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9章 呔,妖孽!


    欽天監。


    一個碩大的鐵球被一根絲線垂吊著,鐵球之下有一台座,鐵球四周,有一圈紫檀所製的木圍絲帶,懸空而起,並繞著鐵球不斷轉動。


    忽然之間,鐵球偏移台座,望東南而動。


    臨此物而坐的欽天監監正猛然睜眸,麵色稍變。


    東南有妖患將起?!


    欽天監監正坐起身,拿出自太祖之時傳承下來的法器,是一個龜殼。


    他將龜殼擺放於身前,進行占卜,丹田之中的深厚內力如同潮水,灌注入龜殼法器之中。


    片刻後,龜殼之上,有裂紋漸漸浮現。


    他讀出了卜筮結果。


    妖入京城。


    ————


    花去一日時間,摸清楚天牢魚獄卒獄頭行走後,將一位夜巡的獄頭弄暈,爾後絳蛸變作其模樣,領著身穿獄服的張順,來到監牢。


    守卒見到大人,旋即開門,雖不認得身後跟隨之人,但無人敢去過問。


    在一名守卒帶領之下,張順兩人很快到了關押此次犯了政變大罪的死囚犯處。


    瞧見趙問,屏退獄卒後,張順站到鐵柵欄之前,叫了一聲,“趙師。”


    裏頭坐在一角,披頭散發的趙問望來,不過獄中漆黑,凡眼不見,隻通過聲音分辨出來,聲音中夾雜著七分意外,一兩分驚喜,“小順?”


    “是。”


    造海境修士,往來人間之地,壓根不會受到什麽阻礙,張順一路過來,順暢得很。


    趙問站起身來,走到獄門之前,雙手抓著鐵欄,“你如何在此?!”


    張順抓住鐵欄,使出氣力,空手便將柵欄拉開一個口子。


    “趙師,我有一位會易容的朋友,你如何忘了?”


    “事不宜遲,趙師,且隨我一同離去,以免生變。”


    趙問搖搖頭,“我不會與你離開的,伱從此離去罷。”


    張順沉吟半響,“趙師,你留在此處,縱是身死,也並無益處。


    而若從此逃離,留有一命,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啊!”


    趙問此次若是逃離,恐怕往後再無法入大恆官場,再無法為百姓做事,除非投向反賊。


    可他不會那般做。


    他已對大恆失望,心如死灰,不如身死。


    而且此番若是逃離,無論是身後名,還是諸多同道,皆無法交代。


    他雖沒參與到太子政變當中,但當時確知此事,李健乃是太子之師,而他當初同樣任命過太子舍人啊。


    太子不似景元皇帝,而是確有振國之心,而是確有一些真才實幹。


    趙問喟歎一聲:“小順,不必多言,你若果真有心,便莫要救我。


    人各有誌,我誌在大恆也。”


    張順沉吟半響,“趙師,向墨師兄所在何處?”


    “向墨應當已離開京城罷……


    駱丫頭先前在京師隨我一名武師舊日離去,遊曆江湖而去。


    你不必擔憂。”


    張順最後再問了一遍,“趙師,果真不願與我離去?”


    趙問擺擺手,“臣子當為社稷而死。”


    “我明白了。”


    張順恭恭敬敬執弟子禮,朝趙問一拜。


    “弟子告辭。”


    張順將監牢合攏,對於他人,並不關心。


    站在牢房通道,張順側身叫了一聲,“魯行何在?”


    爾後一道頗為虛弱的聲音響起,“何人喚我?”


    張順走到房門之前,“我可救你,你可願隨我一同離開監牢?”


    魯行不知張順何人,但他已有死誌,拱拱手道:“多謝壯士,但我等患了謀逆之罪,便不牽連於你了。


    天下變革,未曾不從流血而成,今日當以我等之血,濺醒景元之心。”


    張順遭了趙問拒絕後,此次並不覺意外,也沒強迫此人。


    因為他心中有了一個主意。


    兩日後眾人會在菜市口處死,屆時以自己那件攝魂珠,將魂魄奪來即可。


    有隔壁監牢之人聽聞張順解救之言,趴到了獄門之前,“壯士,我願隨你一同離去!”


    魯行同監牢中同樣有出言求救之人。


    張順譏諷一笑。


    置之不理。


    果真為社稷臣者有之,但魚龍混雜之下,貪生怕死之徒,政變之中求得名聲地位之人,同樣不少。


    當然,這和他無關。


    轉過身來,張順和絳蛸一同離去。


    “大王,若是要救人,直接打暈,扛著離去便是。”絳蛸望來,說道。


    張順擺擺手,“不必了,成全它們為國而死罷。”


    死後再用攝魂珠攝來魂魄,並不影響。


    攝魂珠雖是劣質,但以張順如今手段,將魂魄攝來,並且蘊養十天半月,並不會缺少什麽。


    記憶傳承之中,可是不乏神魂之術。


    張順轉而想到,“讓青暮混進來,在天牢之中,守衛趙師身側。”


