身側,如往常多少次待在門口那樣,恭敬的等待主人迴家。


    牽強的勾起一抹笑,眼裏的受傷卻怎麽也抹不平。


    唐禮抬起頭。


    他的大小姐,不會喜歡看到他狼狽的樣子。


    明明已經拚盡全力,可旖亂的聲音仍抵擋不住的鑽進耳膜。


    那樣嬌糯的嗓音,他再熟悉不過。


    他甚至可以想象出小阿清此時動情的模樣。


    越是這樣,才更加痛苦。


    他連唿吸都好像是在扯動鮮血淋漓的心髒。


    ------


    密林裏繁茂的樹幹延伸交錯遮天蔽日,地上綠茵成毯野花叢叢。


    被碾壓的小草又悄悄抬頭,在順著葉隙斑駁的陽光中,泛著水靈靈的光澤。


    言清坐在米迦懷裏,兩人衣裳整齊。


    隻堆積的裙擺下,似乎藏著什麽秘密。


    她引導著男人釋放出精神力,任由靈識延展的觸手將其抓取,一並納入自己的精神海。


    米迦的光係溫柔似水,和雷恩的狂躁力量完全不同。


    隻是他這泓清冽的泉,在某個時候,也會變成激蕩的大浪。


    迴旋跌宕,起伏不絕。


    如驚堂拍案,聲聲難斷。


    言清忍不住放聲,鶯啼嬌嬌不歇。


    “言、言小姐?”米迦清醒了一陣,他慌亂的想要推開她,卻又在下一刻淪陷在這場銷魂的夢境裏。


    就像被打落凡間的亞當,又找到了那座失樂園的鑰匙。


    毫不猶豫踏進去後,便沉淪其中不可自拔。


    鴛鴦交頸間,言清驀地感知到一股熟悉的氣息正在接近。


    她拽緊男人絢爛的銀發,朦朧失神的狐狸眼迅速聚焦,臉色赫然緊繃。


    咬住了唇,她眸光閃過一抹異樣。


    龍澤怎麽會突然出現在這裏?


    米迦的光係精神力卷入她的識海,在這一瞬將她帶進自己的旋律。


    言清能清晰的感知到,在混亂的靈台裏,幾股力量糾纏在一起,正與規則之力形成的屏障抗衡。


    昏沉感襲擊大腦,她已經顧不上眼前的場景會不會被龍澤看見。


    隻隨著眼前男人耀如春華的銀發,陷進永不消逝的電流聲裏。


    不遠處一朵黃色的小雛菊兀的往前移動了些。


    這不合理的一幕,專注於身心大事的兩人都沒有發現。


    而正朝這裏趕來的龍澤,也聽到了叫人臉紅心跳的聲音。


    那些聲音灌進耳朵裏,讓他冷漠的表情一滯。


    透明的光屏擋住去路,他下意識緊緊擰起俊眉,淩厲的麵部輪廓更冷。


    馬上就是暗域考核,為了避免出什麽差池,他特地趕過來加固封印,卻沒想到會撞上這樣的事。


    他抬起手,本想出手警告一番,那繾綣動人的聲音,卻讓他莫名想起了言清。


    那個說喜歡他的女孩。


    他收了手,腳尖換了方向,朝著另一邊走去。


    巍然的背影,卻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落荒而逃的狼狽。


    走遠了,他才想起,之前所經過的密林,那擋在他麵前的結界,出自米迦的手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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