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顏失蹤半月後,海上救援仍在繼續。


    別墅周圍的監控錄像已經被三人反複看了上千遍。每次看,仍舊有種無法唿吸的窒息感。


    電腦屏幕裏不斷重複播放著同一片段,是舒顏被洶湧猛烈的浪花卷進海裏的場景。


    這個監控,能夠清晰看到她被卷入海裏的整個過程。


    但那有什麽用,到現在整整半個月了,仍舊沒有她的任何消息。


    厲釗烴捏了捏發脹的太陽穴,抬頭看了眼對麵的男人:“康煜呢?”


    “說是有個新的猜想,要迴一趟舊宅。”


    沈柏川目光依舊落在電腦屏幕上一動未動,聲音平靜地迴道。


    “新的猜想?”


    沈柏川輕聲嗯了聲,轉過身來:“其實,我也有一些猜想。”


    厲釗烴抬起頭,漆黑的瞳孔看著他:“說來聽聽。”


    沈柏川拉開一旁的椅子,示意他坐下來,隨後才緩慢開口道:“舒顏落水後,她的父母也跟著出了車禍去世,你不覺得,太過於巧合嗎?”


    男人的視線平靜,隻是充滿紅血絲的眼睛卻透露出主人的疲憊。


    他說:“前腳女兒落水身亡,後腳父母跟著車禍身亡,可以算作是聽到女兒死亡的消息後太慌亂,導致路上出了車禍。但我去了一趟舒顏父母家後,有了新發現。”


    舒顏落水後,三人便分工合作,厲釗烴負責海上搜救,沈柏川負責料理舒顏父母的後事,康煜去調查周圍的監控以及尋找當時在場的所有人。


    合作的效率最高,他們手裏捏著各種人脈資源,精細化的運用,可以讓他們手裏的資源發揮出最大的價值。


    按理說,這種配置,哪怕舒顏碎成了渣,他們也能找到,可現實的情況是,他們仍舊一無所獲。


    她就像是憑空消失了一般,一點兒蹤跡都找不到。


    厲釗烴心頭一跳,猛地看向沈柏川:“你發現了什麽?”


    “舒顏父母家附近鄰居的說辭,很統一。”


    沈柏川打聽了很多家,問到舒顏家的時候,都說他們家命薄,好端端的,一家三口全沒了。


    可當沈柏川繼續詢問,問到舒顏小時候的事情時,所有人的臉上都是一片迷茫。


    都是住了好幾十年的鄰居,彼此身份都不低,可竟然沒有一個人記得舒顏小時候的事情。


    沈柏川目光淡淡:“這些,不夠奇怪嗎?”


    說著,他視線轉向了電腦屏幕,沉默了一會兒,沈柏川突然笑了起來。


    他手指著電腦屏幕裏的人:“老實說,我現在已經開始懷疑,舒顏到底有沒有真的死去。又或者說,她到底是不是真的存在。”


    “畢竟……”


    他說到一半,卻像是想到什麽似的,猛地一下停了下來。


    厲釗烴疑惑的視線看過來:“畢竟什麽?”


    沈柏川搖搖頭:“沒什麽。”


    ……


    九月初,開學季。


    康煜沒有去學校,反而向學校請了一個月長假。


    半個月沒有尋找到舒顏的蹤跡,原本愛笑的男生也逐漸變得冷漠。


    溫和的笑容本就是他的偽裝,撕去這層偽裝,不過是迴到了本來麵目。


    康煜迴了一趟老宅。


    這裏是他長大的地方,童年那些讓人十分討厭抗拒的迴憶全都是在這個地方發生的。


    高中以後,他再也沒有迴來過這裏,可隨著舒顏的失蹤,康煜原本塵封的那些迴憶也開始逐漸蘇醒。


    他迴到這裏,不在乎是想再確認一次,如果真的是他想的那樣……


    康煜驟然握緊了拳頭,眼底陰鷙閃過,玩弄他一次,第二次絕對不會讓對方再得逞!


