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盒用並不鋒銳的鈍刀割著端上來的冒著熱氣的肉排,心頭籠罩著一層怒意。


    結合那撥不通的傳訊法陣和桑代一家月神信徒的身份,祝盒要是再猜不出他們一家音信全無是因為什麽,那他就是腦癱。而如果他現在還抱有僥幸心理覺得“這一切都是巧合”,那他就是智障。


    澤納裏城人口一共不過萬餘,異信者的數目加在一起兩隻手也數得過來,哪那麽巧合有別的月神眷者跑到澤納裏城教堂自爆?


    “說什麽‘我們是神眷者自有辦法’,結果到頭來你們的辦法就是在光明教堂裏麵自爆嗎?這算什麽啊……


    “早說的話,哪怕是一起跑到學院城呢?雖然一開始可能比較艱難,但過不了幾天我就有無限的金錢了,到時候在這裏安家立業,即使最後客死異鄉總也好過現在這樣同歸於盡吧……”


    祝盒看著眼前被撕得粉碎的肉排,頹唐地把手中的刀叉扔在盤子上,靠著椅背,長歎一聲:“這世界真他媽操蛋。”


    人和人的悲歡並不相通,一介小人物的情緒變化還不足以讓酒館裏熱鬧的氛圍冷卻,埃裏克仍在講述著這一次“中道崩殂”的冒險,他身邊的聽眾越聚越多,他的聲音也越來越大。


    “我們在克裏特堡嘛,你們也懂的,那時候大家就想著順便多待幾天,等澤納裏城那邊局勢穩定了再經過澤納裏去迭失公國……”


    聽到這話,酒館裏傳來陣陣心領神會的笑聲,克裏特堡別的不發達,唯獨這不可描述的行業在冒險者這行十分有名,被譽為冒險界的“聖城”。一個人要是沒跟克裏特堡的服務業從業人員進行過深入的交流,那他\/她自稱冒險者的時候連腰杆都挺不直。


    “嘿老兄,你們在克裏特堡玩的如何啊?有沒有什麽好店推薦給兄弟們的?我告訴你,可不要吃獨食哦!”一個站在桌子上喝得醉醺醺的矮人說。


    一個獸人補充道:“像是奶牛之家和精靈母樹這種傳統項目就不用提了啊!”


    又是一陣意會的猥瑣笑聲。


    埃裏克摸著下巴上的短茬胡須若有所思地迴味了半分鍾,才道:“你們還真別說,我在克裏特堡遇上了一家鳥人族的店,好像叫羽織天空。那裏麵的鳥人可真是……嘖嘖……她們的叫聲那叫一個悅耳,別的種族的小姐再怎麽訓練也達不到那種程度。辦事的時候她們的翅膀整個好像都軟了,摸起來就像羽毛被的鬆軟手感,那底下也……”


    祝盒吃著沙拉,將接下來的粗鄙之語逐出了自己的腦海。


    等祝盒吃完沙拉,埃裏克的香豔故事也講得差不多了,他從兜裏掏出一枚銀幣,放在桌上,正欲起身,旁邊一人卻攔住了他。


    “埃裏克別急著走啊,你還沒講為什麽你們最後折迴來了呢!總不至於光明教堂被炸你們就嚇得連滾帶爬了吧?”


    “對啊埃裏克,你的故事還沒講完呢!待會再走唄!”


    “就是就是!月神眷者自爆每一紀都有三五迴吧?鐮刀小隊不會因為這點小事就停滯不前吧?”


    “好吧好吧,我接著說就是了。”埃裏克見聽眾盛情難卻,又坐下了:“之前說到哪來著?”


    “說到你們想在克裏特堡多女票兩天,看澤納裏情況再去迭失公國!”


    祝盒原本見他們開始說“正事”,想跟著聽兩耳朵,就解除了心不在焉的屏蔽狀態,結果還沒聽幾秒呢,就猝不及防的聽見了這麽一句,他險些把嘴裏的煎蛋噴了出來。


    “咳咳咳!”一塊碎蛋黃掉進了祝盒的氣管裏,他拍著胸脯咳嗽了半天才把氣捋順了。


    “……金幣教會就派了傳教士上岸,聽說要往北邊迭失公國和新逆王國傳教。”


    聽眾中有人驚唿:“這是直接對那三位宣戰啊!”


    還有人不明所以:“哪三位?”


