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當她石化不知所措的時候,池言西微微側過頭,目光掠過她化著拙劣濃妝的臉,輕輕一笑,“你別緊張,我不是你們導演,不會為難你,你隻要迴答我的問題就好。”


    他的笑意低沉,聽起來莫名讓人膽戰心驚。


    餘笙垂著頭,長發披散到肩膀,沿著黑色毛衣滑落,貼在高聳的胸前。


    池言西紳士地收迴不小心落在那裏的視線,專注在她那張戴著口罩的臉,聲線冷淡又溫和,“去過寧市嗎?”


    她搖了搖頭。


    池言西眸光微動,無意中瞥到她放在膝蓋上的蔥白手指,“結婚了?”


    她低頭看著自己無名指上的鑽戒,點點頭。


    還好,她提前戴了戒指,增加了一些說服力。


    池言西依舊麵色平靜,隻是眉眼間多少冒出幾分不耐的神色來。


    他感覺那股熟悉的窒息感又要來了。


    他探向西服外套,剛摸到藥瓶,想到身邊還有人在,停住了動作。


    “方便讓我一個人呆會嗎?”


    聽到他的話,餘笙立即迫不及待地起身,朝他匆忙的鞠躬。


    低垂的視線內,除了他那雙皮鞋,還有一個黑色的金屬手杖。


    她隻愣了幾秒,然後快步地離開了。


    直到她的身影消失在花園入口,池言西才掏出藥瓶,沒有水,就這麽生生咽下苦澀的藥丸。


    他靠著椅子,影子拉得很長,透著無限的孤寂和落寞。


    ***


    餘笙迴到宴會廳,趕緊找到了陳麥麥。


    “麥麥,我好像發燒了,嗓子很痛,你一會幫我跟導演打聲招唿,我先走了。”


    “好,沒問題,可你一個人能行嗎?要不我送你吧。”


    餘笙想到蕭景瀾可能已經到酒店門口了,要是被她撞到比較麻煩,“不用了,我老公來接我了。”


    “你老公?姐夫嗎?那我更要看看了!”


    餘笙看著她興奮的眼神,一時有些語塞,“那個,我們倆今晚要去約會,要不然下次?”


    看著她為難的表情,陳麥麥露出一個壞笑,“哎呦,想不到裴檸姐和姐夫這麽浪漫,生病還要約會呀?好啦,你們就去過你們的二人世界,這邊的槍我替你攔著。”


    餘笙心裏萬分無奈,還是感激地說,“謝謝你,麥麥,明天請你喝奶茶。”


    “說好啦!我可不跟你這個隱形富婆客氣的。”


    餘笙朝她揮揮手,便悄悄離開了。


    外麵的雪還在下,路麵已經蒙了厚厚的一層白。


    餘笙攏緊大衣,四處尋找蕭景瀾的車。


    “笙笙。”


    聽到有人叫自己,她轉身看向身後,發現蕭景瀾正向她這邊走過來。


    蕭景瀾穿著黑色大衣,肩寬腿長,像是行走的衣架子。


    他解開自己的圍巾,替她係在脖子上,聲音格外的溫柔,“冷不冷?”


    “還行。”


    餘笙將凍得透粉的臉蛋無意識地埋進他的圍巾,其實就是個習慣性的動作,但蕭景瀾看在眼裏,心情愉悅。


    “你喝酒了?”


    圍巾上除了清淡古龍水的味道還帶著一股酒味兒。


    蕭景瀾嗯了一聲,“今晚有應酬。”


    “那你怎麽還來接我?”


    她就是怕麻煩他,才不要他來。


    “來接你,就不用再陪他們喝酒了,正好躲過去。”


    蕭景瀾臉色不變的撒謊。


    事實上,以他現在的地位,他要是不想喝,誰敢硬灌他。


    “不耽誤你的事情就好。”


    她聽到他這麽說,心安了不少。


    “上車吧。”


    蕭景瀾走在前麵,帶她來到一個奧迪車前。


    察覺到她有些困惑的眼神,他先一步的解釋道,“向希姐今天迴國,我讓司機去接她了,這是今晚應酬的廣告商的車。”


    “哦。”


    “那個.......”


    “什麽?”


    蕭景瀾清了一下嗓子,指了指她的臉,聲音裏多了幾分笑意,“你今天的妝很特別.......”


    聽他這麽說,餘笙才想起自己為了偽裝,化了多嚇人的妝。


    她支支吾吾不知道該怎麽跟他解釋,也不知道是不是應該跟他說一下自己遇到池言西的事。


    正糾結著,頭頂壓上來一個溫熱的手掌。


    蕭景瀾語氣溫柔沉定,“沒關係,你怎樣都好看。”


    “其實.......”


