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百三十八最後一戰


    寒冷的夜風,不斷的從蕭易鼎鐵手的指縫中溜過,爬滿了他滿是皺紋的臉。


    望著閣樓下閃耀的燈火,和天上的繁星互相輝映。蕭易鼎忽然笑了笑,他離開窗邊,以一個舒適的姿態,安詳的依靠在自己的長扶手椅上,默默的為自己斟滿了一杯酒。


    畢竟事到如今,他終於可以好好歇一歇了。


    蕭易鼎將酒杯放下,目光忽然移到了自己的掌心。


    那是一隻沒有溫度的手,一隻沒有血肉的手。可這隻手,卻已經足夠遮蓋整片天空。


    或許他沒有一個美好的童年,也不存在任何知心的朋友。但對於現在的蕭易鼎來說,這一切都已經值得了。


    所以,他幹脆不再想那些不堪迴首的往事,轉而去享受著難得的閑暇。事實上,這還是自己他就任全武林盟主以來,第一次可以有時間休息。


    但想到這裏,蕭易鼎的臉上,便又浮現出了一抹笑容。因為他知道,他的這些忙碌,並沒有白費,至少從今往後,他就將是全武林最富權勢的人。


    於是,在難得的安詳中,蕭易鼎也任由午夜的風,不斷撩撥著他淩亂的發梢,輕輕的閉上了眼睛。


    可忽然間,一道強烈的火光,便直衝進了他的眼皮,讓他瞬間坐直了身子。


    而正待他剛要看看是怎麽迴事的時候,門外也突然闖進來了一個驚恐萬狀的人。


    李青峰。


    “蕭盟主!不……不好了。”


    “出什麽事了?”蕭易鼎皺緊了眉頭,緩緩走到了窗邊。可隨著他親眼看見了閣樓下的景象時,卻也忽然間瞪大了眼睛。


    火,熊熊燃燒的火,焚盡萬物的火,正從山的另一邊,肆虐的吞噬著他所經營的一切。而透過那道灼熱的火牆,蕭易鼎也突然間聽見了一陣陣驚恐的唿喊。


    “到底出什麽事了?”不知為何,在見到了那片烈火之後,蕭易鼎平靜的心情也忽然暴躁了起來,他跑向李青峰,將蜷縮的李青峰從地上一把拎起,憤怒的咆哮道:


    “給我解釋明白!”


    “蕭……蕭盟主,有……有敵人攻上來了!”


    “敵人?現在整個武林都是我的!你跟我說有敵人?”蕭易鼎咬緊牙關道。


    “是……是真的。”李青峰早已是驚慌得不知所雲,“好多好多的人,從山那邊下來,放火……”


    “夠了!”蕭易鼎將李青峰重重的摔在地上,又狠狠的握緊了拳頭。


    “衛隊呢?他們在幹什麽?”


    “衛隊……衛隊,哦,蕭盟主,衛隊,正在下麵抵抗!”李青峰受了這一下,似乎清醒了一些,可隨即,他便又露出了一副哭臉。


    “蕭盟主,這……現在到底該怎麽辦?”


    “怎麽辦?你問我怎麽辦?你作為武林同盟的副盟主,連怎麽辦都不知道?”


    蕭易鼎越說越怒,將鐵手捏的咯咯作響。


    “去,現在就給我去,查清楚他們都是什麽人!”


    看著蕭易鼎即將揮舞下來的鐵手,李青峰一下子從地上蹦了起來,連連道:


    “是,是,我現在就去。”


    直到李青峰連跑帶竄的逃離了自己的房間,蕭易鼎卻還是依舊沒有從激動中平複下來。他鐵青著臉,又重新迴到了窗前,仔細觀察著下麵的一切。


    此刻的閣樓下,依舊還是是一片火光,隻是在那片火光之下,竟也突然間浮現出了一個個漆黑的影子。可無論是蕭易鼎怎樣的想要看清楚,他也無法辨認那火光中的身影,到底是誰。


    但隨即,蕭易鼎便長長的唿出了一口氣,他扶著額頭,緩緩坐下。仔細思考著究竟會是誰敢來反抗自己的統治。而突然間,他的腦海便出現了一個名字。


    “不,不會是他。”蕭易鼎自顧自的說著,又用力的揉了揉自己的太陽穴。


    “他,他已經是一個死人,他根本不可能會出現在這裏。”


    可就在蕭易鼎自我安慰的時候,李青峰竟又忽然跑進了他的房間,而這一次,他卻直接握住了蕭易鼎是胳膊。


    “蕭盟主,我們快走吧!再不走,可就來不及了!”


    “走?”蕭易鼎忽然大怒起來,他掄起鐵手,直接將李青峰擊飛了數尺遠。


    “你想讓我放棄現在的一切?李青峰,你給我注意一點,你以為你現在是在和誰說話。”


    可即便是現在的蕭易鼎已經無比憤怒,李青峰卻還是強忍著心口的疼痛,又驚又怕的哀求道:


    “是真的,蕭盟主,他們已經打散了衛隊,馬上就要殺進這座閣樓了!”