    李健望向張順背影,“趙兄,你這位弟子可不一般,天牢重地,隨意出入。”


    趙問點點頭,“去年我見他時,尚且隻是一名漁夫,衣著破舊,如今不過一年多,便達到了這般地步。


    他一心習武修行,想必如今修為已達到了不低的地步。”


    李健訝然,“原來是一名武師,難怪如此。”


    “李兄,我這位弟子,舉止不似往常,再過兩日,你我即將問斬……


    他可能會劫刑場。”


    “……”


    翌日,一名身穿仙鶴補丁的朝堂大員走來,身後跟著一名內宮而來的太監,手中端著盤子,盤中有一壺酒,以及三五隻杯子。


    蔡和笑了笑道:“幾位大人,陛下說了,爾等名氣甚大,若拉到菜市口斬首,容易生禍。


    不如先在天牢之中亡故,爾後陛下也好看在君臣一場的份上,給幾位一場體麵。”


    趙問並沒有暴跳如雷,撚了撚須,氣度如舊,“蔡和,禍亂天下者,皆在於你,百年之後,史書之中,可曾想過如何?”


    蔡和望著趙問那一副氣定神閑的模樣,麵容稍稍猙獰,“趙問,相識多年,我果然唯一還是看不慣你那一副謙謙君子的模樣。


    天下之亂,可在於我?在陛下也。


    即便沒有我蔡和,還有童關、張約、錢謙,還有李和、張和、周和!


    至於百年之後?逍遙快活數十載,誰會管身後事?”


    朝堂兗兗諸公,何人不知天下事?


    趙問端過酒來,“大恆立國近三百載,我受師恩,得以進學,後得師命,科舉得官,得陛下賞識,得入翰林,來往風雨數十載,上對得起陛下、師傅之恩,下不愧天下黎明百姓。


    今日且死,不懼之。”


    說罷,趙問一飲而盡。


    李健緊隨其後。


    待兩人倒下後,蔡和這才轉身離去。


    青暮躲在一處角落之中,縮得極小,瞧瞧遊曳至趙問等人麵前,輕而易舉地便將幾人渾身毒素攝來。


    不一會兒,趙問蘇醒過來。


    咋迴事兒?


    沒死?


    片刻後,李健睜眼,和趙問麵麵相覷。


    “發生了何事?”


    ————


    翌日,行刑當天,張順來到菜市口。


    今日清晨之時,青暮便迴來,稟告了昨夜之事。


    景元皇帝不講武德,不過還好張順留了一手。


    否則連收斂趙師殘魂的機會都沒了。


    蔡和乃是今日督斬官,清晨之時,見趙問、李健等數人不死,蔡和目瞪口呆。


    分明飲下了毒酒,他還親眼看到幾人倒地,爾後才轉身離去啊。


    ‘難道毒酒被人掉了包?


    不可能,那可是我親手調製。’


    蔡和隻覺棘手,陛下交代下來的差事沒做好,撤職不至於,畢竟他乃是陛下最為親近的大臣,可事情辦砸,總歸不利。


    蔡和、張約四人,因利相合,他乃是魁首,可若是犯了錯,難免不會倒台,被遍布朝堂之上的自己人下黑手。


    心事重重的蔡和到了菜市口,布置下人手,劊子手就位,另外把將要處死之人,排列跪下。


    劊子手人手不足,並不能一同斬殺,而是從前往後,一排排殺。


    午時三刻將至,坐在首位上的蔡和被屬下提醒一句後,扔下監斬令。


    “殺!”


    站在頭排的數十劊子手手起刀落,最為前排的數十人當場腦袋搬家。


    其中,有那位不懼生死的魯行魯大人。


    張順擠在人堆中,站在最台前,距離頗近,手掣攝魂珠,氣機暗動。


    以他的眼力,能夠見到一縷縷的魂魄從魯行身軀中出來,如同煙霧氤氳,不斷朝著手中攝魂珠中飄來。


    不一會兒,徹底將魯行魂魄收攏。


    此時,劊子手已站到了第二排,高高舉起手中屠刀,悍然落下,再次擄走數十條性命。


    一道破風聲響起,移目望去,隻見一人施展輕功,從空中一掠過來。


    此人身穿一襲道袍,站在台上,爾後施展術法,點燃一道符籙,雙目綻放出一道亮芒,向四周環視。


    欽天監監正昨日察覺到動靜後,便以陣法感應整座城池動靜,張順甫一施展靈力,當即便感知到了,迅速前來。


    欽天監監正隻能察覺到大致位置,但不可能直接鎖定,因此過來後,還需用另外的手段,開法眼,以此來確定具體哪隻。


    法眼之下,諸妖無所遁形!


    監正旋即將目光鎖定在了絳蛸身上。


    因為他看到,一隻渾身赤紅,長著一隻隻幽深黑眼,並有數條觸手的妖孽!


    至於張順,以他那法眼,壓根看不出分毫。


    “呔,妖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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