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二十三居合


    武士,傲立著。


    泰山派的弟子已經開始四散的奔逃,甚至沒有一個人敢去帶走他們掌門的屍體。此時此刻,這群奔逃的弟子宛如武士手中太刀上滑落的血珠一樣無法挽留。


    方天成驚訝於武士的勝利,就在不過一刻鍾之前,方天成都認為武士們絕沒有勝利的希望,可現在在場地上傲立的,就隻剩下了這群武士。


    在這片貪婪者的奪寶競賽中,沒有民族與國家的區別,誰贏了,誰才有資格奪寶。現在,這群日本的武士已經取得了他們的勝利。


    可他們沒有歡慶勝利的時間,甚至沒時間收斂夥伴的屍骨,因為這場勝利隻不過才是個開始。


    頭領望著屍骨遍野的土地,又看向天邊,月光打在他武士刀的刀背上,顯得那樣的淒涼,他能說自己獲勝了嗎?或許根本不能,已經死了太多的同伴,經書也不在他的手裏,那麽,這談何勝利呢?


    頭領甚至來不及傷感,他搖了搖頭,擦拭著武士刀上的鮮血,就仿佛在雕刻一件絕美的藝術品。此刻的他已經完全沒有了剛才揮刀衝鋒的暴怒,看著此刻的他,你絕對不會想到那個殺死孤山的武士與他是一個人。


    就算他是個日本人,方天成也不得不承認他的確是一位優秀的武者。動如脫兔,靜若處子,這句話說起來容易,做起來卻很難。但比起他的氣度,方天成更驚異於他的刀法,雖然孤山當局者迷,可方天成這個旁觀者看的卻很清楚,他清楚的觀察到了武士從衝鋒,到破陣,再到殺死孤山的全過程,而他也從來沒有見過這樣的刀法。


    如果說徐雲野是快,那麽這個武士就是慢,實際上,武士早就衝進了劍陣,並站在了孤山的身後,可是為了砍出他的一刀,他足足用了將近半分鍾的時間。


    為什麽會有這樣奇怪的刀法,臨陣迎敵,最重要的便是一個快字。快,就意味著你有天然的優勢,快,就意味著你有應變的餘地,正所謂天下武功,唯快不破。無論任何時候,任何武功,首先要做到的,就是要快。


    但武士不是,從衝鋒到破陣,實際上他隻出了一刀,而這一刀,就足以奠定勝局。


    而方天成同樣也記得徐雲野的一句話,無論是什麽刀,能殺人的就是好刀。


    此刻,武士已經擦拭完了他的刀,他直起身,將武士刀緩緩裝入鞘內,可就在這時,一道寒光迅猛的向他飛了過來,而武士也察覺到了身後的危險,他隻是揚起長刀,就將那道寒光打落。


    他的動作明明很快,為何剛才斬殺孤山的一刀卻如此緩慢?


    方天成來不及思考,因為那件被擊落的東西已經暴露在了他的眼前,那竟然是一根鐵筆。


    而緊接著,就是他熟悉的聲音傳來,“閣下走的是不是太急了些?”


    那正是無影劍肖北方與奪命判官諸葛文泰,此刻的他們竟然就站在武士的身後。方天成見到這兩人不禁大驚,難道他們也來到了鬼街?可如果沒有玉劍帶來的鬼麵,他們又是怎麽來的?


    武士搖了搖頭,再次橫起了武士刀,用不標準的漢話道:


    “你,究竟是誰?”


    肖北方道,“我們是誰,跟你沒有關係,你隻需要知道此路不通。”


    武士笑了笑,“我,沒在問你,我問你身後的人。”


    是誰?方天成根本不知道他們的身後還有人,可就在這時,一陣掌聲便從肖北方與諸葛文泰的背後響了起來。


    “好,好,我隻知道閣下的刀法高明,卻沒有想到閣下的觀察竟然也如此細致。”伴隨著掌聲,方天成突然發現暗處中竟然有鑽出一隊人馬,而那位鼓掌大笑的人,就是忘憂郎李無憂。


    武士歎了口氣,“我以為,你們的都去追另一隊的人,看來我還是低估你們的。”


    李無憂道,“不錯,最開始我的確被他們的障眼法給騙了,可是我發現他們的行蹤未免太多招搖,所以我斷定那一隻隊伍一定是疑兵。”


    李無憂走到武士的身前道,“我想閣下一定也看出了那隻真正的隊伍走的就是這條路,這就是你在這裏的原因,對嗎?”


    武士道,“我的知道,但我也知道你們已經在這裏等了我很久了。”


    李無憂點了點頭,“那倒不是,我等的人就隻有丐幫的那群叫花子,可既然你已經在這裏了,我想你也不會願意給我們讓路吧?”


