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事之秋啊。”縣令歎了一口氣。


    主簿從一旁端了一壺茶水過來,給縣令倒了一杯,“縣尊何必如此焦慮?”


    “能不焦慮麽?”縣令接過茶水一飲而盡,“陰會街那邊還好說,本就是前幾任遺留的問題,但是周鶴的事,還有王乾的事,都是在我任上,這要是傳到上麵的耳朵裏,我的前程可就毀了。”


    主簿沉默不語,對於陰會街的事他也有所耳聞,聽說當初的那任縣令被判了個斬監候,後來秋審改為了二十年徒刑,永世不得續用,打從那個時候起,各地地方官,最怕任內出現什麽奇奇詭詭的事,要麽想辦法解決,要麽瞞著不報,要麽草草了案。


    周鶴一事,縣令選擇的便是第三種方法,找個由頭,匆匆結案,不過因為刑捕司的插手,倒是把這個燙手山芋給接過去了。


    “縣尊請安心,周鶴的事由刑捕司接手了,王乾的事正如他所說,興許隻是有人在裝神弄鬼呢?”


    “唉,也隻能這麽想了。”縣令還有一句話沒說出來,要不是王乾和周望天有關係,最好的替罪羊便有了,“不過,還是要盡快想個說法,安撫民眾。”


    “知道了,等會兒我就擬份告示,就說昨晚王書吏的事乃是官府的計策,為了引出周鶴一案的兇手,您覺得如何?”


    縣令細細思索了一番,輕拍了一下桌子,“不錯,就這麽辦!”


    有了解決之法,縣令鬆了一口氣,站了起來,拍了拍主簿的肩膀,“我的任期還有一年多,你我好好合作,等我離任了會向上頭推舉你的。”


    主簿受寵若驚,臉露喜色,“多謝縣尊栽培。”


    “恩。”縣令點了點頭,負手離開。


    主簿目送著縣令離開,坐下琢磨著告示的內容。


    王乾聽那邊沒了動靜,收了自己的注意力,“沒聽到什麽有用的東西,不過陰會街的事,他們好像有點忌諱啊。”


    王乾目光在周圍的書架上巡視了一番,拿出一本卷宗,查看起來,“沒什麽奇怪的內容啊,還是說被人刻意隱瞞了?”


    王乾仔細看了幾遍,沒有找到什麽線索,將那本卷宗又放迴了書架上,伸了個懶腰,看了看麵前放著的一些公文,自從鄭海被帶走之後,他的一些任務被分給了王乾。


    “說起來,鄭海好像還沒被放出來啊。”王乾磨墨的動作頓了一下,看了看身邊空著的座位。他和鄭水生想的一樣,證據不足,鄭海應該是不會被關太久的,更多的可能就是問點話,然後被放出來,之前那麽大的陣仗隻是嚇唬鄭海。


    王乾自是不會知道,林捕頭二人查到的線索全部集中在鄭海身上,自然不會輕易放了他,也不甘心就這麽放了他。


    “想不通啊。”王乾搖了搖頭,拿過筆架上的筆,蘸了蘸墨水,開始處理起公務。


    縣衙大牢內,鄭海穿著囚服,依靠在牆上。


    昨天王通兩人最終還是沒從鄭海的最終得到什麽有用的信息,兩人派人去其住所搜了搜,也是毫無線索,隻能暫時將他關進了大牢內。


    滴答!滴答!


    鄭海聽到了一陣水滴聲,眼睛微微瞄了瞄大牢內的看守獄卒,翻了個身子,將背部朝外,低聲道:“叔?”


    牢房內牆角處,有一些水滴滴在那裏,裏麵顯現出一張嘴,若是不細看,根本發現不了。


    鄭水生的語氣有些虛弱,“阿海,你自己多保重,叔,得想辦法跑路了。”


    “什麽?!”震驚之下,鄭海的聲音稍微大了點,引來看守的獄卒的注意,連忙咳嗽兩聲,等看守獄卒的視線移開了,壓低聲音道,“叔,發生什麽了?”


    “栽了!不過,我倒是把那件東西丟給他了,他也別想好過!”鄭水生的聲音中滿是怨恨。


    “他?他是誰?”


    “住在我對麵的那個人。”


    “他?!王乾?!”鄭海驚疑不定地問道。


    “沒錯,你認識?”


    鄭海也不管鄭水生是否能看見,點了點頭,“衙門新來的書吏,聽說和城裏的周望天有些關係。”


    “哈哈哈,這次看他怎麽死!”鄭水生的聲音暢快道。


    “叔,到底怎麽了?”


    “那王乾是個修士,我就是栽在他的手裏的。他倒是膽大啊,身為修士,竟然敢入公門就職。”


    鄭海聽得不明不白,“您怎麽和他起衝突了?”


    鄭水生的聲音沉寂了一下,“我在那死鬼道士留下的記錄中,發現了一個方法,用修士的屍體作為容器的話,可以加快長生水的生成,我本來以為憑借著那道士的法器和法寶能輕鬆將他拿下,結果失手了,除了拂塵之外,蕩金劍和煙葫蘆都毀了,好在我倒是脫下了那層人皮,可以離開了。”


    鄭海的臉色一變,“他這麽厲害?他看起來才十幾歲啊。”


    “不錯,我懷疑他就是道士口中的真人,本來我以為那隻是道士誑我的,沒想到世間真有此等人。既是真人,自然駐顏有術,說不定已是幾百歲了。”鄭水生想起王乾的手段,心中一陣怨恨,又夾雜著幾分嫉妒,還有一點他自己都沒有察覺到的恐懼。


    鄭海心中一寒,想起和王乾相處的幾日,越想越覺得他是衝著自己來的,突然他腦中閃過一個片段,想起一事來,暗自懊惱,“當初是周望天親自送他過來的,u看書.ukashu.om我怎麽就沒注意到這點呢?憑借周望天的身份怎麽會為了一個小鬼親自找縣令,還隻是為了一個書吏的職位。”


    “怎麽了?”鄭水生見鄭海半天沒有迴話,問道。


    “啊,沒什麽,不過,叔,你走了我可怎麽辦?”心中的猜測鄭海自然是不會說出來的,萬一鄭水生誤以為是他這裏出了紕漏,他可就真的慘了。


    “真沒什麽?”鄭水生狐疑地問道。


    “真沒什麽。”


    鄭水生那裏沉默了一下,似乎相信了鄭海說的話,“等你出了大牢,去隔壁縣找我,我在那有一處院子,你還記吧?”


    “記得。”鄭海臉露喜色,暗道:“還好,沒有放棄我。”


    “記得就好,沒了人皮,我們倒是不用再躲躲…….啊!你、你、你怎麽會……”正說著,鄭水生那裏傳來一聲慘叫,之後便沒了聲息,鄭海眼前的水滴恢複了正常。


    “叔?叔?”鄭海心中生出一股不詳的預感,聲音越來越大。


    “叫什麽叫,安靜點!”看守的獄卒聽見鄭海的聲音,眉頭一皺,走上前來,嗬斥道。


    “完了!”鄭海仿佛沒有聽見獄卒的聲音,癱坐在牆角,麵如死灰。


    “喂!”獄卒察覺到鄭海有些不對勁,有些緊張地叫道。


    鄭海如夢初醒,露出一個淒慘的笑容,在獄卒驚駭的目光中,七竅內流出黑色的液體,身體像是漏氣的氣球一般癟了下去,很快牢房內隻剩下一具幹屍。


    “啊!”獄卒大叫一聲,踉蹌著衝出了大牢,向林捕頭等人匯報此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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