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聽這話,木野心中不免一沉。


    「可是……」


    「知道你不願相信,其實就連我也覺得不可思議。按說以你的心性,所凝出的咒靈必然應該是‘性猛如兇獸,體壯如山岩’那般的存在才對。別的不說,至少體型應該在三米以上,斷然不該隻有一米高的。」


    「果然咒靈的大小很重要,對吧?」


    「當然了。初次解開筋鎖的四階超能者能凝出的咒靈體型為兩到三米。此後隨著超能者的不斷進化,咒靈也會隨之增長。而咒靈的體積越大,所蘊含的能量也越充沛。你想想那位不可一世的摩河蘇納……」


    木野默然點頭,那摩河蘇納的咒靈高達近百米,形如白骨山峰,雄壯無比。當初光是一根白骨指就差點將自己碾成肉泥。


    再迴想自己以前見過的那些超能強者們……


    蠱門聖女圖朵的聖甲蟲咒靈器身長幾十米,成謙風的蠕蟲咒靈也有著二十多米的恐怖身軀。


    幾相一對比,自己凝出的咒靈就像是個笑話。


    「默,你把所知道的,有關咒靈的信息都告訴我。」


    「你等等……」默咳嗽了兩聲,似乎是在記憶裏搜索相關的信息,過了一會兒才開始講解起來。


    按照默的說法,咒靈之形來源於超能者內心的潛在意識。


    它由兩部分構成,靈核與咒棘。


    這期間靈核與外圍咒棘之間的連接全靠“能筋”維係,這也是為什麽當進化至超能四階解開筋鎖後,才可凝出咒靈的原因。


    說到“能筋”時,默又不得不科普了一下超體“激活”基因鎖與超能“解開”基因鎖之間的區別。


    新紀元之人,體內有肺、脾、膽、筋、骨、血、神、腎、肝、心共十柄基因鎖。這些基因鎖將人的潛能鎖住,抑製著肉體的進化。


    人一旦激活了它們則可擺脫身體桎梏,成為超體。


    超體,重在肉體本身。


    隨著基因鎖的激活,超體對應的力量,反應,速度,體能,新陳代謝等能力會大幅提高。


    而超能的進化,則重在能量!


    無論是神魂能量,意識能量,還是咒能。可以說,超能者的進化就是自身對於能量的掌控程度。


    比如超能二階是將控製人血液的基因鎖解開,一旦開啟,超能者的血液中將誕生出能量。


    即為能血。因而這一品階的超能者體內才會擁有無形的咒能。


    同理,超能三階解開的是控製骨骼的基因鎖,誕生的是“能骨”。自此咒能由虛轉實,附骨成型,生出咒棘。


    超能四階誕生的能筋,可使咒棘由硬化柔,能量虛實相合,誕生出獨立體外的意識能量。進而將咒靈的靈核與超能者的意識海相連,外圍的咒棘再受它牽引變化,聚合成形。


    「所以咒靈就是你的內心。你或許不願意接受,但事實就是如此。」默最後總結道。


    在認真聽完默的講解後,木野深吸了一口氣,決心不論自己的咒靈是何物,先凝聚出來看看再說。


    當下他再次調息靜心,將意識內窺,隨著能量金絲被緩緩牽引,凝聚……


    虛空中一顆小小“心髒”開始跳動。


    那正是靈核的雛形。


    然而隨著咒棘開始圍繞靈核匯集,那小小的佝僂身影又顯現了出來。


    不過這次木野卻沒有選擇停下,而是繼續將咒能注入其中。


    麵前的能量金絲在不斷變化著,那矮小的身影也開始逐漸變得清晰,直至栩栩如生。


    木野屏息凝神,終於要看清自身咒靈的真容了!


    但見其尖嘴猴腮,一雙眼睛又大又圓。竟是隻瘦不拉幾,通身長滿如尖刺般細密金毛的小猴子!


    更讓木野吃驚的是,那小猴正瞪著烏黑的眼珠看著他,眼神裏全是恐懼!


    震驚之餘,木野頓時心神失守,再無法專心凝聚咒能。


    於是下一秒,小猴就因咒能被掐斷而化作黑灰消散!