    武士搖頭道,“中國人,花言巧語,我的說不過你們的,如果想打,現在就打!”


    李無憂笑了笑,繞著武士走了兩圈,他上下打量著武士,緩緩道,“別急,我們中國有句話叫磨刀不誤砍柴工,還有一句話叫不戰而屈人之兵,我想你一定不是很了解。”


    “你的想說些什麽的?”


    突然,李無憂竟然直接摘下了自己的麵具,而裏麵露出來的,卻是一張慘白的有些過了分的年輕的臉。


    “我知道你們這次來,一定做了很多的準備,你也早就知道了我們是錦繡山莊的人,那麽我們不如坦誠一點,說實話,這破麵具有一股怪味兒,我就想摘了它了。”


    武士沒有太過吃驚,顯然他早就知道麵具下的臉是什麽樣子,他緊緊握住手中的武士刀,目光卻從未離開過李無憂。


    “閣下,到底想幹什麽?”


    李無憂漸漸走迴了自己的隊伍中,他伸出一根手指,直向了武士道,“我的意思很簡單,你知道我是誰,我也知道你是誰,據我所知,在你們日本,有一個叫櫻刀坊的武士組織,是吧?”


    武士的瞳孔立刻張大了幾分,手上的武士刀也越握越緊,可李無憂卻依然淡淡的陳訴著:


    “那麽,我想問問閣下,請問藤海次郎閣下是你的什麽人?”


    武士的唿吸突然急促起來,他看了看李無憂,又看了看身後的武士們,終於還是道:


    “在下藤海三郎,你說的那位是我的兄長,可你究竟為什麽知道……”


    李無憂點了點頭,繼續道,“原來是這樣,我還以為你是你的哥哥,否則我們這幫人還真要掉頭跑路了,但既然你是藤海次郎的兄弟,想必你的刀法……”


    藤海三郎怒道,“雖然我的刀法遠不如二哥的,但你們的比上剛才的道士又怎麽樣?”


    李無憂打了個響指,“對,你是殺死了孤山老道,但我卻要提醒你,請你看看你現在還有多少人,我們又有多少人?我不想跟櫻刀坊惹上仇怨,如果你識相的話,就請立刻掉頭,我絕不會追趕。”


    藤海三郎此時麵具下的表情已經異常難看,他知道在經過剛才的一戰後,自己的部隊損傷慘重,而麵對著現在的錦繡山莊,他的確有些力不從心。


    但他依然高舉著他的刀,“動手吧,你我都知道,拿到經書的,隻有一個人!”


    李無憂的臉上立刻湧出狠意,“中國還有句話叫良言難勸該死鬼,說的就是你這種人!肖先生,諸葛先生,動手吧!”


    肖北方立刻舉起了自己的武器,可他們卻並未上前。


    “別忘了我們的承諾,別忘了是誰帶你們來的!”


    兩人聽見這話,立刻直衝向藤海三郎,而方天成立刻也終於明白了他們為何會到這裏來,看來他們在玉劍君子的考驗下失敗後,立刻就找到了新的合作夥伴。


    秦鳳仙小聲道,“他們最開始是說要為了少林奪迴經書,可看來他們的目的並非向他們說的那樣,主人早就知道他們心術不正,所以從一開始主人就沒有跟他們合作的打算。”


    方天成頓時恍然大悟,而此時藤海三郎與肖北方兩人的戰鬥已經開始!


    肖北方此時已經提劍出鞘,直取藤海麵門,同時也掩護著諸葛文泰撿起自己的鐵筆,諸葛文泰在撿起鐵筆後,也直接向藤海的背後發起了進攻,鐵筆刷刷點點,竟似乎在空中寫出一個“殺”字,而“殺”字的兩點也正對應著藤海的兩處要穴。


    藤海三郎見兩人來勢洶洶,也不敢怠慢,他先是舉起武士刀迎上肖北方的無影快劍,又側身躲過諸葛文泰的點穴功,雖然兩人第一次的進攻沒有奏效,可他們又怎會停歇?隻見肖北方長劍如轉動的風輪,刮起一陣強大的渦流,竟似乎將四周的空氣給攪得凝固了起來,劍鋒越轉越快,也越發逼近藤海的身體,可就在肖北方進攻藤海的上身時,諸葛文泰當然也沒有閑著,他雙腳穩如磐石,右手摘腕持筆。竟然在空中寫出一幅顏真卿的《祭侄文稿》來,其筆鋒圓軟,鋒芒內藏,每到重筆著力之時,瞄準的都是藤海的穴道,而轉為連貫輕柔之時,便都護向自己的身體。這兩人你來我往,配合緊密,竟像是多年來的搭檔一樣。


    可令所有人驚訝的是,藤海三郎卻隻是後撤著,而他根本就沒用自己的刀!


