洗碗池的水緩緩流淌,向思思抹掉淚水,轉身將碗筷擺放好,嬌小的身影有著難以言說的倔強。


    這一刻,陳嵐心疼的難以複加,腦海中冒出兩個字:堅強!


    此時她才真真切切感受到,女兒長大了,她再也不是那個圍著自己撒嬌哀求的小丫頭,她有了自己的鋒芒與棱角。


    自己不在的日子裏,她學會了堅強與不屈,而這些是一次次的彷徨無助、一次次在死亡的絕境中逼出來的!那時,陪在她身邊的是那個叫阿呆的男人,他用自己的生命撐起了女兒的一片天,他熬過了無數白晝與夜晚陪女兒走過人生至暗!


    如今,女兒安然無恙,自己還有什麽好苛責的?


    陳嵐哽咽抱住向思思,道:“思思,對不起,媽媽不知道你有這麽苦,媽媽不會再逼你了,媽媽保證。”


    向思思仰頭,淚水無聲滑落。


    向朱磐與阿呆走下樓,靜靜望著眼前的一幕。


    光陰緩緩流轉,空氣中飄蕩難以言說的味道,有苦澀、有無奈、還有深深的愛……


    ……


    良久,阿呆點燃一根煙,他依在樓梯口,緩緩開口,道:“一開始她被嚇的渾身高燒,想哭不敢哭,睡夢中,呢喃喊著爸爸媽媽……


    後來,她盡管裝作不害怕的,但每一次廝殺我能感覺到後背的顫抖……


    再後來她望刀光劍影麵無表情,腥紅的鮮血一遍遍撒在身上,她有的隻是豁出去的與我同生共死。


    荒山野嶺,她背著昏迷的我從夕陽走到的黑夜,野狼嘶吼、伸手不見五指,她腳磨出了泡、手劃出了血,腿腫的手指按下去都彈不起來,直到崴了腳再也走不動了,她自責的哭訴自己真沒用……”


    煙霧一圈一圈緩緩升空,阿呆像個局外人,默默的說著那些刻骨銘心的時刻。


    房間內升騰著難以置信的酸楚,盡管知道女兒幾次曆經生死,但那些細節被當事人娓娓道來,仍渾身顫抖不止!


    孤單無助的小女孩艱難背著魁梧大漢走過幾十裏!這是怎樣心酸的畫麵?


    陳嵐心如刀割,她痛的都快窒息了!


    向朱磐無聲望著窗外,父愛如山,他不善於表達,但那些撕心裂肺的日子裏,陳嵐可以脆弱他不行,他在自己做出的決斷中,等待與煎熬。


    一如現在,他的心疼的難以複加,卻默不作聲。


    向林蕭望向思思,他被阿呆的言語震撼著,心緊緊揪在一起!


    “她懂事的讓人心疼,她堅強的讓人感動,說這些隻想告訴你們,她再也不是被你們保護在羽翼下的雛鳥,她長大了,她有自己的是非觀,她知道自己在做什麽,請你們相信她。”阿呆話語不重,但落在幾人耳邊重於千鈞!


    房間靜悄悄……


    向林蕭無聲歎息著,


    向朱磐終究忍不住紅了眼睛,


    陳嵐抱著向思思的手更緊了。


    ……


    歲月的刀猝不及防,早早在你身上留下傷疤,阿呆望淚眼朦朧的向思思,笑笑走近,道:“丫頭,剛才在樓上我把你賣了。”


    “賣了多少錢?”向思思抬眸,無辜望他。


    “五百萬。”阿呆伸出一隻手掌。


    “什麽?我這麽便宜?”向思思咬牙。


    “影視劇橋段都是這個價,童叟無欺。”阿呆認真科普。


    “多要點,我爸有錢。”向思思惡狠狠雙手叉腰。


    “你知道的,哥做人比較厚道。”阿呆認真道。


    “信你才鬼,你這個大叔壞得很。”


    ……


    阿呆揉揉她小腦袋,向思思破涕為笑。


    兩人旁若無人,一個是胖乎乎的油膩大叔、一個是古靈精怪的少女,按說極不協調,但落在別人眼中卻是那麽的和諧。


    這一幕很奇怪,但細心的陳嵐卻看出了端倪,是眼神,兩人的目光裏有一種沒有摻雜男女之情、極為信任又默契的東西閃爍著。


    他們真的已經超越男女之情了嗎?陳嵐默默想著,向朱磐悄悄打了個手勢,兩人走上二樓。


    ……


    二樓大廳還飄蕩著此前抽煙的味道,向朱磐打開窗子,春末的空氣散發著清新,徐徐吹進室內。


    陳嵐走進臥室敷了敷眼睛,出來後徑直斜靠在藤椅上,她拿起桌邊的香煙,不知為何不想抽,她放了迴去,調整了一個舒服的姿勢,身姿有幾分慵懶。


    “女兒不在家,你整日擔驚受怕,如今迴來了又是擔心,這段時間快被嚇的神經了吧?”向朱磐笑嗬嗬提一壺茶倒在她桌邊的水杯。


    “老向,你相信這世界上有純粹的男女關係嗎?你說這個阿呆為什麽那麽拚命的保護思思?我怎麽越接觸越覺得與這個阿呆有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關係?”


    “他不是說為了嗎?為了與海湖合作。”


    “這種話鬼都不信,除非他真的傻。”


    “一個裝傻充愣五年的人做出些驚世駭俗的事不奇怪……”向朱磐歎口氣,道:“具體為什麽不重要了,他也直言讓我不要探究,說與咱們的交集止於此。至於思思,你也看到了並不是咱們想象的那樣,這件事就這麽過去吧。”


    “怎麽過的去?”陳嵐放下茶杯,道:“你沒看到他與思思已經緊緊綁在一起了嗎?思思根本就不可能與他斷交。”


    “放心,他會處理好的。”


    “你就這麽相信他?”


    “我信。”向朱磐走到窗口,他望著窗外的景致,雙手負於身後,道:“我也會給他相應的報答,以後咱們與他再無交集。”


    莫名的,陳嵐心中一痛,道:“老向,你給我交個底,你到底知道什麽?為什麽以後不與他交往了?”


    “我向朱磐大小也是個人物,人家既然不想與咱們交往,難道我還舔著臉去求不成?”向朱磐淡淡一笑,腦海中浮現出向朱影的匯報:他叫屠不歸,十五歲那年,當著滿京城權貴的麵活剮了郭家二媳曹秀秀,此後號稱替天收人、替地執法!殺人如麻且手法極為殘忍,落到他手裏的人往往都被烤死了……


    這是一個不能招惹的人啊,向朱磐默默想著……


    但,命運的軌跡顯然不能如他所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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