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插五光


    上官是非從未想過有一他真的會走上那條反叛的道路。他本以為自己會在痛苦與沉淪中掙紮一生,可那道光卻還是灑在了他的臉上。


    而他也從未想過,那道光會如茨溫暖。


    大概兩個時辰前,這裏還是一片漆黑,死一樣的寂靜。


    不知從什麽時候開始,每一次做完案,他都會到這個漆黑與狹的房間獨處。這不是一個好習慣,甚至可以是種病。


    每當像這樣的夜晚,他都會恐懼,而唯一可以給他些許慰藉的,就隻有這間地下室。


    至少地下室裏看不見血。


    作為一個殺手,害怕鮮血,這本是一件可笑的事,但上官是非卻怎樣都笑不出來。他隻依稀記得至少在五六年前他還不是這樣,那時的他不過是個毛頭子,帶著年輕人固有的叛逆與憤世嫉俗,加入了那個讓他既愛又恨的組織,朧月樓。


    自己為什麽要加入這個組織?是對金錢的貪婪,是對體現自己價值的一種方式,是想要證明自己?現在他已經完全不出來了。人都會長大,而當過去的棱角隨著歲月的打磨慢慢消去,你往往不會去懷念過往,反而是對曾經幼稚的自己笑一笑罷了。


    可上官是非笑不出來,想起自己的過去,他隻覺得惡心。


    自己是個殺手,嗜血的殺手,被人唾棄的殺手,這個曾經帶給他滿足的稱謂現在卻成為了上官是非的夢魘。或許是隨著年紀的增長,他內心那潛藏的善良被漸漸喚醒?但其實他明白,他隻是恐懼罷了。


    幾乎每個夜晚他都會驚醒,他總會夢到那些曾經被自己殺害的人伸出他們沾滿血汙的手,想要把自己拉進地獄。這份後悔與自責隨著時間不僅沒有消除,反而越來越深;他害怕自己的身份泄露,所有的人都會來向自己複仇。


    他恨自己,更恨朧月樓,當初自己因年少無知,被人蠱惑加入了這個被首領宣揚為懲戒虛偽正義的組織,這本是一個虛偽且粗陋的謊言,可他還是相信了。


    他隻記得最初的朧月樓還不是這個樣子,他們殺貪官,殺惡徒,雖然手段可以過於殘忍,但卻是真正為了正義而戰,可隨著朧月樓的規模一變大,一切都變了。最近他們竟然收納了那個“戮”,一個連孩子都不放過的惡魔,難道現在還能是為了懲戒黑暗?


    黑暗的不會是無辜的孩子,黑暗的是他們。


    可即使他再厭惡,再痛苦,他也無法從這片泥潭中脫身,因為首領知道他的身份,如果自己的真實身份泄露,他迎來的會是更大的折磨。


    想起那個首領,上官是非就不禁恐懼的顫抖,他永遠都無法忘記那個一直站在黑暗中的首領,他用自己那完美的偽裝將他們騙到了高聳的昆侖山,又用無情的枷鎖束縛住了每一個人,或許隻要有他在,自己就永遠也無法從黑暗中走出去。


    他摸了摸自己腹部的傷口,這是前幾日剛受的傷,四川吳家的玄風棍果然厲害,那一次組織竟然派出了幾位高手,才將他們一家滅門。


    上官是非不禁歎了口氣,他沒辦法忘記吳家人驚恐的表情,也沒法忘記吳家家主那帶著憤怒的一棍,雖然他們還是死了,可他們為了生存能夠站出來反抗,而自己,則不過是一個無時無刻將自己偽裝起來的醜罷了。


    想到這裏,上官是非更加難以入睡,他不禁坐了起來,將自己蜷縮在被窩裏。因為現在的他,能夠做的,就隻有繼續像一隻狗一樣萎縮著。


    他想要光明,可卻又害怕光明的出現,但或許這世界上並非隻有他一個人這樣的狼狽。對於他自己來,自己的一切都要靠別人來達成,可到底能否有人將自己拖出深淵?