    此時此刻,藤海三郎完全就是在逃命一般,他手中的刀既不用來防守,也不用來進攻,卻依然被他緊緊握在腰際。


    這究竟是怎麽一迴事?為什麽不用刀來防守?為什麽有刀卻不進攻?方天成越看越奇,難道是肖北方與諸葛文泰的進攻太過兇猛,藤海三郎沒有反擊的時間?可藤海三郎卻並不是在盲目的奔逃,從始至終他的手都沒有離開他的刀,他究竟打的是什麽算盤?


    更讓方天成不敢相信的,即使藤海三郎麵對著兩人如此兇猛的進攻,他手下的武士們也沒有參與到戰鬥中,此時此刻的他們全部持刀而立,卻未上前一步,從他們的眼神裏,方天成也看不見絲毫的擔憂與緊張,似乎正在戰鬥著的人,跟他們毫無關係一樣。


    可他們也的確沒有擔憂的必要,雖然藤海三郎一直處於被動,可他卻沒有受到絲毫傷害,無論肖北方與諸葛文泰如何變換著招式,他依然如同一隻靈巧的蝴蝶,在劍鋒與筆尖上下的飛舞著。


    方天成知道日本武士的刀法很強,可卻不知道他們還有著如此高超的輕功,據他所知,日本的武士們就是戰爭時的士兵,而士兵怎麽可能擁有這樣的輕功?


    秦鳳仙似乎看出了他的困惑,“這絕不是普通的武士,看他的輕功好像是……忍者!”


    “忍者?”


    “對,忍者,與正麵作戰的武士不同,忍者們就相當於刺客,他們的輕功向來是頂尖的,而且據我所知他們還擁有這很多奇怪的忍術。”


    方天成驚訝的看著秦鳳仙,他沒有想到這位美麗的侍女居然還懂這麽多,而秦鳳仙也是羞紅了臉道,“其實,我知道的也不多,都是,都是主人跟我講的。”


    此時若不是前方正在激戰,方天成真想抱一抱秦鳳仙,危境中的緊張感總會給人一種戀愛的錯覺,方天成此時看著秦鳳仙的眼神,竟然也能看出些許的愛意。


    可他也來不及想這些,看著遠處的藤海三郎依然在努力的躲避著,方天成知道這終究不是個辦法,時間正在一分一秒的流逝,對於這群急迫的想要獲取經書的人來說,他們並沒有太多的時間。


    究竟藤海三郎要躲到什麽時候?剛才他麵對劍陣時的奮勇又到哪裏去了?難道此時此刻他已經畏懼了嗎?


    不,就在此時,藤海三郎竟然出刀了!


    原來他並不是在躲避,他是在等待一個最佳的機會,等待著肖北方與諸葛文泰的身子重合在一起的機會!


    武士刀似乎如同奔湧的巨浪一般,直接從兩人的咽喉同時劃過,而在刀鋒劃過他們的喉頸時,肖北方與諸葛文泰竟然已經同時倒下。


    精準的刀,絕殺的刀,原來藤海三郎從未停止過進攻,之所以他的刀一直架在腰際,就是為了等待這個最完美的時刻。


    不會輕易的擊發,隻因為在擊發的一瞬間必是鮮血飛灑,方天成此時此刻終於明白了藤海三郎那極慢的刀法,uu看書 ww. 他的慢是為了準備,而在出鞘之時那就已經宣告了對方的死刑。


    李無憂的臉色頓時又蒼白了幾分,此刻的他根本發不出聲音,他用盡全身的力氣才從喉嚨中擠出來一句話:


    “居,居合斬!”


    此時的藤海三郎依舊還是傲立著,他既不喜,也不悲,可卻正如他驚鴻的一擊一樣驚人。而他的目光也漸漸匯聚到了李無憂的身上。


    “死ね!(去死吧)”


    這一次,藤海三郎根本不需要再凝聚他絕殺的一刀了,因為所有人都知道,錦繡山莊,臥虎藏龍,可他的主人李無憂自己,根本不會一點的武功。


    藤海三郎不需要在隱忍下去了,麵對著一個不會武功的普通人,他直接衝了上去,再次揚起了他沾滿了鮮血的刀。


    可是這一次,藤海三郎的刀並未染上鮮血,而是直接掉在了地上。


    武士刀掉落在地上發出了清脆的響聲,卻掩蓋不住藤海三郎痛苦的叫聲。


    因為藤海三郎的身體,已經被打出了一個大洞!


    而李無憂的身後,也漸漸走出了一個老人。


    而當秦鳳仙看見這個老人時,也不禁花容失色,她緊張的抓緊了方天成的胳膊,連指甲也深深嵌入了方天成的肌膚,可方天成此時也感不到絲毫的疼痛。


    因為他已經聽見了秦鳳仙的話:


    “十洞老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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