    “什麽?”蕭易鼎頓時瞪大了眼睛,“你……你在開什麽玩笑?”


    “蕭盟主,我真的不敢騙你,這幫家夥不知是從什麽地方出來,而且個個都像是瘋了一樣,隻知道往前衝,咱們的衛隊根本攔不住他們……”


    “你放屁!”蕭易鼎勃然大怒道,“我的衛隊可都是身經百戰,以一當十的精英,怎麽會被這麽一群不知道從哪裏來的家夥給衝散?”


    李青峰連連叩頭道,“可他們……他們是騎著大象來的!”


    “大象?我看你是怕昏了頭吧,中原之地,哪來的那麽多大象。”


    可蕭易鼎話音未落,閣樓的下麵便忽然響起了一陣大象的嘶鳴。


    “完了!全完了!蕭盟主,他們真的打上來了!”李青峰聽見象鳴,一下子驚恐的失魂落魄起來。


    “咱們快走吧,再不走就完了!”


    “廢物!”蕭易鼎一把拎起李青峰,狠狠的給了他兩個耳光。


    “你亂什麽,不就是……大象嗎?就算衛隊擋不住他們,不還是有幾位護法在嗎?他們可都是各幫各派的掌門人物,平時我給了他們這麽多好處,現在就是該用他們的時候了!”


    “可是……”李青峰哭喪著臉,“可是他們都不知道是被什麽東西給迷昏了,怎麽叫也叫不起來!”


    聽見這話,蕭易鼎的心頭便突然為之一顫。


    “大象,迷藥……那道是納魯族的那幫,不,不會,藍婉晴已經死了,又有誰能調動納魯族的人?”


    可李青峰卻又突然道:


    “蕭盟主,還……還不光是這些,我聽前麵的傷員說,這一次來的,還有海南拳宗的袁霸海和關外的滿人,而且……據說他們還看見了趙弈和沈飛兒……”


    “什麽!”蕭易鼎頓時有些無法站直身子,一下子癱倒在了椅子上。


    “你不是跟我說,你派出的殺手已經得手了嗎!”


    “這……這,我是怕您擔心,才故意那麽說的,誰知道那些被追得滿世界跑的人,還敢出來反抗……啊!”


    李青峰的話還沒有說完,蕭易鼎便又是一掌打在了他的肚子上。


    “廢物!廢物!都是因為你們這幫廢物,他們才會找到這個機會!”蕭易鼎雙眼血紅,向著已經無法站起的李青峰再次抬起了他的鐵手。


    可忽然間,他又放下了手,歎了口氣道:


    “讓看管監牢的守衛,先從崗位上下來,全力對付他們!”


    “可是……”李青峰慘兮兮的擦幹淨了嘴角的血,抬起頭道:


    “可是守衛,已經全滅了!牢裏的修梅和峨眉的那幫人,也都被放了出來!”


    “你說什麽?”蕭易鼎幾乎快要昏厥過去,“這怎麽可能,監牢的位置那麽隱秘,他們怎麽可能會找到那裏!”


    霎時間,蕭易鼎的額頭上已經滿是汗水,而一陣強烈的不祥預感,也頓時浮上了他的心頭。


    “能想出這樣完美計劃的,難道……是方天成?”


    “對,你猜對了!”


    聽著那聲熟悉聲音從自己的身後傳來,蕭易鼎全身的血液都幾乎快要凝固了起來,而當他轉過頭去,看向了那個神秘的來者時,卻根本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徐雲野?”


    “是我。”徐雲野笑著搖了搖頭,深唿了一口氣,緩緩走進了房間。


    “你,這怎麽可能,你根本……就已經是一個死人了!”蕭易鼎大驚道。


    “你說的沒錯。”徐雲野歎了口氣,“那個過去的我,的確已經死了。”


    說罷,徐雲野便忽然將自己那柄嶄新的刀,亮在了蕭易鼎的麵前。


    “但現在,我……又迴來了!”


    “這不可能!不可能!”蕭易鼎的麵容已經扭曲得不像樣子,他撕扯著自己的胡須,緊咬著自己的嘴唇道:


    “你根本不可能站起來!徐雲野,你明明已經輸了!”


    “那又如何?”徐雲野輕輕的笑了笑,“蕭易鼎,我現在,就站在這裏,不是嗎?”


    “你……你!”蕭易鼎大口大口的喘著粗氣。惡狠狠的捏緊了拳頭道:


    “你別以為,隻是這樣的小打小鬧,就可以摧毀我建立下的一切基業,這裏,不過是我眾多大本營中的一個,徐雲野,你知道嗎?你要麵對的,是整個江湖!”


    “不,蕭易鼎,你錯了!”徐雲野正色道:


    “我要麵對的,就隻有你!”


