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仍大雨不斷。


    呂蒙率眾將在街上巡視。他們無一人戴雨具,人人渾身濕透。


    突然,呂蒙目光盯住一處。


    那裏有一人頭戴鬥笠。


    呂蒙見了,大怒道。


    “左右!將頭戴鬥笠之人拿過來!”


    左右立即過去,將戴鬥笠之人拿了過來。


    呂蒙又吼道。


    “將鬥笠揭了!”


    左右聞令,立即揭下鬥笠。


    呂蒙見了戴鬥笠之人,眼中掠過一絲驚色。


    原來,戴鬥笠之人竟是呂蒙表侄。


    表侄立即跪下了。還沒等呂蒙開口,便嗑頭告饒起來。


    “大都督,饒了我吧!”


    呂蒙聽了,怒色不減,吼道。


    “饒你?我有軍令,不得妄殺一人,不得妄取一物,你焉能不知?”


    表侄知道鑄成大錯,麵如死灰,聲音戰抖道。


    “小的知矣。”


    呂蒙聽了更怒,吼道。


    “汝既知,為何明知故犯?”


    表侄一臉懼色,怯怯地解釋著。


    “小的取荊州立功,擢拔而獲新官鎧。小的恐大雨壞了新官鎧,故取笠以掩之,並非私用。”


    呂蒙一聽,怒吼起來。


    “還敢狡辯!汝護官鎧,可取笠;汝腹饑,難道可取食?汝無房,難道可奪屋?”


    表侄見呂蒙更怒,又急忙磕頭。


    “大都督,小的知錯矣!小的這就去退還鬥笠,賠罪認錯!”


    表侄說完,起身便走。


    呂蒙見了,暴怒地大吼。


    “哪裏去?與我斬首示眾!”


    表侄一聽,臉都嚇白了,一下跪在地上,磕頭如搗蒜。


    “表叔!饒命啊!侄兒上有高堂,下有幼兒。今犯軍紀,侄兒已知錯願改,也願受責罰,隻求表叔留侄兒一命!”


    馬忠知違令者原是呂蒙表侄,立即開了口。


    “大都督,彼已知錯願改,願受責罰,且立新功,就重責留命吧!”


    呂蒙身邊眾將見馬忠開了口,也一齊請求起來。


    “是啊。大都督,就將功補過,重責留命吧?”


    馬忠與眾將代為告饒時,表侄一直含淚眼巴巴地望著呂蒙。


    呂蒙聽眾將都在告饒,怒視眾人道。


    “軍令豈是兒戲?本都督之親違令,若不正法,焉能服眾?”


    馬忠與眾將聽了,自知理虧,紛紛低下了頭。


    表侄一見,大叫起來。


    “表叔!饒命啦!表叔!饒命啦!”


    呂蒙神色由憤怒轉為肅穆,語氣也低沉了。


    “汝犯軍紀,罪責難逃。汝之家人,我會照料。汝且去吧!”


    表侄聽呂蒙話已至此,隻好含淚磕了個頭,悲咽道。


    “家人有依,侄兒便放心了。侄兒代家人,謝過表叔!”


    呂蒙見了,眼中閃著淚光,揮了揮手。


    刀斧手架起表侄。


    表侄渾身綿軟地被拖走了。


    次日雨霽雲開。


    江邊停著的一隻船上,放著一口棺材。


    呂蒙雙眼含淚,站在棺材前,將一隻沉甸甸的篋子交給一位小校,顫聲囑道。


    “此為五百兩銀子,一並交與其家人。”


    小校接過篋子,神色肅穆。


    “是!大都督還有何吩咐?”


    呂蒙仍淚眼朦朧。他輕輕撫摸了一下棺材,轉身下了船。


    江岸,眾將士望著江邊低頭而來的呂蒙,肅然起敬。


    曹操兩次以孫權將攻荊州之事相告,關羽都沒有棄樊城之圍而退守荊州,令曹操頗為不解。此時,他獨自一人,正在帳中煩亂地沉思。


    “孤一再相告,雲長竟不為所動,這是為何?這顯然乃雲長不相信孤。孤並未相欺呀,雲長為何如此不信呢?”