    “是9……9526……”


    木野喃喃自語,隨即塵封多年的記憶如潮水湧入……


    尤記得那個時候他還很小,小到母親還活著。


    彼時他身邊除了溫柔的母親外,還有一隻有些瘸腿的黃色小猴常伴左右。


    對方瘦瘦小小,一身斑禿的黃毛。


    而母親卻給小黃猴取了個十分奇怪的名字,或者嚴格來說更像是一個編號:9526。


    在木野有限且模糊的記憶裏,隻記得小黃猴9526常常會扮鬼臉逗自己發笑。


    一個女人帶著個孩子遊走在輻射區與庇護所之間,日子有多艱苦可想而知,挨餓受凍更是家常便飯。好在每每餓到極限時,9526竟總能為他們找來食物。


    或是發黴的硬塊麵包,或是滑膩的大蠕蟲,不過更多時候則是完全看不出是什麽的惡心漿糊。


    但不管怎麽說,他母子二人能活下來,多虧了9526找來的各種稀奇古怪的食物為其填飽肚子。


    直到後來一天,母親忽然死了。


    關於母親的死亡,木野並沒有多少記憶,就好像是有天夜裏睡下後就再也沒有醒來。


    那時的木野甚至都不清楚死亡的具體含義,還是小黃猴9526帶著他一起將母親拖到一處亂墳地給埋了。


    後來木野才知道,那裏是第八庇護所外專埋死屍的荒墳園。


    埋葬了母親後,他與9526便順勢進入了第八庇護所。


    結果第一天就遇到了一位左臉長著一顆大瘤子的好心人,對方主動拿了一塊餅幹給木野。雖然那塊餅幹又硬又臭,但在木野的印象中卻是極好吃的美食。


    接著那大瘤子便邀請木野去他家裏,還許諾會給其更多好吃的。記得那時9526一直朝對方呲牙咧嘴,但餓到兩眼發暈的木野卻毫無防備,滿口答應。


    眼看著木野牽著大瘤子的衣角越走越遠,9526急的上竄下跳,最終卻也隻能默默跟上。


    後來的事實證明,那是殘酷世界給木野上的第一堂課。


    不要輕易相信任何人!


    果然到了大瘤子家裏,木野不僅沒有得到預想中的美食,還被關進了布滿血鏽的鐵籠中。而在大瘤子的家裏像這樣的鐵籠還有不少,裏麵也都關著小孩,或是小孩的碎肢……


    是的,大瘤子做著販賣幼兒器官的生意,偶爾也向肉店供應些特色美食。


    為了救木野,身高一米不到的9526毅然撲向了高大壯碩的大瘤子。


    可奇跡並沒有發生,9526盡管很努力但還是被對方打倒在血泊中。


    木野哭得很傷心,他知道因為無知自己害死了在世間的唯一親人。


    然而半夜,渾身是血的9526卻偷偷搖醒了木野。原來9526雖是牲畜但智商卻頗高,白天見打不過那大瘤子於是便選擇了裝死,並且還從大瘤子的抽屜裏偷來了鑰匙。


    就當它放出木野,準備一同逃跑時,周圍小孩的哭喊聲卻驚醒了熟睡中的大瘤子,後者一路追趕他們來到庇護所的下水道中。


    9526拉著木野在幽暗中奔跑逃命。最後他們找了一處自認隱蔽的角落躲藏了起來。


    隻是大瘤子的腳步聲卻忽然由遠及近。


    啪嗒啪嗒……


    對方皮靴踩踏在汙水中,發出刺耳的迴響,在昏暗的下水道中顯得異常恐怖。


    年幼的木野不由得害怕到瑟瑟發抖。


    這時9526卻突然下定了某種決心,轉身看向他。


    木野抬頭,對上一雙烏黑眼眸,發現對方的眼神裏也寫滿了恐懼。


    9526伸出纖細的毛手臂給了木野一個擁抱,就像它以前經常做的那樣。隨後木野就莫名感到困得不行,接著便在又怕又累中昏睡了過去。


    在徹底睡死之前,他聽到9526口中發出嘰嘰叫聲,朝另一側的管道裏跑去。


    不久,大瘤子的腳步聲也追隨著9526跑走的方向漸行漸遠,最終消失在遠處……


    次日,木野找遍了第八庇護所也沒有再見到過9526,就連大瘤子也好像人間蒸發了一般。


    從那以後,年幼的木野便正式在第八庇護所的下水道裏住了下來……


    在最初的一段日子裏,木野經常做同一個噩夢。


    夢中他蜷縮在黑暗中瑟瑟發抖,而9526就一直蹲在不遠處,瞪著烏黑的眼睛看著他。


    或許是出於內疚,木野刻意遺忘了關於9526的記憶。


    沒想到如今自己費盡心力凝出的咒靈卻與對方幾乎一模一樣!令他再次迴憶起曾經弱小的自己。


    當年他沒有膽量衝出去,任由9526犧牲自我,引開大瘤子。這件事成為了木野揮之不去的心結,並在他凝聚咒靈之時,成為照進現實的夢魘。


    原本木野以為自己現在已經成為了三階超能者,已經不再畏懼任何事。


    但剛才被那咒靈小猴凝視自己的一眼,卻將他無情擊潰。


    有一瞬間,他仿佛又變迴了那個蜷縮在下水道角落裏,偷偷哭泣的小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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