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燈時分,


    芸樓這邊,


    群英廳內,薑展宏正與傅天華、沈柔雪在喝酒聊天,忽見齊掌櫃臉色凝重的走進來,向其稟道:“少主,幫主來了,已請至暖閣……還有……那位徐夫人也……”


    未及他說完,就見薑展宏臉色一寒,重重的將筷子置於桌上後,起身一甩衣擺,便出了廳。


    ……


    暖閣內,


    薑福源正自負著手,瀏覽著閣中各處。


    徐夫人略顯不自然的,坐在一邊。


    當薑福源的眼角餘光,瞥見兒子走進來後,即以聽似隨口而說的語氣道:“這芸樓的氣勢,確實是可以與樊樓相媲美……原道你隻喜歡四處遊曆,尋朋覓友。沒想到還喜歡做生意,還如此善於經營,不錯,不錯啊……”


    卻聽薑展宏淡漠的甩出一句:“爹突然有興致來京城,不隻是為了來看一看芸樓的吧?”


    薑福源微抬了抬眉毛後,反問道:“聽你娘說,她來找過你,你卻對她出言不遜,是不是啊?”


    但見薑展宏眸噙寒光的瞥了眼徐夫人後,斷然的道:“她不是我娘!我娘早在我七歲那年死了!”


    徐夫人聞言,不由得心中一痛,跟著,低下頭抹起了眼淚。


    薑福源則一個閃身至兒子麵前,抬手就是一個耳光。


    誰知,薑展宏於身形一轉間,便躲了開去。


    薑福源繼而又凝勁於掌上,徐夫人見狀,忙上前勸阻:“源哥,有話好好說,別動手……”


    薑福源遂卸下手中勁力,責令兒子道:“不孝子,還不快向你娘認錯!”


    卻聽薑展宏再次強調道:“我說了,我娘已經死了!在我七歲的時候死了!”


    薑福源氣惱的道:“你以為,你娘當初狠心的一走了之,就你傷心,就你難過嗎?為父也是被傷得體無完膚啊……可這也不能全怪你娘,為父也有一定的責任。是為父不懂得如何做一個丈夫,才會讓你娘不好受,才會讓徐晉騫那廝趁人之危、趁火打劫,搶走了你娘。這麽多年來,不光是我們父子不好受,你娘也不好受的……”如今,你娘迴來了,還給為父帶迴來一個兒子。翊航是你弟弟,是為父驗證過,他的確是為父的兒子。是你娘被姓徐的那廝搶走後,她才知道自己已懷為父的骨肉……你娘她,也不容易啊……”


    他說著,走去挽起妻子的手,並替她擦拭眼淚。


    薑展宏見狀,覺得有些惡心,氣惱的側過身後,冷聲諷問:“爹有重納舊妻之心,徐夫人也有再反原夫家之意,然,試問破鏡何以重圓?即使爹您不介意鏡上的裂痕,那徐晉騫呢?他會與您善罷甘休嗎?這一旦鬧將開來,豈不是江湖上一大笑話?”


    對此,薑福源未做任何置評,而是話題一轉道:“你在南雄鎮認識的那傅天華,不是刑部尚書傅廷封的堂弟嗎?他自己也是工部侍郎來著……這幾日,為父讓人查了一下,關於翊航這樁案子的來龍去脈。其實,翊航隻是出了些錢,讓人開了集味居,並不知道對方是掛羊頭賣狗肉,那人純粹就是想拉翊航下水。為父也查了那個人的底細,他叫張紹祖,其父張有材,是傅天華的仇人。而傅廷封那邊,隻是因為翊航不懂事,招惹了他,為父自會善後。咱們隻要在傅天華尋仇之前,搶先將那張紹祖抓來交給刑部,翊航就能輕判,到時候,稍加打點,便可了事……”


    薑展宏氣惱的道:“爹對於這個流失在外的小兒子,倒是給設想得麵麵俱到啊!可你莫要忘了,我可是你的長子!即使,我是孝而不順,那也是在您膝下長大的。而他呢?一生下,便叫別人作爹。那所謂的爹不會教,也就罷了。這做娘的,也是個不會教的!不然,又怎麽會要勞動爹您親自動手替他善後?就他?他配嗎?”