    “太冷了,上車再說。”


    他替她開車門,衝她歪頭,示意她坐進去。


    餘笙沉定心思想了想,反正她也沒被認出來,就先不說了,免得他為自己擔心。


    她矮身上車。


    蕭景瀾繞到另一邊,和她一起坐在後麵,吩咐司機開車。


    車子消失在轉角處——


    樓上天台的人才緩緩收迴視線。


    高跟鞋聲從後麵響起,池言西迴頭,發現是宋雯走了過來。


    “叫你打聽的事情怎麽樣了?”他開口問道。


    宋雯說,“我剛剛問了同劇組跟她關係比較好的陳小姐,她說裴檸小姐確實是已婚,而且貌似夫妻感情也很好。”


    “她是真的不能開口說話?”


    “不是,裴小姐隻是感冒了,據說嗓子發炎了,所以才提前離開。”


    “那還真的挺巧的。”


    池言西想到剛剛那男人給她係圍脖的畫麵。


    因為距離遠,看不清楚臉,但那身形,他總覺得有點熟悉。


    “門口剛剛離開的那個奧迪車,查查什麽來曆。”


    “好。”


    宋雯看著他蒼白的臉色,不禁擔憂地問,“池總,您吃藥了嗎?”


    “吃了。”


    但是貌似越來越不管用了。


    他最近想起她的次數又頻繁起來。


    已經好幾個晚上沒睡好了。


    “您先迴去吧,這裏有我呢。”


    池言西見到了想見的人,也沒什麽留下來的必要,便離開了。


    ***


    晚上。


    餘笙躺在床上輾轉反側,她總是無意識地想起池言西異常清瘦的身體,和那根金屬手杖。


    她當時隻顧著害怕,沒覺得他走路有問題。


    現在想想,他難道出了什麽事故?為什麽腿會不能正常走路?


    她翻了個身,將臉埋進被子裏。


    餘笙,無論發生什麽都跟你沒關係了。


    自我催眠後,第二天起床時,果然看到自己有些紅腫的眼睛。


    金域集團。


    池言西正在開會,宋雯急匆匆地推開門,打斷了會議。


    她快步走到他身邊,矮身在他耳邊說了幾句話,池言西平靜的麵孔瞬間色變。


    來到病房前,池言西隱隱聽到裏麵傳來女人的細微的啜泣聲。


    池言西推開門,就見到病床上陷入昏迷的中年女人。


    而在床邊,一抹纖細的身影正哭得雙肩抖動。


    宋雯走過去,拍了拍那女人的肩膀,溫聲安撫:“斯斯,別哭了,阿姨一定會沒事的。”


    傅斯斯抬起頭,水靈靈的雙眼已經哭得紅腫不堪,年輕漂亮的臉蛋上全是淚痕。


    她平時活潑慣了,如今見她這樣,讓人情不自禁地心疼。


    “宋雯姐。”


    她哭著撲到了宋雯的懷裏,餘光瞥到門口頎長挺拔的身影,抹了抹眼淚,“言西哥,你怎麽也來了?”


    “傅嬸出事我也有責任,怎麽能不來?”


    池言西走過去,定在床邊,眉宇間泛著淡淡的褶皺,“前幾天不是還很好嗎,為什麽突然病了?”


    傅斯斯哭過後,聲音帶著一絲鼻音,“我爸走後,我媽媽的心髒就一直不太好,我把爸爸的遺物都收拾起來了,就怕她觸景傷情,可誰知她今天打掃閣樓的時候又看到了那些東西,傷心哭一場,心髒又犯病了。”


    每次傅斯斯提到傅陽平,池言西就愧疚不已。


    連帶著他對傅嬸和傅斯斯都有種虧欠感。


    潘珍被送醫的很及時,晚上就脫離了危險。


    池言西一直沒走,潘珍見到他時,有些驚訝。


    “你這麽忙,何必在這守著,這裏有斯斯呢。”


    “看您醒了,我才放心。”


    池言西說的雲淡風輕,可潘珍知道,他是對他們一家感到愧疚。


    潘珍像是想到什麽,猶豫了半天,欲言又止。


    “傅嬸,您有話要說?”


    潘珍麵色為難,“我也不知道該不該說。”


    “但說無妨,無論什麽事,我都幫您辦。”


    “不是我的事,是.......”


    潘珍有些語無倫次地說,“我現在腦子也是不好使,眼神可能也不行了,那天我在街上差點被電動車撞,有個姑娘及時提醒,我才沒事,可那姑娘長得......”


    “她長什麽樣?您是要我去幫您感謝她?”


    “不是......是那姑娘長得和你之前帶到家裏的那個一模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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