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


    當陳柏趕到一樓的時候,就看見倒在血泊中的莉莉婭,周圍所有人都驚恐萬分地看著她肚子上被貫出來的傷口,跟在陳柏身後的海茵茨也是目光一定。


    「怎麽會……」從尖叫聲過去也不知道多久,旁邊才終於有人反應過來,小聲喃喃道。


    「快找醫生!快點!有沒有醫生!」那個聲音似乎驚醒了這群圍觀的人,人群中有人驚慌失措地叫喊起來。


    然而他們根本就沒看明白莉莉婭的肚子是怎麽突然被開出個口子的,說不定連剛剛到底發生了什麽都沒有判斷出來,甚至有不防範的人企圖上前去幫莉莉婭止血。


    「別碰她!」匆匆趕下來的陳柏看見這一幕下意識地就吼了一句,然後一個健步衝到了莉莉婭身邊,扶住了她的肩膀。


    「你是,你是醫生----」有人問道,然而當看清陳柏的臉時,目光瞬間就僵住了。


    以這兩天新聞的熱度,全聯盟男女老少,恐怕沒有誰是不認識這張臉的。


    「小白。」海茵茨眉頭微皺,似乎猜到了陳柏想做什麽,一個健步走上前去,伸出手剛想叫住他。


    說時遲那時快,陳柏的手毫無徵兆地直接順著莉莉婭肚子的傷口,就這麽直接伸了進去。


    「啊!」周圍圍觀的觀眾瞬間驚叫了起來,與此同時,莉莉婭已經陷入半昏迷的臉色看上去也更痛苦了。


    「你,你幹什麽,你想害死他嗎!」明顯認出陳柏,知道他不是醫生的人驚叫道,「她的傷口已經在大出血了,你這樣會害死她的!」


    驚恐下的人們甚至忍不住將這句話重複了好幾遍,此起彼伏的尖叫聲和咒罵聲接著就跟了上來。


    「鹽。」陳柏的臉色也很不好看,剛剛那隻雌性嘎布多,明顯是剛剛分娩完的樣子,繁殖器官都沒來得及合併。


    而這種嘎布多在受驚的情況下,有把自己的孩子塞進別的契約獸身體裏的例子,而小嘎布多則會從內部把那個契約獸的身體吃幹淨,用以成長的輔料。


    陳柏的聲音在這群人中間並不明顯,這麽長時間被人議論紛紛的對象突然出現在自己麵前,還是以這樣的姿態,人們的恐懼和害怕仿佛一瞬間找到了發泄點一樣,通通化為了憤怒。


    其中甚至有個濃妝艷抹的女人直接上前推了陳柏一把,喊著旁邊的人一起,完了還用力拉扯他的肩膀,企圖把陳柏推到一邊去。


    「你快起來!你這種從貝塔區來的什麽都不懂的人在這裏做什麽!野雞上樹還真把自己當迴事了,你要是害死她了,你就,你就這輩子都不能翻身了!」女人的力道相當重,但陳柏卻穩穩地抱著莉莉婭,動都不動一下,抿著唇,額頭冒著汗珠,想順著莉莉婭的傷口找到那隻小嘎布多。、


    時間不長,他很快就下來了的,應該不會太深,還沒有鑽進內髒,就有救。


    思想高度集中的陳柏甚至用了精神力來穩住莉莉婭的腦域,試圖反覆刺激她的腦域讓她不至於完全昏過去。


    他這種完全無視的態度徹底激怒了身後的女人。


    她見怎麽喊都沒用,甚至直接舉起了包來,眼見就要往陳柏腦袋上砸的時候,橫空伸出一隻手來狠狠抓住了她的手臂。


    女人一愣,抬起頭來,就看見海茵茨那張充滿陰霾的臉。


    剛剛的場麵實在太混亂,以至於他們幾乎都沒怎麽注意到跟在陳柏後麵的海茵茨。


    後者冰涼的眼神斜了女人一眼後,把手上的東西伸到了陳柏麵前,「鹽。」


    「撒到傷口旁邊。」陳柏說道。


    海茵茨二話不說,蹲下來就認認真真地開始撒,周圍的人似乎是看見元帥出現了,一個個表情都僵硬了下來,即便他們的動作看上去都很無厘頭,但卻沒人繼續反駁了,尤其是剛剛那幾個企圖推開陳柏的人。


