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是鐵,飯是鋼,一頓不吃餓得慌。


    失去糧食儲備的幽國大軍,要麽灰溜溜後撤迴城,要麽硬著頭皮進攻。


    但言清分析過敵方領將拓跋秋。


    此人年少成名,行事狠辣,擅長利用天時地利打冬季戰。


    父親言萬山剛開始也栽過跟頭,摸清對方套路後選擇迂迴戰術化守為攻。


    這才沒讓對方占到便宜。


    然雖是幾戰幾捷,卻也犧牲不少士兵。


    而拓跋秋,因勝過大燕戰神一次聲名鵲起,被幽國民眾奉若神話。


    這樣一個人,也集結了大多數武將都存在的“不服就幹”特性。


    午夜的一場漂亮戰役,在融入漆黑天幕的黑煙中結束。


    藍玉城裏歡唿一片,軍營裏亮起的篝火中,士兵們圍坐一團喝酒吃肉。


    張漢中丟開時刻不肯離手的重錘,醉醺醺抱著言萬山就要跳舞。


    “俺太高興啦,這一仗打得真他娘的爽啊!”


    “大哥快來陪俺跳一個。”


    其他士兵笑嗬嗬的起哄:“跳一個!跳一個!”


    言萬山還想擺一擺大將軍的威嚴,奈何這二愣子跟熊一樣抱住他就不撒手。


    兩人都喝了不少酒的人你推我搡,晃晃悠悠差點栽進篝火裏。


    張婉清靠在言清身上,跟著喝了點小酒的她摸著自己女兒的臉,朦朧的雙眸很快被淚花浸透。


    “娘。”言清抱住她,心髒驀地有些沉。


    張婉清靠進她的懷抱,失態嗚咽出聲:“娘高興,娘高興啊。”


    許文章小口抿著酒,視線一直追隨著言清。


    腦海中盡是她在幾位將軍麵前舌燦蓮花、運籌帷幄的模樣。


    一股自卑蕩進心間,又將愁緒染上眉頭。


    想他前半生遊手好閑,如今也非文職武身,隻除了拿不出手的一腔殺敵熱血在心頭激昂。


    他好像,配不上阿清。


    赫連牧野撥弄了下頭上的步搖,眯著雙風流桃花眼:“小公子,要不咱倆也抱一個?”


    “滾!”許文章眉宇悵然瞬間消散,滿是防備的挪開了屁股。


    這個不男不女的死變態!


    赫連牧野妖嬈擰著手帕:“別這樣看著人家,人家會害羞的~”


    待在親愛的小姐身邊,偶爾找找揍,逗逗二傻子,可比呆在幽國皇宮好玩多了。


    目光粼粼如月色灑在言清身上,他美目流轉水色,竟生出幾分永遠留在這兒的衝動。


    這裏沒有爾虞我詐,沒有陰謀詭計,隻有薪火般熊熊一片赤誠。


    “今日大家盡興的玩,明日便要做好應戰準備。”言萬山滿身威勢的說。


    就是腿部掛著一樹袋熊的樣子有些滑稽。


    張漢中一把鼻涕一把淚的哭喊著,要嫂夫人幫他媳婦也生個言清這樣的閨女。


    “遵元帥令!”見到這場景的其他將軍和士兵,個個笑得跟燒開的水壺似的。


    言清將醉倒在自己懷裏的張婉清抱迴大帳,歎息一聲,在床邊站了會兒才離去。


    她離開後,兩行清淚順著張婉清眼角滑落。


    ---


    拓跋秋率領大軍兵臨城下這天,距離糧草被燒不過短短五日。


    “軍師小姐。”言清帶著美景和連翹登上城樓,士兵們崇拜看著她齊喊。


    不知是誰起的頭,大家便也跟著這麽叫她。


    樓下烏壓壓一片人,負責叫陣的士兵騎馬出列站在最前方。


    風有些大,吹得遠處的黑狼旗幟飄動。


    “小姐帶奴婢來,是要奴婢罵迴去嗎?”美景挽起袖子,躍躍欲試的說。


    底下叫陣者的汙言穢語聽得她橫眉豎眼,雙手叉腰已經做好跳著腳罵迴去的準備。


    連翹也仿著她叉腰,鼓著臉儼然氣鼓鼓的河豚翻版:“漂亮姐姐,我也會罵人!”