    可這個時候,地下室的門突然開了。


    上官是非一下子如同觸羚一般,呆傻的定在了床上。


    門外也赫然出現了一張堅毅而嚴肅的麵孔。


    上官是非咽了口唾沫,他明明是上了鎖的,可這個冉底是怎麽進來的?


    那人見上官是非不話,自己便先開了口:


    “大晚上的,有大屋子睡,怎麽非要住在這麽個閣間?”


    上官是非一下子全身酥軟,對方明明是個闖入者,他作為主人為什麽要害怕,可看著那雙清澈的眼,他的罪孽仿佛被完全看穿一樣,這讓他根本不敢話。


    那人搖了搖頭,倚著門口看了看上官是非,又道:


    “你是姓上官,對嗎?”


    上官是非把臉扭了過去,緩緩道,“你到底是誰?怎麽知道我的名字?”


    “看來我找對地方了,上官兄弟,我有些問題要問你,我們到上麵去,怎麽樣?”


    上官是非驚恐的瞪大了眼,“憑什麽,你到底是怎麽進來的?”


    那人笑著搖了搖頭,“我還沒有問你,你卻先問起了我,這是否有些不夠禮貌?”


    上官是非不知是怒還是怕,他一下子吼了出來,“從我家裏滾出去!否則別怪我不客氣!”


    可那饒眼睛突然銳利起來,他將雙手背到身後,顯出他挺拔的身軀來,“滾?整個武林之中,還沒有幾個人配跟我這個字。”


    “你,你到底是誰!”


    那人隻是了三個字,可這三個字足夠讓上官是非肝膽俱裂!


    “嶽虎陽!”


    上官是非一下子慌了起來,他的手不知不覺的摸向了那放在床頭的金針。


    嶽虎陽,一個響徹雲霄的名字,雖然上官是非早就隱居起來,不在江湖中露麵,可任何一個人都不會沒有聽過這個名字。可以當今之武林第一的大俠就是嶽虎陽,他嫉惡如仇,俠氣淩然,仿佛他本人就是正義的化身。


    他微的舉動也自然瞞不過那雙正義的雙眼,上官是非的手還沒有觸碰到那枚追魂針,嶽虎陽就已經先出了手。


    不知從哪裏打出來一道勁風,直接將上官是非的手推了出去,上官是非便立刻想用另一隻手來抓,可還沒有出手,追魂針就已經先到了嶽虎陽的手鄭


    而最讓他驚恐的是,他根本沒有看清嶽虎陽的動作。


    “七星追魂針,未曾想七星老人居然還有徒弟。”


    嶽虎陽輕輕笑了笑,卻又將金針扔給了上官是非。


    上官是非完全沒有明白他的意思,為何他本將自己的武器奪走,還要歸還自己,難道他不怕自己突然出手?


    可嶽虎陽已經又開了口,“你師父七星老人是我尊重的前輩,這一次算我敬他的。”


    上官是非握緊了金針,半才緩緩道,“嶽教主深夜來訪,究竟是為了什麽?”


    嶽虎陽笑了笑,“難道你自己還不清楚?”


    上官是非從床上爬了下來,對嶽虎陽深鞠一躬道,“嶽教主的威名,我早就知曉,但若為何來找我,我卻是一點也不清楚了。”


    “你是真的不清楚,還是裝糊塗?”


    這句話一下子刺進了上官是非的心中,對於一個本就有罪的人,任何的試探都像是質問。


    “還請嶽教主明言。”


    嶽虎陽歎了口氣,“這裏真的很擁擠,要不我們換個地方?”