    “還能是哪三位?迭失公國被那位鐵律國王和暗夜女神給瓜分了,新逆王國人三句話不離命運之神,還能有誰?”


    埃裏克接著說:“我們聽了消息一開始還沒覺得有什麽,多虧格羅夫提醒才反應出問題。這下我們哪還敢往迭失公國去啊?就連邊境都不想多呆一秒,這不就馬不停蹄地趕迴來了嘛。”


    “別是又一次宗教亂戰啊……”


    “按說不應該啊,金幣教會不是向來最安分守己嗎?怎麽突然轉了性子了?”


    “神明的事情,我們凡人哪裏說得準,沒準之前金幣教會都是在積蓄實力,這次打算一擊殲敵呢!”


    “你就扯吧,金幣教會真想滅了對手也不會蠢到同時對兩國出手好吧?一次樹敵三個教會,你當金幣女士是傻……我失言了。”說這話的人幹了杯中的酒,沉默了好一會兒才再開口。


    “那兄弟說的有道理,金幣教會要真是想滅了那三者中的任意一者,派出來的都不會隻是傳教士了,至少得把主力騎士團派出來一個才行。”


    “再者說了金幣教會那不都是一堆離了水一天就變成魚幹的人魚嗎?他們的騎士團上了岸也就是被做成鹹魚的結局。”


    “嗷!說不定克裏特堡能多幾家人魚族的店呢!”


    “哈哈!要真有那麽一天,到時候咱們幾個一起去光顧啊!”


    “一言為定!”


    “說好了啊兄弟!”


    接下來沒什麽有營養的內容了,祝盒隻稍稍聽了一會就不再聽了,他收拾完盤子裏的雞蛋,揮手叫來了侍者:“你們這最烈的酒給我來一瓶帶走。”


    “是您自己喝喵?”


    “是。”祝盒言簡意賅地答道。


    “客人喵,我們不建議非職業者的人類客人直接喝‘落日餘暉’的喵,建議您換‘永凍’呢喵~”


    “就要最烈的,一共多少錢?”


    貓女的尾巴抖了抖,很快給出一個數字:“三枚銀幣六十二枚銅幣,謝謝惠顧喵。”


    祝盒沉默著把錢放到毛茸茸的貓爪上麵,接過酒瓶,裹上衣服走了。


    次日清晨,祝盒從宿醉中醒來,發現自己躺在亂糟糟的床上,床邊是一瓶空了大半(剩下一半撒在地上)的酒和四瓶生命藥劑的空瓶,看上去都是自己昨天的成果。


    祝盒看了眼自己的血條,饒是有生命藥劑的幫助,他的血量也隻剩下百分之三十多,看來那貓女說得沒錯,這“落日餘暉”還真不太適合不是職業者的人類喝。


    祝盒從背包裏又掏出生命藥劑,一口悶了五瓶,生命值迴複了三十多,看來這五瓶裏有一瓶過期的。


    之所以沒喝第六瓶,是因為祝盒喝不下了——這些藥劑每瓶有一百毫升的樣子,五瓶下肚就是一次性喝完一整瓶礦泉水,胃裏算是一點縫隙都沒有了。


    祝盒跌跌撞撞地從床上站起來,宿醉過後他感覺自己的身體好像都不是自己的了,腦袋是又暈又疼,四肢也有點不聽使喚,胃裏更是翻江倒海(不排除是他喝多了生命藥劑)。


    要不是祝盒是那種“能被自己的嘔吐物熏得惡心到吐”的人,他可能已經選擇吐出來而不是壓製自己嘔吐的欲望了。


    叮~


    一道清脆的聲音響起,一枚金幣從祝盒的衣服裏掉落在地上,可能是祝盒晚上睡糊塗了拿出了一枚金幣,又被自己卷到了衣服褶皺裏。


    祝盒彎下腰,用手去夠這枚金幣,抓了三次才連帶著扣出來的木屑一起抓到了手裏。


    “嘿嘿,正好,就拋個硬幣來決定吧~”


    祝盒擺好拋硬幣的手勢:“貝殼麵:不主動招惹光明教會,人魚麵:跟那群傻x幹上了,三、二、一……拋!”


    金幣反射著金色的陽光,在空中幾度翻轉,最後沿著既定的命運軌跡落到了地上。


    貝殼麵。


    祝盒撿起金幣:“那就……操你媽,老子再拋一次!”


    貝殼。


    “娘希匹,我還鬥不過你了?”