    往傷口上麵撒這種東西是非常痛苦的,半暈過去的莉莉婭都生生被痛醒了,她已經疼到叫不出聲了,隻能下意識地就抓住了陳柏的手臂,然後不斷地收緊手掌。


    海茵茨看著陳柏白皙的手臂被她生生掐出的指甲印,眉頭皺地很緊。


    陳柏卻好像看不見這些一樣,伸進去的越來越深,眼見連第二個指節都要沒入的時候,他突然臉上表情一動,與此同時,身上現出了一隻長尾鶯,在陳柏猛地把手抽出來的一瞬間,飛快地展翅衝過去,用爪子橫空拽住了一個黑影。


    這時候,海茵茨才看清楚,那個被長尾鶯的爪子拽的緊緊的小黑影,盡管血肉模糊,但還是能隱隱地看見他剛剛在樓上震開的傢夥的影子。


    他麵色一頓,與此同時,莉莉婭臉上的痛苦也稍微減少了一點,陳柏才開始給她嚐試粗略的止血。


    他的動作看上去似乎有點不穩,好像包紮傷口對他而言相當的陌生,又好像自己都被剛剛的場景嚇壞了,手臂的動作都有點抖。


    海茵茨見狀,一手撥開他,示意他去一邊休息,然後手腳利索地開始給莉莉婭進行止血和簡單的包紮。


    一直到他快要把這些都做完的時候,門外才傳來了一陣緊急救護航甲的信號,醫生和護士們衝進來看見眼前的場景,和陳柏一手的血跡時,均是一愣。


    「這是……」其中有個反應比較快的醫生,連忙衝上前去接過莉莉婭,和海茵茨一起把她抬上了救護床上。


    「野……野生契約獸入侵,」陳柏在海茵茨的注視下,小聲地說道,然後指了指地上紮紮爪子抓著的東西,它還活著,要不是被陳柏的契約獸紮紮---就是那隻長尾鶯抓著,這會兒說不定已經借著剛剛吸食的血液撞進下一個寄生體上了,「嘎布多寄生,非正常分娩,有,有可能被細菌入侵……」