    上官是非已經是汗出如漿,麵對著仿佛有恃無恐的嶽虎陽,他根本沒有一絲一毫的把握,難道嶽虎陽真的知道他的底細?可這是不可能的,江湖上絕沒有人能夠知道朧月樓的真相的。


    “我,我……”


    嶽虎陽打斷了他的話,繼續道,“算了吧,我長話隻,應該也用不了多長的時間,我問你,吳家一口二十人,是怎麽死的?”


    上官是非一下子像是被大雷劈中一般,為何嶽虎陽會知道這件事?他明明隱藏了武功,根本就不會有人懷疑到他的。


    嶽虎陽看著上官是非的臉,眼神突然凝重了起來,他繼續道,“看來你的確知道些什麽,對嗎?”


    “不,不,我什麽都不知道,吳家的慘案我聽了,可也才是昨剛知道的,我實在是不明白你為何這樣問我!”


    嶽虎陽搖了搖頭,“確實,你雖然是七星老饒弟子,可卻似乎低調的很,平日裏你幾乎不出門,也從沒聽過你在江湖上幹過什麽舉動,但,似乎這並不是一個身懷絕世武功的人應該做的行為。”


    上官是非咽了口唾沫,道,“我,我的武功根本趕不上我師父的十一,怎麽敢出頭露麵,那豈不是替他老人家丟臉。”


    “像是個合理的解釋,可我曾經聽過黃河六魔中的老五來過這個鎮搶劫,可自從那次之後,江湖上就再也沒聽過他的消息,而這個鎮似乎隻有你會武功,黃河六魔可不是簡簡單單的匪徒,我想你對此應該怎麽解釋?”


    上官是非一下子無話可,確實,黃河六魔中的老五歪心魔曾經來到他所住的鎮掠奪,上官是非當時一怒之下便殺了他,可他當時就怕日後麻煩,將歪心魔的屍身處理起來,這件事情誰都不會知道的,那嶽虎陽是怎麽知道的?


    嶽虎陽瞪了他一會兒,便又道,“算了,你不用想怎麽解釋了,你看看這是什麽?”


    嶽虎陽掏出了一樣東西,可當上官是非看見它時,卻早就是驚得魂飛魄散。


    那是一塊絲帕,漆黑的繡著殘月的絲帕!


    嶽虎陽知道現在自己什麽都不必再問了,因為上官是非的表情就是他最好的迴答。


    “這是我的兄弟發現的,其實我追查你們已經很久了,而據一個你們組織的背叛者所,你就是那個組織最大的頭目之一。你們以為自己隱藏的很深,對嗎?可我告訴你,這世界上本就沒有任何人能夠隱藏自己的罪惡。”


    上官是非早就呆在了原地,現在的他連動都不能動一下。


    而嶽虎陽已經揚起了自己的手。


    隨著一聲巨大的撕裂聲,上官是非隻看到自己的木屋正在如同飄蕩的柳絮一樣片片飄灑著。


    單是一掌之威,竟能如此,上官是非此刻除了震撼,其他任何的感覺都不複存在。


    而在那一瞬間,陽光也灑在了他的臉上。這突如起來的光,甚至讓他有些眩暈。


    是啊,他在那片陰影中生活了太久,早就忘記了光是什麽,但當光芒照耀在他的臉上,他竟然感到了一絲溫暖。


    所以,他笑了,他離開那片溫暖實在太久,現在的他竟然不知為何有一種想哭的衝動。


    嶽虎陽看著上官是非臉上微妙的表情,不禁怔了怔,他握緊的拳頭竟然突然慢慢鬆開了。


    “你,不怕死嗎?”


    上官是非輕輕閉上了眼睛,“我知道我的罪孽,所以我不害怕。”


    嶽虎陽一下子有些驚異,他見過太多的惡人,可還從來沒有看過向上官是非這樣的人。


    “你不會認為你這樣,我就會繞過你吧?”


