靠近仙庭大陸某一處未知之地。


    飄渺雲中有一座很小的浮空山。


    山下整齊的畦田裏,有三兩個造型古樸的人形偃甲在自動勞作,插秧,耕田,收麥,種菜……


    山上青竹古鬆雜生,白雲悠悠,飛鶴陣陣。


    山頂有一座很古樸的四合道觀,中間種著一株不知有多少萬年份的桃樹,樹幹如盤龍虯結。


    花一直在落,卻怎麽也落不完……


    書院。


    四合道觀,靠北邊的廂房門口。


    老師和三人行坐在木階上對弈。


    三人行看似老老實實下棋,認認真真感悟天道,身上孤獨和流浪的氣息依舊揮之不去,眸子裏熾熱的很。


    老師身穿灰長衫,手持蒲扇,五官幹癟,身材瘦小,眸色灰暗,給人一種行將就木的錯覺。


    但這老頭精的很,那看似幹涸的眼瞳,卻暗暗在一旁端茶觀棋的偃姬身上瞎轉悠。


    搞得三人行很不爽,有種棋藝被小看的感覺。


    “老師,請你認真點!”


    小老頭倒是嘴硬的很,輕搖蒲扇,宛如智者。


    “逼我認真,而不是請我認真。”


    三人行若有所思。


    這時候,桃樹旁星光乍現,一道背著長筒鏡的身影赫然出現在四合道觀中央。


    “這一次,我們不得不認真了,老師。”


    連城子麵色凝重道。


    老師:


    “嗯?”


    連城子向老師帶迴了三個消息。


    第一,他見過陸涯了,但他看不出陸涯的上限,隻好請更強的摸劍人去彩雲仙班大會。


    隻字未提以北鬥星陣抓陸涯失敗的事……


    第二,陸涯輕鬆戰勝了朱神真人和彩雲子,為柳玄夜拿到七神戒和三枚煉化過的神印。


    第三,摸劍人終於找到了自己的佩劍,但不知為何,他並沒有向陸涯或是柳玄夜出手。


    三人行一聽,收迴懸空的黑棋。


    “原來不是我太弱,而是敵人太強嗎?”


    老師一蒲扇劈在他腦門上。


    “不,你就是弱。”


    三人行:


    “……”


    老師捋了捋稀疏的長白須。


    “彩雲子……雲……好久遠的名字,這人我是不是認識?”


    連城子道:


    “似乎是個被貶的神使。”


    “是嗎?這陸涯還挺強。”


    老師若有所思,卻又如曇花一現,迅速忘卻剛才所思之事,抬頭瞥了眼連城子。


    “我還是第一次聽說十一獨行人被嚇的不敢動手,你們倆一個比一個慫,還不如三人行……人的上限是靠看出來的嗎?仙界騙子還少嗎?不動手比劃比劃怎麽知道強弱?”


    一聽到老師誇獎,天晴了,雨停了,三人行又覺得自己能行了。


    “要不我再去比劃比劃?”


    老師又一蒲扇劈了過去。


    “不,你還太弱。”


    三人行:


    “……”


    連城子又道:


    “不過,真沒想到,老師一直把七師兄的劍藏在他的腰上,也太隨便了。”


    老師微微皺起白眉。


    “這位陸城主能窺破我的幻術,確實有些實力。”


    連城子提醒。


    “不,這是柳玄夜破解的。”


    “卍魂印麽?”


    “她用的自身的幻術,修為隻有仙師時破解的。”


    “……”


    老師意外的震驚。


    盡管他幻術不算他的特長,但他的幻術造詣也是接近完美的存在,可以輕鬆騙過摸劍人近萬年。


    結果被一個小丫頭片子以仙師修為強行破解了?


    別說三萬歲的冥神不是小丫頭片子,就算是三十萬歲,在他麵前一樣是丫頭。


    這件事不合常理。


    這小丫頭片子該不是某個女怪物吧?


    老師若有所思,卻什麽也想不起來。


    太久遠了……


    正在這時


    刷!