    老宅已經很久沒有人打理了,自從高中搬去江城以後,這裏也就荒廢了。


    康煜推開門,直接上樓走到了自己的房間。


    房間裏的東西不多,他隨意掃了一眼,便直接奔向了書櫃。


    不同於小時候,男生現在已經長得很高了,不費吹灰之力便能將手放在書櫃的最頂層,那個他小時候需要搭兩個椅子才能夠到的高度。


    隨意摸了兩下,康煜便從裏麵取出了一個筆記本。


    說是筆記本,實際上卻是一個巴掌大的小本子。


    上麵也沒寫什麽,都是小孩兒稚嫩的筆跡。


    但卻詳細記錄了他小時候的成長過程。


    康煜沒寫字,用的都是規劃的方式,鄰居家那個姐姐每次都會給他帶各種好吃的,還有她帶自己出去玩的場景。


    這些都還在。


    可當康煜去尋找對方送給自己的東西時,卻什麽都沒有。


    麵對空空無也的抽屜,男生修長的手指微微蜷了一下,隨後起身出門,敲響了對麵的門。


    對麵的鄰居還是後來搬進來的那戶人,康煜認得出。


    他禮貌問了好,向對方詢問一些過往信息,卻看到對方迷茫的眼神:“什麽買房子?這房子我們住了快三十年了,剛開盤就買了啊!”


    一句話,康煜瞳孔劇縮,他死死盯著說話的男人:“你確定嗎?這房子到目前為止,從未換過人?”


    男人奇怪的看了眼康煜,盯了好半天,突然認出了他:“是康煜啊!你不是後來被你媽接走了嗎?我記得那時候你天天在家哭,聽得我家老婆子心疼得很呐!是那個保姆打你是不是?你媽後來不是把她送進去了嗎?你現在還好嗎?”


    康煜不知道自己是怎麽離開的,但他幾乎肯定了一件事,他的記憶,和別人的記憶,是不同的。


    怪不得,怪不得周圍沒有一個人記得姐姐,怪不得他的所有事情都隻有他一個人記得!


    康煜迴了江城,把自己的猜想和另外兩個人說了起來。


    他淡淡說完,目光落在了兩人身上:“不出意外,你們兩個人,應該也和我差不多吧?”


    厲釗烴久久沒說話。


    康煜說得沒錯,的確和他差不多。


    這樣一來,他一直沒有找到的那個人,也有了合理的解釋。


    為什麽消失得幹幹淨淨,也有了合理的解釋。


    甚至,他可以推斷出,舒顏和他們來自一樣的地方。


    更大點說,她極有可能,不是這個世界的人。


    沉默片刻,厲釗烴繼續問:“你記憶中的那個姐姐,長什麽樣子?”


    康煜在他們臉上逡巡著,片刻後抿了抿唇:“和舒顏一模一樣。”


    “……”


    三人目光對視,卻全然沒有意外。


    空氣一時間有些安靜,半響後,康煜的聲音傳出:“她和姐姐不一樣。”


    男生的聲音有些嘶啞:“除了外貌,都不一樣。”


    他以為自己喜歡的是姐姐,可等她出現的時候,他才知道,他不是喜歡姐姐,而是姐姐的出現,讓他黑暗的世界裏亮起了一束光。


    而讓他情動的,卻隻有舒顏一個人。


    姐姐消失後,他可以不去找她,懷著對她的思念繼續生活,可舒顏的消失卻讓他一刻都容忍不了。


    他要找到她!哪怕天涯海角!


    沈柏川目光依舊淡淡的,聽到康煜的話笑了笑:“當然要找到她。”


    肆意撩撥,又意外合拍,這樣的女人,除了舒顏,找不出第二個。


    他也想把她找出來,看著她像小兔子一般驚慌失措的樣子。


    一定很有趣。


    厲釗烴動了動有些僵硬的脖子,也緩緩笑開。


    男人眸色陰沉,眼底卻湧動著洶湧澎湃暗色的火焰:“小野貓貪玩跑掉了,抓迴來就好。”


    目光淡淡掃過其他兩人,厲釗烴淡淡開口:“合作,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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