    醫生臉色瞬間就嚴肅下來了,甚至顧不上和自己說話的是日前風靡全球各大新聞版的陳柏,野生契約獸入侵是非常嚴重的事情,他和另外幾個護士飛快地架著莉莉婭上了航甲。


    「還好嗎?」從後麵走上前的海茵茨拍了拍陳柏的後背。


    他看上去有些驚魂未定,雙手無意識地搓著,就好像第一次看見這麽大量的血跡一樣,甚至忍不住用指甲去抓自己的手背。


    「處理的還算及時,應該不會出問題的。」陳柏低下頭來,喃喃道,似乎沒有聽見海茵茨的問話。


    看了眼周圍目光驚魂未定,目光卻依舊忍不住鎖在他們身上的圍觀群眾,海茵茨抿了抿唇,拉著看上去還沒迴神的陳柏到洗手池的地方,低下頭來認真地幫他清洗手上的血漬。


    被海茵茨握住手的陳柏,睫毛微微一顫,原本看上去有些空洞的眼眸也閃了閃。


    用心給他洗了足足有五分鍾的海茵茨,為了保證不留下氣味反覆刺激到他,甚至用了好幾迴香氛。


    確定洗幹淨後,才迴過頭看了陳柏一眼,心髒都忍不住軟了。


    陳柏反覆思考自己有沒有哪一步做錯了的樣子就好像一個犯了錯的小孩一樣,無論是發白的唇色還是有些渙散的目光,看上去都讓人心疼不已。


    尤其是他手臂上那幾個往外麵滲血的指甲印,都讓海茵茨忍不住地心疼。


    「別想了。」海茵茨低聲說道,然後伸手抱住了陳柏,顧不上周圍到底有多少人在,就這麽把他摟在懷裏,一下一下地順著他的後背。


    埋在海茵茨頸窩處的陳柏眸光一動,半晌後,才微微閉上了雙眼。


    22.022


    陳柏從來沒想過自己會輕易地接受誰的懷抱,他抱過最多的人,大概隻有許多,但大部分都是他主動的,在許多很小的時候。


    所以顯而易見,海茵茨的懷抱,和許多是不同的,帶著一股淡淡的清香味,不像是刻意噴過香水的樣子,但卻莫名地讓人覺得好聞,寬大而有力的肩膀甚至讓人覺得很有安全感。


    這個看上去輕佻的男人,有一個非常能讓人依賴的臂膀,陳柏在心裏默默說道。


    他還記得,上一次被海茵茨擁抱的時候,對方還隻是個少年,懷抱裏隻有勇往直前的衝勁,和年少的勇敢,而十七年過去,他已經蛻變成這樣了。


    陳柏默默閉了閉眼睛,心裏默記的三分鍾一結束,他就離開了海茵茨的懷抱,看上去就好像一個受驚的幼獸在安慰之下總算是冷靜下來了一樣,眼角還是帶著幾分紅潤。


    海茵茨看著,忍不住伸手摸了摸他的腦袋,然後伸手擁住了他,把人摟緊懷裏,讓他臉衝著自己,就想帶他出去。


    與此同時,站在衛生間外麵圍觀的人見狀,也當即讓出了一條道路,任由海茵茨帶著陳柏走了出去。


    「我帶你去醫院檢查一下。」上了航甲,海茵茨就瞪著陳柏手上的傷口直發愁,拿來藥水做個簡單處理還不夠,就好像較勁一樣地,非得帶他去醫院。


    一時間陳柏有些哭笑不得,盡管剛剛在衛生間時是他不得不做的掩飾,這樣會讓他之前爆發似得行動看上去更像是本能,而不是理智,但海茵茨在他處理時對他的信任,和處理之後的安慰無疑都讓他覺得挺感動的。


    「不用了,小傷而已,我等下要去上課的。」


    「不行,嘎布多剛剛已經進到她體內了,萬一有什麽病毒傳染給你怎麽辦?」海茵茨說著,低下頭深深地看向陳柏的手,手上充滿血跡的畫麵從他腦中晃過,海茵茨心裏一動,立刻道,「……還是做個全身檢查穩定一點。」


    接著還沒等陳柏說話,他看著陳柏的傷口,突然又低嘆了一聲,「雖然不覺得你的行為有問題,但你下次要做這種危險舉動之前,能不能先考慮一下我的心情?」


    陳柏一愣,原本想說的話重新滑入了腹中。


    ……想想也是,剛剛那個場景,人那麽多,肯定會被人拍下來的,而他衝上去的動作,如果那個姑娘沒事還好,一旦有事,他肯定會承擔全部的責任。


    這些陳柏不在乎,對他來說,他在場,明明有可能,卻偏偏要因為別人的眼光而看著一條生命死亡,才是最不應該的。


    就算過去的職業讓他無數次經曆生死,但也正是如此,才讓陳柏更加明白,一條生命到底有多麽脆弱。


    所以就算再來一次,他肯定也還是會上去。


    可是海茵茨呢?


    假設那個視頻被拍下流傳出去的話,海茵茨昨天做的一切都失去意義了,大眾媒體肯定會把其中的焦點放在海茵茨身上的,這些責任就不再是,也不可能是他一個人擔了。


    「抱歉,」想到這裏,陳柏垂下了眼簾,「是我考慮不周。」


    透過陳柏的神情,海茵茨仿佛讀懂了他在想什麽,看著那張平凡的不能再平凡的臉,他深唿吸一口氣,然後坐在了陳柏身邊,「不是那樣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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