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智慧野獸


    伊萊沒有迴答祝盒的問題,而是問道:“祝盒,你作為職業者也有一個多月了,而且也親自經曆了轉職儀式——這是當然的。但你有沒有想過,轉職儀式到底是什麽?”


    “什麽意思?”


    “說到底,為什麽不經過導師級職業者主持的轉職儀式就不能成為職業者?為什麽在轉職儀式之下的初次冥想就會在我們體內——或者是意識裏——誕生冥想環境?在我們被封閉感官進行初次冥想的時候,主持儀式的導師都在做什麽?而他們所做的事情又導致了什麽,最終使得凡人成為職業者這件事得到了成立?”


    伊萊一連問了好幾個問題,祝盒張大了嘴巴:“這……這……我還真沒有想過。”


    “你和其他人一樣,都忽視了轉職儀式理論中最大的缺陷——如果轉職儀式是成為職業者的必經之路的話,那麽世界上第一個職業者又是怎麽來的?誰為他舉行的轉職儀式?”


    伊萊一個詞一個詞地說,他的臉上是祝盒從未見過的認真的神情。


    祝盒的意識一時間有些恍惚,他一直覺得,“變態”這個詞就已經足夠描繪“伊萊·格列文”這個npc,無論是那些即使不特意打聽也會飄進耳朵裏的傳聞,還是伊萊總想要邀請他參加不可描述的聚會的舉動,又或者是那些不知在經曆了什麽之後從吟遊社送到了八方社的魔獸屍體……都無一不在訴說著這一點:


    伊萊·格列文並不是一個遵守著通常的道德標準的人,而基於他自己的所作所為,稱其為“變態”也著實不能算作侮辱——僅僅是客觀的描述罷了。


    直到現在他才意識到,伊萊的身上並不僅僅有著“變態”和“想當藥劑師”這麽兩個扁平的標簽,他有著自己的觀察,自己的思考,自己的想法……


    麵對這樣的伊萊,祝盒怎麽也沒法告訴他事實。


    祝盒看著那張明明沒有變化但卻莫名顯得十分陌生的麵孔,無論如何也說不出“一切不過是為了遊戲性而做出的妥協”這句話。


    雖然祝盒參與的遊戲製作過程不多,但在偶爾的閑聊之中,他對於這款遊戲的製作過程還是有一點了解的。


    關於轉職,最開始最理想的設定其實是這樣的:


    在大陸的不同地方設置數個不同的任務鏈,完成特定任務之後玩家就會成為特定職業的職業者。


    但這個想法最終被斃掉了,原因似乎是地圖太大了,而出生點又太多。要讓每個出生點附近都能找到所有職業對應的任務工作量巨大——而如果把任務全都做成“好像有點劇情又好像什麽也沒講,對於環境也沒什麽要求,因此刷新在哪裏都無所謂”的類型,那還不如幹脆取消職業任務的設定,讓玩家麻溜地快速轉職比較方便。


    後來於是就放棄了這種設想,改成了由導師級職業者主持轉職的設定,又設定了一個導師雲集的學院城——在學院城之外當然也是有著導師存在的,如果開局家世比較好的話,就能輕鬆打探到許多導師的所在。


    ——不過即使可以請“家庭教師”,絕大多數貴族子嗣還是會選擇進度學院城深造,沒人知道一開始這個傳統是從何而來的,總之時至今日,學院生活已經成了貴族們積累人脈和發展跟隨者的重要經曆,很少有決定成為職業者的貴族會把自己封閉在城堡或莊園裏,不與職業者的世界往來。


    “而且,明明同樣是運用魔力的職業者,為什麽魔法師不能像騎士一樣將魔力附著在劍刃上,營造各種各樣的效果,使用戰技?


    “而騎士、戰士、遊俠、刺客明明都是以附魔為基礎在運用魔力,為什麽騎士隻能給劍附魔而不能給盾附魔?為什麽戰士隻能給盾附魔而不能給弓箭附魔?這些武器和防具在本質上存在著區別嗎?什麽造成了這種區別?”


    原來npc們是不能像自己一樣學習其他職業的技能的嗎?


