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方臨海之地,白山黑水之間,有異族崛起,實力強橫,常南下侵略,覬覦富饒的中原之地,北方邊境大戰,多是發生於此。


    鬼牛鯊生活於河水入海口,時常深入河流內陸捕獵。


    一次大恆與異族臨河而戰,死傷無數,鬼牛鯊聞到葷腥鮮血,從入海口一路西行,碰上大戰之後士兵屍首,飽餐一頓。


    有一名屍體身上佩有一件品秩極低劣的攝魂珠,鬼牛鯊葷素不忌,連同血肉一同吞下。


    之後受了影響,一路南下,越過大江大河,在割據一方的水妖手下狼狽逃竄,與兇猛捕獵的水怪廝殺,勉強苟活,到了這野澤。


    鬼牛鯊尋到吉雲埠,不管不顧,衝擊岸口,視線張望,隻為尋找埠口身影。


    它修為不足,無法言語,無法上岸,頂了天如此而已。


    鬼牛鯊雖受攝魂珠中一縷殘魂影響,不過它仍有著猛獸習性,甭管甚麽,人獸皆食。


    鬼牛鯊不宿水底,常在水麵之下數十丈之內,每日除卻捕食外,便剩下到岸口引掀浪,對於甚麽危險,渾不在意。


    它當初從望安河而下時,一直沿著河岸而行,側目望向岸邊,尋找腦海之中畫麵的蹤跡。


    正是因此,沒靠近較深水域,得以安然無恙。


    鬼牛鯊甩動著尾鰭,朝著吉雲埠而去,探出腦袋,望向和河岸有段距離的一幢房屋。


    神識錯亂,記憶斑雜,它壓根不知為何過來,隻記得迴家,迴家。


    鬼牛鯊露麵時,岸上一夥人瞧見,任沉摩挲腰間刀柄,眯著眼,壓抑著氣血,以免露出甚麽馬腳,“找來幾名漁夫,一個個撒出去,引誘鬼牛鯊前來。”


    任沉出了一個和昨日同樣的主意。


    隻是此次漁民就沒那般幸運了,刀架在脖子上,去了還能拿幾兩銀子給妻子孩子,不去可就是白死了。


    這些雜事,當然不會是靖平司做,周虎領著幾名捕快,抓來漁夫,相繼入水。


    初出茅廬,才當捕快幾個月的小許見到一名麵容枯黃的女人牽著一名七八歲稚童哭泣,於心不忍,“頭兒……”


    周虎擺擺手,不耐煩道:“待會兒多給幾兩銀子安置。


    那漁夫不去,那就你我去,你小子活膩歪了,想待他去?”


    小許無言,周虎催促道:“速速趕人下船。”


    有一家新婚燕爾的夫婦,妻子不願苟活,幹脆和丈夫一同下水,“兩個人劃得快些,說不準就能逃脫虎口。”


    任沉一張胖臉將雙眼擠得狹小,淡漠地望著湖麵,瞧著大鯊不斷逼近。


    犧牲幾名區區漁民,滅掉妖患,拯救埠口百姓,這是極好的買賣。


    鬼牛鯊可不是善茬,第一條船的老者過來,二話不說,一口吞下。


    餘下幾條烏篷船立刻調轉船頭,往岸邊去。


    可哪裏躲得過去,不一會兒便被追上,船毀人亡,落入魚腹。


    鬼牛鯊瞥向岸頭靖平吏,露出兇神惡煞的目光,並不畏懼,嘶吼一聲,搖曳身子,平靜的湖麵掀起一陣浪潮,拍打過去。


    任沉拇指一彈,腰間刀鏘然而出,一把手攥住,厲聲道:“殺!”


    任沉一馬當先,身後兩名內勁大成的武師,之後又有數人緊隨其後,起身一躍而出,幾人刀刃之上,頓時泛起流螢光彩。


    幾名靖平吏刀身落在水浪之上,暗勁迸濺,那類似術法的水浪頓時崩潰,以入刀切口為心,寸寸斷裂,爾後水浪消弭。


    蘇定武等靖平吏緊緊跟上,各自抽刀,並且隱隱結成軍陣,三五人一組過去。


    靖平吏傳有一門刀招,相互配合之下,能發揮出更強的殺伐之力。


    張順抵達時,從遠處望去,見到一群人如附骨之蛆圍著大鯊。


    一名名靖平吏武師手中兵刃閃爍出來,斑斑點點,極為絢爛。


    臨近水岸,靖平吏腳下踩著較淺的水底地麵,算是在陸地之上。


    鬼牛鯊體型雖大,但駕馭水的本領不小,有較淺的水就能靈活遊動,不會輕易擱淺。


    可即便如此,一堆武師圍殺過來,仍然難抵,尤其是前頭任沉,氣血濃厚,血氣逼人。


    鬼牛鯊一尾巴掃飛一人,不再纏鬥,衝開阻隔,從岸邊退去。


    浪濤過來,鬼牛鯊身形漸漸隱於水中。


    任沉腳下踩水,如履平地,達到了張順眼中高手的層次。


    他大嗬一聲,丹田之中一星半點的內力逼出,手中刀閃爍出一縷光芒,刀罡傾瀉而出,轟向鬼牛鯊。


    鬼牛鯊見此,不去力敵,尾鰭遊動加快,使勁朝水下鑽。


    刀芒破開水麵,轟然而至,侵襲之快,令人乍舌!