    話音未落,但聽薑福源沉聲喝道:“到底誰是父?誰是子?什麽時候輪到你來置喙為父做事!為父之所以來這一趟,隻是要向你宣布,你娘迴來了,從現在起,她是我薑福源的妻子,是薑夫人,是你的娘親。而翊航,為父也自會讓他認祖歸宗,姓迴薑後,按展字輩,叫展航,薑展航。”說罷,牽起妻子的手便出了暖閣。


    薑展宏看著二人遠去,先是氣憤得攥緊了雙拳。


    旋即,他嘲諷般的苦笑了起來。


    繼而,笑著笑著,他竟自紅了眼眶。


    ……


    宮門口這邊,


    但見身著誥命服的賴夫人,跪於石階之下。


    宮門口的侍衛因著已通報過,卻一直未見徐迪出麵,也隻能任由著賴夫人跪著。


    少時,隻見趙蓉坐著馬車,外出歸來。


    賴夫人見到趙蓉後,如同在黑暗中看到了光,待其下了馬車後,即向其見禮。


    趙蓉雖仍惱恨著賴布衣,但見賴夫人那心焦的模樣,還是關切的道了句:“伯母免禮,休再跪了。因著無痕娘子抱恙,皇兄這幾日都是宿在風荷園的……”


    賴夫人聞言,失望之餘,又轉寄希望於趙蓉,遂求道:“公主,布衣有虧於公主。唯乞公主念在布衣在南遷期間,對皇上、對公主的盡心護衛份上,替他向皇上說幾句好話……布衣之所以在金國弄出這許多事情,其實,也是為了大宋,說到底,他也沒什麽大錯……當然,布衣這張嘴,是又臭又硬,隻會得罪人,讓他遭幾日牢獄之災,或能讓他有些反省,屆時,他自會向皇上和公主誠心認錯的……公主,求您就幫一幫布衣吧……”說著,叩起了頭。


    趙蓉見狀,忙示意宮女將賴夫人扶了起來。


    隨後,她作考慮狀的道:“好吧……本公主權且試著跟皇兄說說看,但可保證不了皇兄一定會聽本公主的哦……”


    賴夫人欠身道:“是是是,那就有勞公主了……”


    趙蓉遂微一揮手道:“那伯母就先迴去吧,別累著自己了……”


    賴夫人遂在執禮後,告退而去。


    但見趙蓉,看著賴夫人遠去的身影,自語道:“哎呀,總算走了,若一直跪著,不知道的,還以為怎麽了呢……他不就是被關了起來,皇兄才不會說處置就處置的,無非是做樣子給那個九絕看嘛,再就是挫一挫他的氣……想求我救他,哼……不過,我倒是想看看,他到時候會怎麽跟皇兄和本公主服軟的……”說著,顧自進了宮門。


    ……


    與此同時,


    宗府這邊,


    內院廊前,宗煊和薛燕瓊正焦急的來迴踱著步。


    但聽房內,不時傳出宗澤的唿痛聲。


    少時,隻見董懷德邊擦著汗,邊從房內走了出來。


    宗煊和薛燕瓊見狀,當即上前詢問:“董太醫,我爹\/義父,他怎麽樣了?”


    董懷德笑了笑後,說道:“放心,我已經替宗大人,將他背上的瘡毒挑出膿水,上了藥,好生休息些時日,便可無礙……”


    宗煊聽後,點頭道了句:“爹沒事就好……”


    卻聽薛燕瓊奇怪的道:“也不知道義父是怎麽了,突然生起了瘡來……”


    董懷德遂講解道:“噢,春秋兩季,本就易生病痛。南方又濕熱,加上吃食上的偏好,以及大喜大怒大悲,也都會引起些病痛。”


    但聽宗煊無奈的道:“爹總是改不了他那動不動就急火攻心的脾氣,唉……”


    薛燕瓊則道:“無妨,我會慢慢勸義父的,我這就去給他做些清熱去火的藥膳……”


    她說著,於轉身間,手不小心碰到了廊邊的竹子,手背上當即被竹葉劃出了一道口子。


    她倒未太在意,取出帕子擦了一下後,便管自己出了內院。


    宗煊則專注於詢問董懷德一些醫理,也並未留意那片劃傷薛燕瓊手背的竹葉變化。


    隻見滴在竹葉上的血珠,盡被竹葉給吸收了,且竹身還無風自動的晃了兩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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