    ……


    三十多次之後,祝盒氣喘籲籲地望著地上的金幣,金幣上海岸女士的形象在金光的照耀下熠熠生輝。


    “我就說了,這都是天意!”祝盒頗有些自得地收起金幣。


    “走著瞧吧光明教會,遲早有一天我要對著你們的那位神明用出‘yesmen’,然後讓他當著你們的麵對我這位貨真價實的第四天災無條件投降!”


    與此同時,郵局門口。


    一個年輕人朝著二樓的窗口露出無奈的笑容,搖了搖頭。


    “既然你已做出決定,又何必叨擾我這應運之人呢?”他手中把玩著一顆六麵的骰子,“也罷,你我自有一份孽緣在此,我便助你一臂之力,隻求屆時你能憶起往日情誼。”


    此人輕輕一拋,骰子便停留在空中,他食指輕彈,這骰子登時化作一道流光,衝入那扇窗戶。


    “嗯?剛剛好像有什麽聲音……”祝盒循聲望去,卻見窗外是空無一人,那道清脆的迴響似乎隻是一次錯覺。


    祝盒逐一撿起地上的空瓶,在他撿到那個暗黃色的酒瓶的時候,他看見酒瓶裏隱約有一個拇指大小的物體。


    “什麽東西……”


    宿醉過後,祝盒的腦子還有些不太靈光,因此他做出了一個事後看來相當錯誤的決定——他把瓶子口朝下地搖了幾下,想要把酒瓶裏的不明物體倒在地上。


    然而這瓶酒他隻喝了半瓶,剩下的即使撒在地上不少,肯定也不能撒的一幹二淨,酒瓶底部還蓄著幾十毫升的酒液。


    這一倒,就全倒在祝盒褲腿上了。


    “c……算了,反正出去跑了一天,衣服本來就該洗了。”祝盒用漸漸複蘇的理智壓製住了即將脫口而出的國罵,強行用“都一樣”的心態抹平了(對自己的)怒火。


    酒瓶裏那不明物體的直徑不比酒瓶的口大,因此很是輕易的就被祝盒倒了出來。


    祝盒在房間的一角撿起了這個“不明物體”——當然,現在有眼睛的人都能看出,那東西是一個骰子。


    祝盒撿起這枚平平無奇的骰子,吐槽道:“什麽鬼啊,難道是有人在裝瓶的時候在旁邊賭博嗎?”


    祝盒用食指和拇指捏起濕漉漉的骰子,左右打量了一番,沒看出這東西和普通骰子有什麽區別,打算隨手把它跟空瓶一起扔掉。


    因為懶得用手去拿,祝盒把所有垃圾都塞進了自己的背包,然後走下樓把分類在“雜物”裏麵的垃圾都扔進了垃圾堆。


    “嗯?那骰子呢?”因為褲腿濕漉漉的,祝盒對於這顆罪魁禍首還是有很深刻的印象的。“難道是被分類到其他背包裏了?”


    祝盒的猜測顯然是正確的,因為他很快在道具分類下找到了這顆骰子。


    “謔,這玩意還是個道具呢?”說著,祝盒點開了這顆骰子的詳情,結果……


    【名稱:???】


    【類型:道具】


    【評價:???】


    【使用條件:???】


    【描述:世上無絕對之事,必死之局尚存一線生機,萬勝法門仍有不克之敵。】


    【效果:???】


    【備注:■■■■■■■■。】


    “這玩意除了描述都毫無意義啊!而且黑色方塊是什麽意思?!”祝盒可謂是震驚了,也不知他所震驚的究竟是撿個垃圾就能撿出道具還是這道具的各方麵都都很有槽點。


    那位年輕人站在離祝盒有些距離的位置上,麵帶笑容地看著祝盒再三嫌棄之下還是收下了這份來曆不明的禮物。


    “這驚世之局,我便下注在此處了。”


    說完,他的神情中流露出一絲愕然,隨即自嘲地笑了笑。


    “難怪人道本性難移啊,我竟是最先‘倒戈’的……他們應該還在觀望吧?不過這一局,即使是他們也不得不賭吧……”


    他三兩步就從東南區的郵局漫步到東北區的防衛塔頂上,防衛塔裏的士兵和職業者無知無覺地任由他站在這軍事重地的頂端。


    “我期待著你也做出決定的那一天。”他震聲說道,按理說這聲音在十米以內就能達到震耳欲聾的效果,但周邊的人卻是充耳未聞的樣子。


    無人應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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