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正天啟皇帝活過來,大明的運勢起碼還有二十年。


    隻要繼任者不是崇禎,新上任的皇帝繼續沿用閹黨製約文官集團的策略,多了不敢說,至少五十年的國運可期。


    方正經過了這一係列的打擊,不,不能說一係列。


    僅僅就這一件事,就看出自己並不是匡扶社稷、力挽狂瀾於既倒的大才。


    魏忠賢這個舅舅能給予自己的幫助有限,朝廷是文官的朝廷,整個大明到處是文人掌權。


    文貴武賤,在大明達到了頂峰。


    錦衣衛說的再好聽,也不過是皇上的一條狗。


    這條狗不能有自己的意誌,天啟讓你叫你就得叫,讓你死你就得死。


    而且在朝廷當官,風險太大,不知道什麽時候就能被人捅刀子。


    民族大義、國家興亡,距離自己太遠了。


    魏忠賢是何等的老辣,一眼就能把方正望到底。


    “正兒,這麽點小挫折就把你給打倒了?舅舅可還等著你接我的班呢,你就忍心讓舅舅一個人麵對那起子文人圍追堵截,明槍暗箭?”


    “舅舅如今已是知天命的年紀,再過兩年,就到花甲之年,你就忍心讓一個花甲老頭,繼續扛著大明這艘船往前走?”


    “舅舅老了,折騰不了幾年了,你要是不想幹了,那就得離開大明,躲得遠遠地,否則那起子人可不會放過你。”


    魏忠賢說著說著,雙眼泛紅,聲音也哽咽起來。


    麵對天啟,他可以談笑風生。


    麵對攻擊他的朝臣,他可以翻手為雲覆手為雨。


    但是麵對自己的親人,魏忠賢有的隻是肺腑之言。


    “舅舅,我錯了,我聽您的。”


    方正也是二十一歲的大小夥,雖然三觀都在後世建立,但魏忠賢對他可是發自真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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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以說魏忠賢就是他在這個時代最親近的人,也是唯一能讓他產生歸屬感和認同感的人。


    因為魏忠賢對他是真的好。


    不管是諄諄教誨、還是經驗傳授,全都是不作保留。


    “舅舅知道,邊關苦,但你是年輕人,正是吃苦的年紀,隻有年輕的時候多吃苦,年紀大了才能嚐到甜頭。”


    “想當年舅舅自己了結,入了宮,嚐盡了人間的酸甜苦辣,才有今天的位置。當然舅舅不是說你非得吃苦才能享受,而是這該死的世道,逼得你不得不吃苦。”


    “如果舅舅不是閹人,如果這天下沒有這麽多的問題,舅舅一定不舍得你去吃苦,也不會讓你幹勞什子錦衣衛,但是形勢逼人,我現在是那些人的眼中釘肉中刺,欲除之而後快。”


    魏忠賢說的太多、太快,以至於失去了往日的沉穩,仿佛煥發了青春,成了一個熱血青年。


    這些道理方正都懂,而且熟知曆史的他,知道自己這個便宜舅舅的下場很慘,跟隨他的閹黨也被崇禎、文官一網打盡。


    都說魏忠賢對東林黨下手狠,那東林黨對魏忠賢和閹黨下手就不狠嗎?


    魏忠賢殺東林黨就是惡魔、殘忍,東林黨殺魏忠賢和閹黨就是正義?


    這個世界不是非黑即白。


    迷信史書展現出來的立場,不是蠢,就是傻。


    史書是由勝利者書寫的,成王敗寇而已。


    方正還是孩子心性,穿越之前也不過是個大一的學生。


    穿越過來,過了幾天快意恩仇、縱馬江湖的生活,還真沒遭受過什麽打擊。


    此番困境,直接讓方正認識到了現實殘酷。


    以為有係統就能稱王稱霸的幻想直接破滅。


    “舅舅,外甥知錯了,願聽舅舅安排。”


    魏忠賢很滿意方正的態度,孺子可教。


    方正不明白,為什麽自己做了那麽多的努力,最後還是被發配了。


    而且還是發配到了遼東這個鳥不拉屎的地方。


    魏忠賢讓自己去找朱鐵膽,自己連夜去了,還成功說服他出手,但是朱鐵膽到底出沒出手誰也不知道。


    劉宇亮、沈煉,這些人是生是死,方正無從得知,因為他已經來到了大明朝的最北麵——遼東。


    《山東通誌》中載:“東北越海則為遼東。”


    明太祖也說過:滄海之東,遼為首疆,中夏既寧,斯必戍守。


    方正是坐著小船從萊州府渡口出發,在海上飄蕩了兩日才到了遼東衛。


    方正現在處的位置名叫草河堡,屬於定遼右衛下的一個衛所。


    明成化三年,為防禦女真部族,遼陽副總兵韓斌督建了草河堡。


    草河堡下轄四莊十六個墩,眼下已是天啟七年六月,按照農曆來算,已是盛夏。


    方正被扔到這個鳥不拉屎的地方已經足足三個多月。


    在這三個月裏,方正與京師的聯係幾乎斷絕,朝廷裏的事情根本傳不到這個地方。


    方正因失職一罪,被天啟下旨發配,官降一級,成了草河堡內的一個從六品的試百戶。


    錦衣衛屬天子親軍,屬於武將的序列,所以方正來到草河堡之後,還掛了一個錦衣衛駐草河堡分衛的名頭,可以行使錦衣衛部分職權,主要負責草河堡及其周邊的監察。


    說白了,就是錦衣衛在遼東下麵縣鄉的一個派出機構。


    而原本的草河堡是沒有這個行政機構的,所以方正現在就是光杆司令。


    也不能完全的說是光杆,畢竟他的身邊還跟著苗人鳳、靳一川兩人。


    作為方正提拔上來的幾個人,他們被打上了方正的標簽,如果繼續留在京師,那真是一點盼頭都沒有。


    用靳一川的話來說:“與其在京師裏混吃等死,還不如到關外闖蕩,說不定還能立功,封妻蔭子。”


    靳一川跟北城醫館的小張嫣勾搭在一起,可是他薪俸太低,還老是被加錢居士敲詐,上班好幾年也沒攢下幾兩銀子。


    小張嫣的父親張超發話,沒有100兩銀子,別想娶我女兒。


    區區一百兩銀子,靳一川自然可以厚著臉皮問方正借。


    隻是不是時候。


    他跟隨方正的時間太短,而且還是個投降過來的,哪有那麽厚的臉皮借錢。


    他不說,方正也不知道。


    就算知道,方正也會拖一拖,畢竟孤家寡人被發配遼東,身邊除了一個苗人鳳,連個說話的人都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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