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飽喝足,鬱離並沒有急著離開鬱家。


    她當然不會這麽快離開,畢竟婆婆可是交待過她,讓她在家裏多陪陪父母和妹妹們,她決定要在這裏待到晚上,吃過晚飯再走。


    還有一個原因,她怕自己走後,鬱家人會拿二房的人出氣。


    她還得再做點什麽,確保幾個妹妹以後在鬱家不會再被他們欺負。


    鬱離迴西屋那邊休息了。


    現在是三伏天,剛吃過午飯,是一天中最熱的時候,一般村民們都會待在家裏休息,等到下午陽光沒那麽熾熱再到地裏幹活,免得中暑。


    二房住的是鬱家最破最小的屋子,兩間屋子的空間都差不多,屋裏非常黑,就算大白天的,光線也不怎麽好。


    不過鄉下的泥土房都是這樣,采光並不好。


    屋子裏隻有一張木板床,其實說床也不對,直接用床板拚搭而成,約莫一米八左右,再攤上兩張破席子拚接著,姐妹四人可以直接橫躺著睡在上麵。


    這也是她們姐妹四人的床,從小到大,她們都是這麽睡的。


    屋裏的空間不大,放下一張床後,就沒有多少空間,連過道都十分狹窄。床頭邊上堆著兩個用竹子編織的箱籠,用來收納東西。


    鬱離躺下來,不到一會兒就睡著。


    雖然已經過去幾天,但她的身體仍是不舒服,起初她以為是因為中暑,可都過去幾天,身體裏的難受感一點也沒減緩,那就奇怪了。


    這種難受感太陌生,她第一次經曆,隻能暫時忍耐。


    在她躺下後不久,鬱金姐妹三個也迴到房裏。


    和那些被嚇得夠嗆的鬱家人不同,姐妹三個不僅沒有害怕,甚至隱隱興奮。


    從大姐動手奪去阿奶的藤條開始,她們雖然驚愕,卻並不覺得大姐做得不對,甚至因為大姐擋在她們麵前,讓她們第一次感受到一種被親人保護的安全感。


    看到鬱離躺在床上,姐妹三個下意識放輕腳步。


    一般午後,如果沒什麽事她們也會休息一會兒,當然大多數時候,姐妹幾個都是沒空休息的,在那些人休息時,她們還要繼續忙碌,洗碗、打掃衛生或去後山撿些柴火,鬱銀還要做繡帕和荷包,以免一天做的數量不夠要被罵。


    在姐妹三個靠近時,鬱離睜開眼睛,翻身坐起。


    鬱金問:“大姐,我們吵醒你了?”


    鬱離呃一聲,沒有說是或不是,問道:“你們要睡覺嗎?”她不習慣睡覺時身邊有唿吸聲,擔心自己睡熟了,又動手掐她們。


    姐妹三個搖頭,她們剛才吃得太撐,加上精神興奮,根本睡不著。


    鬱離原本想翻身繼續睡的,突然想到什麽,問道:“爹娘呢?”


    “他們迴房了。”鬱金說,“他們沒吃飯,不過將飯端迴房,其他人剛才也喝了一些粥水,現在都迴房休息……”


    鬱金沒有說的是,其實在鬱離離開堂屋後,他們就小心翼翼地出門,然後看到倒塌的院牆。


    堂屋對著的是院子,那根扁擔甩出去後,直接將院牆砸塌了一部分,塌的地方約莫有一丈左右。


    塌了!


    居然塌了!


    看到這一幕,鬱家人的表情就和看到鬱離砸斷房柱是一樣的。


    雖然先前已經聽到有什麽東西崩塌的聲音,但他們當時被鬱離嚇得不行,哪有心思去想,這會兒親眼所見,方才意識到鬱離那力氣有多可怕。


    她隻是隨手甩根扁擔啊,就砸塌了院牆,要是她想拆房子,估計也不在話下。


    此時鬱家人終於相信鬱離的威脅,他們敢去找族長,她就敢砸了鬱家的房子。


    房子和土地對莊戶人家來說,都是命根子。


    有地沒房,那他們住哪裏?起一棟房子要的銀子可不少,要是房子被砸,他們還得花一筆銀子重新起房子。


    大概鬱離的震懾太過有效,就連鬱金姐妹三個吃完飯就離開,鬱家人也沒說什麽。


    鬱老二夫妻不知所措地站在那裏,不知怎麽辦,還是鬱金過來將他們叫走。


    夫妻倆已經沒了主意,隻能聽從女兒的,就這麽捧著兩碗臘肉飯迴房。


    **


    鬱離很快又睡過去。


    鬱金姐妹三個盯著她發呆一會兒,然後鬱金讓鬱銀留下守著,帶著小妹去了父母那兒。


    進門就見父母正坐在那裏發呆,滿臉愁苦的模樣。


    在這對老實的夫妻心裏,今天發生的事太過驚世駭俗,讓他們都沒了主意。


    見兩個女兒進來,他們訥訥的,不知道說什麽。


    鬱金看到擺在一旁的兩碗臘肉飯,說道:“你們怎麽不吃?不餓嗎?”不等他們開口,她繼續說,“這是大姐從傅家帶迴來的,是她一片心意,你們該吃就吃,別讓大姐擔心。”


    “金娘。”柳氏叫了一聲,“離娘她……怎麽能這樣?”