    祝盒眉頭微蹙,翻開技能列表,將顯示的內容從默認的法術切換到其他戰鬥職業的戰技。


    因為學業繁忙,再加上他對於魔法伎倆的掌握都還不是那麽紮實,祝盒到現在都還沒有騰出手來學習其他職業的技能。


    由於自身作為魔法師的緣故,法術列表上的技能祝盒可以靠自行學習的方式來掌握,其他職業的技能就隻能用升級時候獲得的技能點來掌握了。他的技能點到現在都還沒有用過,已經有162個了——他現在能學的學徒級或是低階技能通常隻花一兩個技能點。


    祝盒試探性地點了一個刺客列表下的氣息隱匿,花了一個技能點。然後他試著施展技能——成功了。


    他能清楚地感知到自己的存在感弱了不止一個數量級,但因為隻是刺客學徒的能力,所以這個技能在對方明知自己的存在的情況下是無效的,也不可能完成貼臉暗殺這種騷操作。


    npc大概是看不到技能列表,也並不擁有技能點的。


    也就是說,隻有玩家才可以無視職業之間的差異,強行學習其他職業的技能麽……


    “歸根結底,究竟是為什麽,一個人隻能擁有一種職業特征,而且一旦產生職業特征就再不能更改?”


    伊萊的問題依然一個接著一個冒了出來,不因為祝盒心中的思緒而變化。


    “我一直在思考這些問題,職業者是什麽?轉職儀式又是什麽?不同職業之間的隔閡究竟是因何而產生的?


    “你有思考過這些顯而易見的問題嗎,祝盒?還是同其他人一樣將這一切視作理所應當的現實?”


    “我……”


    祝盒沒有迴答伊萊的問題,他也無法迴答伊萊的問題。


    且不論自己作為玩家其實並不受所謂職業隔閡的影響,就算一款遊戲選擇了一個職業的玩家隻能使用對應職業的技能,這也是相當正常的事情——倒不如說《create》這種允許玩家跨職業學習技能的遊戲才是比較少見的。


    沒有玩家會對這種事情產生疑問的,就像不會有玩家認真地質疑為什麽自己上次殺掉的小怪這次又原封不動地出現在了原處,也不會有玩家思考無限刷怪與怪物爆材料之間是不是無視了質量守恆定律一樣。


    就像祝盒玩《逆轉裁判》的時候從來不會認真地考慮為什麽成步堂一個律師天天跑到現場非法取證,也不會質疑為什麽成步堂隨手拍出的證據都具有法律效力,更不會思考為什麽對麵的檢察官總是可以讓自己反向舉證委托人無罪一樣。


    用現實的觀點來看遊戲世界,尤其是用現實的規律和法律來看遊戲世界的話,任何人都會發現遊戲裏存在著很多的“漏洞”。


    但就是這些“漏洞”,才使得遊戲之所以是遊戲,而不是另一重現實。


    能從地球ol當中找到樂趣的,終究隻是少數人。


    祝盒斟酌了片刻,迴答道:“坦白說我從未思考過這樣的問題,伊萊。因為無論如何,我們對於這個現狀都是無能為力的。無法解決的問題越是思考就越是痛苦,隻有忽略它們,才能得到虛假的平靜。”


    “……可是我做不到。因為我想知道真相,哪怕是為了了解這個世界為什麽如此糟糕,我也想知道這一切的根源究竟存在於哪裏。”


    伊萊的眼睛似乎在看著空中的某一點,顯得有些渙散而無神:“我曾經找伊西多,還有我的父母詢問過你手上那三張紙上麵寫著的名字,他們都迴答我說,等我到了傳奇或是大魔法師就自然會知道。”


    “什麽意思?”


    “我想……你說啊,這個世界被邪神侵蝕的程度,有沒有可能比我們想象的要深呢?職業者和神職人員,區別又在哪裏呢?”


    “……你想說,職業者可能是……某位未知的邪神的神官?”祝盒對這個猜測可以說是瞠目結舌。


    職業者是神官?這也太敢想了!


    “對,也許到了傳奇,我們就會自然而然地與其建立某種聯係,進而認識到它的存在……”說到這裏,伊萊的語氣已經宛如夢囈一般。“這是唯一能解釋目前異常的理論,為什麽所有高級職業者都仿佛心有靈犀一般對此事閉口不談;為什麽伊西多要在轉職儀式上對神明祈禱……”


    “但假如真的如你所說,那今天的事情又該怎麽解釋?它為什麽要讓你如願以償地從職業者變迴普通人?”