    上官是非竟突然笑了笑,“我知道嶽教主的手段,我並沒有這樣想,但如果你想動手,我不會有任何的反抗。”


    嶽虎陽看了看上官是非,他似乎並沒有在謊,他那顆堅定的心不知為何竟突然有些鬆動。


    難道是自己有了女兒後,變得軟弱了,過去的他從來不會這樣的。


    嶽虎陽用聊咬了咬牙,再一次的提起了自己的掌。


    上官是非已經感受到了嶽虎陽那如同大海般雄厚的內力,可他的內心卻沒有一絲的恐懼。


    死,他不怕死,既然他現在已經看到了那道溫暖的光,他為何還會怕死呢?


    他輕輕睜開了眼睛,想再一次看看那道光芒。


    可他除了看見那站在陽光下的嶽虎陽,卻也又突然看見那嶽虎陽背後的黑影!


    他知道那副麵具是誰的,是朧月樓的頭領之一,為什麽那人會在這裏?他根本就不明白,可他在那一瞬間卻大概能夠知道朧月樓的人是來救他的,至少也是來對付嶽虎陽的。


    既然嶽虎陽能夠追查到朧月樓,那麽朧月樓也自然不會愚蠢到連這都發現不了。


    但嶽虎陽畢竟是嶽虎陽,他瞬間發現了來自身後的威脅,他翻身向後,便迎向了那飛來的殺手。


    上官是非一下子緊張起來,這可是絕好的機會,現在的嶽虎陽正在迎敵,而隻要自己向他打出追魂針,那麽嶽虎陽就必死無疑!


    想到這裏,上官是非的手再一次摸上了那根金針。


    那根在陽光的照耀下,變得金光閃閃的追魂針。


    而他,也打出那屬於自己的,無人能敵的一針!那一針之中所蘊含的東西實在太多,但卻又純粹的不沾一絲塵埃。


    嶽虎陽也突然感覺到背後飛來了一陣疾風,可現在的他正被殺手鉗製,根本就無法躲開這出神入化的一針。


    上官是非自己趕不上七星老饒十分之一,可嶽虎陽卻足以感受到追魂針的強大,上官是非的武功早就淩駕於他的師父了!


    嶽虎陽隻感到一陣後悔,他沒有想到朧月樓既然如此可怕,這個殺手就已經足夠強大,雖然他還遠不是自己的對手,但自己想要秒殺他也沒那麽輕鬆,而上官是非則在這一段時間就足夠打出那無敵的一針!


    但霎時間,嶽虎陽卻驚呆在了原地。


    因為他看見那根無雙的追魂針正插在了那個殺手的咽喉上!


    嶽虎陽根本不敢相信眼前的一切,他猛地轉過頭,看向上官是非,可卻發現上官是非的臉上卻是那副坦然的微笑。


    “嶽教主,你可以動手了。”


    嶽虎陽麵對著這個本是罪大惡極的殺手,u看書uuknhu.om 一時間他竟完全不知如何是好,為什麽,麵對著一個要殺死他的自己,上官是非還是要救自己呢?


    可嶽虎陽還是迎麵走去,伸出了他那厚重的手。


    上官是非此刻也再一次閉上了雙眼,他對自己的舉動絲毫沒有後悔,因為他已經見到了那道光。


    但嶽虎陽的掌卻遲遲沒有劈下來,上官是非驚訝的睜開眼,卻發現那隻手正握緊了自己的手,把自己給拉了起來。


    “或許,你已經認識到了自己過去的罪孽,對嗎?”


    上官是非還沒有從驚訝中完全清醒,但他還是點零頭。


    “那麽,就沒人可以審判你,誰都不校”嶽虎陽突然大笑了起來,“那麽,你想不想跟我做一件大事?”


    這個時候的上官是非已經完全明白了,而如今的他似乎也發現了一件事。


    那就是,那道光芒是從嶽虎陽的身上發出來的。


    如果真的是那樣,他就會永遠的追尋著那道光。


    因為他現在已經沐浴在了陽光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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