    她簡直不敢相信,這是他們那個隻會埋頭幹活的女兒,她今天所做的事,讓夫妻倆覺得就像在做夢一樣不可思議,還有些驚恐,說不出的擔心。


    鬱老二唉了一聲,他素來不擅言語,作為父親,和女兒們更沒什麽話可說。


    鬱金道:“我姐這樣有什麽不好?不是挺好的嗎,今天我們都能吃飽飯了。”


    鬱珠摸著自己圓鼓鼓的肚子,滿足地說:“臘肉飯好吃。”


    看著兩個女兒,夫妻倆嘴巴動了動。


    “爹、娘,你們還是吃了吧。”鬱金說著,取出兩顆水煮蛋,“這是大姐早上煮的,特地留給你們的,你們別辜負了大姐的心意。”


    將水煮蛋放下,她就拉著小妹離開。


    **


    鬱離這一覺睡到傍晚才醒。


    當她醒來時,見三個妹妹守在床邊。


    鬱金看了看她的臉色,有些擔憂地說:“大姐,你是不是哪裏不舒服?”要不然,她不會睡這麽久。


    她開始擔心,是不是大姐在傅家其實過得不好,睡得比在鬱家還少。


    在鬱家時,她們這些姑娘幹的活不少,從早忙到晚,睡覺的時間不多,多睡會兒就要被罵是懶婆娘,睡懶覺這事從來和她們沒什麽關係。


    剛醒來,鬱離喉嚨幹渴得厲害,鬱銀貼心地給她端來一碗水。


    一杯水入喉,喉嚨總算沒那麽難受,她坐起身來,說道:“沒事。”


    她沒和妹妹們說自己的身體一直不舒服的事,直接下床。


    看了眼外麵的天色,鬱離問:“二妹,是不是該做晚飯了?”


    “是啊,不過阿奶沒來叫我。”鬱金說道,“阿爺和爹娘、三叔都下地去了,阿奶和三嬸都在家裏。”


    地裏的莊稼是一天都離不開人,雖然中午發生那樣的事,到了時間,該去地裏幹的活還是要幹的。


    鬱離走出房間。


    經過鬱老太太和三房的屋子時,他們的房門都緊鎖著,不過鬱離明顯感覺到窗後有人,她也沒理,直接往灶房而去。


    她先是從水缸裏打水洗了把臉,然後讓鬱金去燒水。


    “燒水做什麽?”鬱金一邊很聽話地燒水,一邊問。


    鬱離說:“今天是我迴門的日子,一般娘家不是應該殺雞宰豬招待嗎?”


    鬱金:“……”


    鬱金不知道說什麽,那是大戶人家的規矩,一般都是招待有身份的女婿。


    像鄉下這種地方,如果看重女婿的話,會殺隻雞,或者去買斤豬肉、打點酒,好好整治一桌菜來招待女婿。


    可今天隻有鬱離迴來,女婿傅聞宵還在床上躺著,鬱家是不可能殺雞宰豬招待的。


    鬱離往後院的雞舍而去。


    後院有雞舍和豬圈,鬱家養了十幾隻雞、七八隻鴨子和兩隻豬,這年頭沒什麽養殖技術,雞鴨都很小隻,肉也很柴,豬也是養不大,很少能養到上百斤的。


    一般這豬都是養到過年時,一隻賣出去,一隻自家殺了當年豬。


    鬱離盯著豬圈裏的兩隻還小的豬,有些可惜。


    還是得養養,現在肉太少了,不劃算,還是等過年時,再來拉一頭去宰了吃肉。


    於是她轉身去了雞舍,手一伸就逮住兩隻雞,然後一手拎著一隻去了灶房。


    鬱金看到她拎著兩隻雞過來人都傻了。


    “二妹,今晚吃雞。”鬱離迴想記憶中雞肉的美味,說道,“一隻熬湯,一隻紅燒。”


    鬱珠歡快地叫起來,“好耶,吃雞啦~~”


    小姑娘的聲音歡快,沒控製住聲量,正好被時刻注意這邊的鬱老太太和王氏聽到。


    她們居然要吃雞?


    這怎麽行?


    鬱老太太再也忍不住,倏地拉開房門跑出去。


    來到灶房,正要大罵出聲,就看到一手拎雞,一手拿著刀的鬱離,她平靜地轉頭看過來,仿佛下一刻,那刀就要朝自己飛過來。


    鬱老太太頓時萎了。


    “有事?”鬱離問道。


    鬱老太太嘴巴動了動,終於憋出一句,“你們要殺雞?”


    “是啊。”鬱離理所當然地說,“我今天迴門,你們不是應該好好招待我嗎?豬圈裏的豬還小,現在宰了可惜,那就先殺兩隻雞,這麽多年,我也沒怎麽嚐過雞肉的味道,今天正好可以嚐嚐。”


    鬱老太太:“……”


    鬱老太太想要反對,想要破口大罵,然而這些都在鬱離看過來時憋住。


    特別是眼角餘光瞥見不遠處塌了一處的院牆時,她打了個哆嗦。


    院牆是用泥土砌的,經過反複錘打,將之錘得瓷實了,再經過曝曬,就算一個成年人蹲在上頭,也不一定能將之踩塌。


    就算他們拿扁擔去砸,也不一定能將它砸塌。


    最後鬱老太太默默地縮迴屋子。


    王氏見到這一幕,更不會去出這個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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