    曹操正思考間,探馬匆匆入報。


    “魏王!呂蒙已取了荊州!”


    曹操聞報大驚,忙問。


    “甚麽?呂蒙已取了荊州?”


    探馬肯定地點了點頭。


    “對!呂蒙已取了荊州!”


    說呂蒙已取荊州,連曹操聽了都不相信,急忙驚疑地問。


    “未聞東吳出兵,且呂蒙已病入膏肓,如何便取了荊州?”


    探馬見曹操不信,也別無他法,隻好說。


    “小的不知如何,然呂蒙確已取了荊州。”


    曹操聽了,仍將信將疑,立即下令。


    “再探!”


    “是!”


    探馬領令去後,曹操心中仍在想。


    “呂蒙已取荊州,此等大事,探馬當不誤報。此事若真,非同小可!當速報雲長才是!”


    曹操想著,立即鋪紙揮毫,給關羽寫起了信。


    關羽接到曹操遣人送來的信,立即拆閱。


    曹操信中,第一句話便寫道:


    “雲長,呂蒙已取荊州矣!……”


    關羽剛看了這一句,便冷冷一笑,然後將信撕得粉碎,怒道。


    “哼!我沿江烽火台未舉火,荊州城未聞警,亦未聞東吳發兵,更兼呂蒙已病入膏肓,如何取我荊州?反之,樊城危急日甚,曹賊無計可解,便有此前之信,今日之言。如此這般,皆為曹賊奸計也,豈容騙我?”


    關羽心中始終認為,曹操一再來信拿荊州說事,都是為了騙他撤軍,以解樊城之圍。此時,他仍為曹操一再欺騙他而心中惱怒不已。


    “曹賊一再以荊州之事騙我,視我為三歲小兒,實在可惡!我今非取樊城不可,以泄我心中之恨!”


    關羽如此想著,更堅定了非取樊城不可之決心。


    關羽雖不相信,然荊州失了之傳聞,一時不脛而走!


    一日,關平在街上巡察,便聽得前邊一胖一瘦兩人在說荊州失了,頓時大驚。但關平沒有打斷兩人的話,而是一路靜聽,想所聞更詳細。隻聽瘦子悄悄對胖子說。


    “呂蒙已取了荊州,你可知道?”


    聽了瘦子這一重磅消息,胖子又驚又疑,忙問。


    “真的?”


    瘦子見胖子懷疑自己亂說,有些不悅,不高興地說。


    “當然是真的。”


    胖子聽了,仍難確信,又說。


    “未聞東吳出兵,荊州也未打仗,如何便失了荊州?”


    瘦子聽了,更不高興,氣惱地說。


    “你問我,我問誰去?”


    胖子聽了,便說。


    “那你聽誰說的?”


    瘦子聽了,氣惱地說。


    “你不信就算了!”


    關平聽到此,急忙上前,拉住瘦子問。


    “你告訴我,誰說荊州失了?”


    瘦子見突然被一位將軍執住,嚇了一跳,說話都結巴了。


    “將、將軍!草民、草民隻是聽說。求、求將軍饒我!”


    關平見瘦子驚恐,寬慰起來。


    “你休恐慌,且告訴我,聽何人所說?”


    瘦子聽了,神色稍安,立即說。


    “草民妹夫,方從荊州歸來,說呂蒙破了荊州。”


    關平聽到此,沒再說話,放開瘦子,急步去了。


    關平得到荊州已破的消息,立刻去見關羽。他神色緊張,匆匆進帳,便立即開口說。


    “父親,孩兒聞人言,呂蒙已取了荊州,父親可知?”


    關羽聽了,不僅不驚,反而神色平靜,說道。


    “為父知矣。曹操已來信言及。”


    關平一聽,更急起來,忙說。


    “荊州若失,非同小可!父親既知,為何還不往救荊州?”


    關羽聽了,笑了笑道。


    “我兒休急。此乃曹賊詭計,豈能騙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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