    城樓上哄笑一片,緊張肅穆的氣氛好似一下子輕鬆許多。


    言清食指戳了戳美景的包子臉:“找你來有比這更重要的事。”


    她看向右側,幾個士兵抬著五石弓上前架在城牆上。


    指著下方敵軍正中央位置的拓跋秋:“瞄準他,目標敵方軍旗。”


    在她信任的目光裏,美景咽了咽口水,心中蓄著股豪氣,搓搓手上前。


    我可以的。


    她給自己打氣。


    和平時訓練的一樣,臂展不夠腿長來湊,她以腳蹬弓,朝半空射出一箭。


    箭矢以拋物線朝著敵軍而去,射倒囂張的黑狼旗幟。


    “中了中了我中了!”美景高興的跳起來,抱著一旁的連翹轉了幾圈。


    正當我軍士氣大振之際,言清一聲令下,城門大開。


    擂鼓聲聲震耳,號角吹響連營,的盧飛快,嘶鳴不絕。


    “軍醫營做好救治準備。”言清對連翹說。


    許文章銀甲被身,寒光照衣,和他容色一樣鮮豔明媚的披風在風中招展。


    知道言清就在城樓上看著,他也沒有迴頭。


    曾經打馬長街的紈絝少年,而今像狼王般浴血奮戰。


    他難以抑製內心的興奮,仿佛自己天生就該屬於沙場。


    朔氣拂麵吹開在戰鬥中淩亂的發,他野獸般兇狠的目光將敵軍將領鎖定。


    大燕士氣盈如滿月,幽國軍隊節節敗退。


    此仗大捷後,雙方一個月內又曆幾戰。


    言清通過沒有拔掉的奸細傳遞假消息,讓拓跋秋以為言家軍存糧耗盡,這才急著將他們打迴老巢。


    拓跋秋被毀糧草又遭當麵射旗,心頭之恨難消,豈甘就此罷休。


    於是不顧城中百姓怨聲載道強行征糧,欲要殺個迴馬槍。


    大燕這邊顯出頹勢,他乘勝追擊,才發現中了誘敵深入之計。


    對麵傳來的陣陣肉香,更叫勉強維持溫飽的幽國士兵難捱。


    “將軍,我們中計了!”副將策馬到他身旁,“此戰不宜糾纏,還是收兵迴城再從長計議——”


    話未說完,便是一聲慘叫。


    拓跋秋麵露猙獰:“給我殺!”


    前方血戰正酣,後方言清在城中等著消息。


    冷兵器的時代,打仗全靠血肉拚搏,營中傷兵不斷,良辰也帶著醫館的人前來幫忙。


    不少百姓也自發前來。


    直到勝利的號角吹響,整個藍玉城宛若沸騰的岩漿。


    進城的士兵自發讓出路來,許文章騎著馬率先進來。


    渾身浴血的少年已看不清本來模樣,隻那一雙點漆般的眼依舊如星辰般明亮。


    他踉蹌下馬,舉著的銀槍上挑著顆死不瞑目的人頭。


    那人頭光禿禿的腦袋上紋著黑色狼首,是幽國皇室賜予拓跋秋的榮耀。


    被他紋在了最顯眼的位置。


    許文章走到言清麵前,將手裏鮮血浸染的銀槍遞給她:“阿清,我做到了。”


    拿下敵國第一猛將的人頭。


    他用實力向父親、向阿清、向所有人證明了自己。


    言清接住脫力倒下的他,將掛有人頭的槍扔向離她不遠的赫連牧野。


    給少年把完脈後,她鬆了口氣,將人打橫抱起。


    她頭也不迴的說:“足夠的誠意已經奉上,接下來就看殿下有沒有跟我們合作的資格。”


    赫連牧野看了眼被自己嫌惡丟在地上,骨碌滾了幾圈的人頭。


    望向言清背影的目光中閃過異樣神采。


    隻城門口,特意讓許文章先進的言萬山和言千鬆,騎著馬停在原地。


    父子倆對視一眼。


    “難道真要認下大舅哥這個稱唿了?”言千鬆苦哈哈的說。


    言萬山給了他手臂一下:“隻要乖寶開心,管那麽多作甚,還不趕緊迴去治傷!”


    “嗷~爹你拍我受傷的胳膊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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