    “……我不知道。”


    “那你還打算再次通過轉職儀式變成職業者嗎?如果真的如你所想的那樣,職業者就變成相當危險的存在了啊!說不定哪天就被‘它’給把身體征用了,像亡靈天災一樣席卷大陸了。”祝盒半是玩笑半是認真地說。


    “我說過了,我想要知道真相。哪怕在知曉真相的同時也變成了真相的一部分,那我也在所不惜。”伊萊抬起頭,此時他眼中的迷茫與混亂都已經消散一空。“我明天就去拜托我媽的藥劑師朋友,托他幫我主持轉職儀式。”


    ……


    傳奇以上麽……


    祝盒盤著手中的鵝卵石,也許問一問自己的隨身老爺爺會有用。


    不過話說迴來,55年出生的班奈特現在也還算不上老爺爺吧……


    嗯,他要是死活不肯說的話就威脅要把法師塔拆掉好了……


    說起來,這還是祝盒自狩獵會以來第一次進入a307領域。作為領域之主,他可以隨時來到領域中的任何一個地方,因此山頂迷鎖並沒有耽誤他的時間,他直接進入了法師塔所在的那處空間。


    祝盒剛剛踏入那處空間,就看見班奈特·科爾林的身影倏地出現在法師塔外側,似乎是察覺了有人未經迷鎖入侵了這處空間,看見是祝盒之後,他露出一個果然如此的表情:


    “難怪前些天我隱約發現領域裏的規則出現了短暫的動蕩,看來是你在那時候觸發了繼承條件。狩獵會已經結束了嗎?你現在是來視察自己的戰利品的嗎?”


    “狩獵會已經結束了,托你留下的遺產的福,我也算小小地打破了狩獵會的記錄。”祝盒值得是領域,但他猜班奈特會理解成白送的那些材料。與哈瑞斯院長的對話之後,祝盒已經知道在通常情況下完全掌控領域並不是一件可以一蹴而就的事情。


    “那麽,你今天過來是有什麽事情?我的研究可沒有那麽快就有進展,之前給你的記錄已經是全部的內容了。如果是想要法師塔裏的材料,你可以隨意去拿,隻要別破壞了我的實驗室就行——留下我對你總歸沒有壞處吧?”


    祝盒有些哭笑不得:“我看上去很像那種入室搶劫然後把人給滅門的惡棍嗎?我隻是有幾個問題想問問你而已!”


    這法師塔裏麵的材料大多都是光明係的材料,祝盒本人幾乎是完全用不著,而點數或是錢財祝盒都不缺,他完全沒有必要把自己整成大惡人在自己的領域裏幹打家劫舍的事情。


    兩人走進了法師塔,相對坐下。祝盒突然想到,前幾天那個自稱理查德的家夥還在的時候,似乎就是這樣一副場景。


    祝盒掏出伊萊之前寫下的三張字條,在桌麵上推給班奈特:“我這次過來,隻是想問你,你知不知道這個名字所對應的存在——十之八九是一位神明。”


    班奈特拿起紙條,看了一眼,然後長歎了一聲:“唉……現在的年輕人這麽早就知道這麽多東西了?這名字你是從哪裏得來的?”


    “在進行轉職儀式的時候聽見的。”祝盒說,“這個名字背後似乎有著關於職業者的大秘密。”


    “秘密……嗯,的確算是常人難以想象的隱秘之事吧。我即使步入聖域,也是隻明白現狀,並未究其原因——你是知道的,我鑽研的東西都在那些筆記上了。


    “不過這倒也算不得什麽驚世的不傳之秘,位階沒到的往往意識不到背後的問題,等意識到了問題也差不多就成長到可以自然知曉真相的位階了。


    “說起來,這個名字描述的神明你說不定還見過呢……”


    祝盒有些吃驚:“是誰?”


    “哈瑞斯院長——現在格蘭特魔法學院的院長還是哈瑞斯吧?他的身邊不是有一隻黑貓嗎?對外宣稱是魔寵的那隻。”


    祝盒迴想了一下,果然在記憶裏發現了那隻黑貓的身影。那隻貓經常在野獸廣場上遊蕩,很受女學生們的喜愛,每天到了飯點都有很多人排隊投喂。


    “該不會……”


    “就是你現在想的那樣。那隻黑貓,它就是‘智慧彼方,遊蕩野獸,萬法源泉’所描述的——‘智慧野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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