    大鯊背部劃開一道口子,頓時有鮮血溢出。


    任沉纏鬥之際,餘下靖平吏早已找來船隻,三五人一條船,圍了上去。


    “大鯊受了傷,追!”


    從岸邊一路往水中去,一開始鬼牛鯊落入下風,可隨著不斷深入,它開始招風引浪。


    初開始掀起的浪潮不大,僅船隻搖晃不止,對靖平司眾人影響較小。


    可接下來,鬼牛鯊一聲厲吼,湖麵蕩漾,水浪衝天而起,聲勢浩大。


    一仰頭,能見高高的浪潮,若是拍來,恐怕船傾人覆,能死傷不少。


    幾名內勁和鬼牛鯊纏鬥,任沉輕聲一嗬,一刀橫掃,白芒匹練從中間硬生生割開浪潮。


    一時之間,雙方竟有幾分僵持的架勢,誰也拿不下。


    任沉覬覦鬼牛鯊一身血肉,鬼牛鯊何嚐不饞涎他任沉內勁圓滿的血肉,否則怎會在此廝殺。


    和蘇定武常同行的女子靖平吏跌入水中,遊動著身子,望向你來我往互不相讓的廝殺兩方,喘口氣,暗暗思忖,“既然落水了,就返迴岸上得了。


    任大人實力強橫,自然無礙,可死傷多為我等啊。”


    女子正要折返,一轉身,恰和露出腦袋,瞪著兩個銅鈴一般的大眼的鱷將軍對視。


    女子嚇得花容失色,正要驚唿,鱷將軍嘴巴張得極大,咬著拖入水中,三兩口吞下。


    大鯊廝殺時,張順緩緩跟在後麵,有落單掉入水中的靖平吏,直接讓蘆頭鱷將軍等過去,弄死了事。


    昨日縱馬而過,濺汙泥過來,壓根不停,記得清楚,而且拿漁民當誘餌,實在可惡。


    這些靖平吏,張順著實沒甚麽好感。


    甚至說,對大恆整個官場,感官極差。


    任沉望著渾身刀傷愈加重的鬼牛鯊,大喝一聲,對著身側幾人使了使眼色:“再隨我一同施展出殺招,定能拿下這大鯊,莫要讓它逃了!”


    鬼牛鯊一邊與任沉廝殺,一邊不斷應付其餘靖平吏的襲擾。


    不少的靖平吏已經落入了它腹中。


    天幕之上,任沉數人聯合,隱約成陣,光芒流轉,轟然而下!


    血盆大口剛咬下一名靖平吏,鬼牛鯊察覺到頭頂動靜,迅速朝水下潛去,不敢有分毫抵擋。


    方才此殺招已施展過,鬼牛鯊企圖硬碰硬,卻使得傷痕累累,此次哪敢再不自量力。


    可那招來勢淩厲,鬼牛鯊縱是反應極快,翻身躲過殺招,免於一死,可仍使後背多出幾條猙獰血痕。


    鬼牛鯊不再和這幫人廝殺,它的退路就是在水中,下潛、下潛,潛到這群人無法到達的地方!


    此次吞下的人類不少,而且多是武師,待消化幹淨,實力又會有所精進,早晚破開最後一層屏障。


    任沉輕聲一嗬,“莫要讓它逃了!”


    他正要追殺,下一刻,卻見水麵陡然掀開,一朵碩大水花綻放,再次露出鬼牛鯊的背鰭。


    不對!


    鬼牛鯊被東西咬中。


    再往下,是一條鱗甲深綠色,嘴巴張得極大,尖銳牙齒咬著大鯊的鱷魚!


    任沉瞪大雙目,悚然一驚,何時又來了這麽一條大家夥!


    蘇定武渾身早已沾濕,一陣殺伐,偷工減料,能躲則躲,因此活到了現在,而且他實力出眾,好歹是野澤城中頗為出挑的靖平吏。


    可此刻,見到那條大鱷魚,他心中已再次生了竄逃的心思。


    蘇定武望向任沉,想看看局勢,卻見一條大魚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從水中出來,衝破任沉大人腳下已殘破的船板,張開大嘴,露出尖牙。


    任沉大人正驚愕地盯著鬼牛鯊,待反應過來時,卻已遲了,他一半身子落入了魚口。


    任沉大吼一聲,右手刀雙手攥著,迎頭下劈!


    大魚嘴巴閉合,將任沉下半截身子一口咬掉翻轉魚身,魚尾掃開攻勢,在空中驚鴻一招後,落入水中。


    鱷魚落下而濺起的雨幕之下,竟有一人從水中一躍而出,手中拎著一把刀,輕嗬一聲,氣血著蓋,使得刀身有一層猩紅氤氳。


    張順微微仰頭,臨空便是一刀橫掃,將任沉的那顆稍顯胖大的腦袋砍了下來!


    吃下任沉半截身子的蘆頭砸到水中,水花蕩起,張順背靠雨幕,手拎著一把飲血直刃刀,臉上沾染幾滴猩紅鮮血,睥睨而視。


    真男人從不看背後爆炸!


    蘇定武看著張順,頓覺頭皮發麻,脖頸發涼,驚悚萬分。


    眼前這人,氣魄雄壯,有一種說不出來的威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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