    “我?哈哈哈,徐雲野,別忘了,你曾經輸過我一次,你是無法擊敗我的!”蕭易鼎大笑道。


    “是嗎?”徐雲野自信的搖了搖頭,“也許在之前,你的確贏了我一迴,但這一次,你已經輸了。而你失敗的原因,也隻有一個,那就是現在的你,已經不再是那個片葉不沾身的你,最終,你還是親手把機會送給了我!”


    看著徐雲野滿臉的自信,蕭易鼎竟忽然感受到了一種前所未有的驚慌,他咽了口唾沫,直指向徐雲野道:


    “你……你就算贏了我,又能如何?徐雲野,別忘了,就算你能殺了我,你也改變不了你是一個罪犯的事實!現在的你,已經是全天下的敵人!”


    “看來,你還是沒懂啊。”徐雲野笑了笑,又忽然拔出了自己的刀。


    “過去,我一直認為,我的人生總是在不經意的改變。但現在看來,其實很多事情,根本就沒有變。”


    徐雲野的刀,清澈透亮,倒映出他堅毅而滄桑的臉,也倒映出了他心頭的火焰。


    “什麽……什麽沒變?”蕭易鼎驚愕的問道。


    徐雲野看了看自己的刀,又忽然笑了笑。


    “那就是……出刀!”


    當硝煙散盡之時,太陽也已經升起。而在那片安靜燃燒的廢墟上,正驕傲的站立著那些已經從枷鎖中重獲自由的勇士。


    看著每個人發自內心的笑容,方天成也不禁微笑了起來。


    結束了,一切都結束了。蕭易鼎的鐵拳統治在那片烈火下,徹底的毀滅了。而在這片舊製度的廢墟上,也必定會誕生新的秩序。


    想到這裏,方天成不禁微微的閉上了眼,享受著輕柔的晨風,和人們歡唿雀躍的笑容。可忽然間,遙遠的地平線,卻突然奔來了一群麵如寒霜的騎士。


    這突如其來的一幕,讓方天成一下子從地上坐了起來,他擰緊了眉頭,注視著這些突然到來的不速之客,也再一次握緊了自己的拳頭。


    可直到馬隊揚起的塵煙,嗆得他睜不開眼睛,他也忽然間發現,那個馬背上的人,竟然是那位白蓮教的七太保,闖王高迎祥。


    “哎呀,哎呀,方神捕,高某來遲了!”


    高迎祥翻身下馬,緊握著方天成的手道:


    “其實我早就有心除掉蕭易鼎這個欺世盜名的家夥,你說說,你既然願意行動,為什麽不提前通知我老高啊!”


    可說罷,高迎祥便一把甩開方天成的手,站到了廢墟上一處高地,大聲的咳了咳。


    “朋友們,既然我高某人已經來了,那麽我也必定會承擔我應盡的責任!請大家放心,蕭易鼎的殘黨,就由我親自剿滅!”


    聽著剛剛解放的人們發出的一陣陣歡唿,方天成竟忽然有些失魂落魄。畢竟,誰又能保證,蕭易鼎之後,又會不會有第二個蕭易鼎呢?


    但隨著一陣寒風吹過,方天成也突然間清醒了過來。


    徐雲野,為什麽沒有來找自己?


    想到這裏,方天成突然產生了一種不好的預感,於是他立刻站起身,衝下高地,直指的向著燃燒的閣樓就跑了過去。


    “哎,方神捕?你幹嘛去?”


    可無論高迎祥怎樣唿喊,uu看書 .uukanu 方天成卻還是像沒聽見一樣,瘋狂的衝進了閣樓之中。


    但當他真的站在了閣樓的最上層,親眼看見了裏麵的一切時,卻忽然間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房間的裏麵,已經空無一人。唯一存在的,便隻有那隨風舞動的窗簾,跟地麵之上,蕭易鼎的屍體。


    最終,那隻可以遮天的鐵手,還是被那把快刀所斬斷。因為那個人,從來都不會讓他失望。


    “你……真的做到了。”


    方天成笑著搖了搖頭,一屁股坐了下來,可即便是過了很久,也依舊沒有人迴應他。


    “徐兄?徐兄?你在嗎?”


    方天成站起身,仔仔細細的搜索著房間的每一個角落,可哪怕是他搜遍了整個閣樓,卻依舊沒有發現徐雲野的蹤影。


    一種強烈的孤獨與痛苦,頓時湧上了方天成的內心,而霎時間,方天成也終於跪倒了下來。


    但就在他的膝蓋即將接觸到地麵的時候,溫暖的微風,也突然將那幕厚重的窗簾,徹底的掀開,而在那灑滿陽光的窗台上,也赫然出現了一柄刀。


    見到那柄刀,方天成竟突然從地麵上跳了起來,他跑到窗邊,揉了揉自己的眼睛,卻忽然間痛哭的泣不成聲。


    因為他已經看見,那柄刀上,沒有沾上一滴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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