    一道劍氣從天落下,將道觀中間的桃樹一劍劈開,連同整個浮空山都被切成了兩半。


    一個衣著破舊,麵容滄桑的中年男人,懷抱著鏽蝕的長劍,出現在幾人麵前。


    他胡子拉碴,滿頭散發用海草紮了個粗糙的辮子,臉上還有海底淤泥的痕跡。


    正是摸劍人!


    連城子與三人行驀的一驚。


    要知道,書院浮空山的地石是上古補天之石,刻印了各類陣法的上神級材質,更有老師法陣護持,這一劍之力,豈不是比老師更強?


    老師似乎並沒有太過詫異,悠哉搖著蒲扇道:


    “對敵人唯唯諾諾,對老師重拳出擊?”


    摸劍人顯然把本應斬向陸涯的一劍,斬在了書院上,尤其是那棵讓他不爽已久的桃樹。


    當年,他就是敗給了一根桃枝。


    今天,他劈開了整棵桃樹。


    雖然沒什麽意義。


    但也足夠發泄了。


    “一把劍藏了我近萬年,結果就在我身上,老師你這不是玩我麽?”


    老師輕搖羽扇,閉目搖頭晃腦。


    “這叫因材施教,是教育的藝術,等哪一天你也收徒,你就懂了。”


    “多謝老師,我還差的遠,不會收徒的。”


    “也不遠了,你去吧,就拿剛才的力道,劈一下那位陸城主試試。”


    “不,我的劍找迴來了,劍心還沒迴來,敗給您沒什麽丟臉的,但若敗給外人,隻會讓老師蒙羞,我太久沒揮劍有些生疏,給我點時間。”


    摸劍人的語氣很平靜,不像是開玩笑的樣子。


    老師沒再勉強。


    “也好。”


    連城子分析當前仙界的局勢。


    “仙界目前最大的兩個隱患。”


    “第一是,仙尾這些年在深淵裏撈了不少寶貝,積累了不俗的力量。”


    “第二是,陸涯柳玄夜這對夫婦,實力未知,一個強力輸出,一個幻術控場,很難對付。”


    “如果這兩支力量合作的話……”


    老師笑笑。


    “你沒信心?”


    連城子道:


    “仙界四人中,我不擅戰鬥,三人行師弟還要下棋,七師兄劍心未歸,隻剩下八師兄正看著仙尾……我在想,是不是應該從神界調迴一到兩名師兄?”


    老師聽著火大。


    “一代不如一代,以前一個獨行人就能吊打整個仙界,你們是太嬌慣自己了,不逼一逼怎麽知道極限在哪?”


    連城子:


    “老師教訓的是。”


    老師:


    “這件事先交給老八,你負責收集情報和傳信。”


    “是。”


    簡單布置後,老師又看向摸劍人。


    “老七的劍法雖遠超巔峰,但距離我認為的完美境界尚有一步之遙,或許這就是你沒有向敵人出劍的原因。”


    摸劍人:


    “老師明鑒。”


    老師伸手在偃姬的懷裏亂摸一通,找到了一枚古樸的石鑰,扔給摸劍人。


    “我推薦你去一個地方神界,星辰塚,那是當年我師尊練劍的地方。”


    摸劍人、連城子、三人行,三人同時皺起眉頭。


    “老師也有師尊?”


    ……


    彩雲仙班大會一共持續的時間是八天,其中仙班大賽持續五天半就結束了,比原計劃的十天快了兩三天。


    陸涯四人還在迴來的路上,竹泉宗在仙班大會上勇奪通神令的消息,就提前傳迴了青鸞城。


    對大部分城民來說,這個消息格外夢幻。


    他們知道陸涯厲害,沒想到厲害到這種地步,居然能冠絕整個南州千萬仙班,拿到通神令!


    完全沒想到青鸞城這麽有牌麵。


    在一片高漲的個人崇拜與熱烈的歡唿後,城民們漸漸意識到,事情不對勁了。


    東浮區的參會隊伍全都迴來了,為什麽陸城主一行人還沒迴來?


    有人說陸城主隨朱神真人去了神界,也有人猜測南州仙庭請陸城主喝茶去了。


    這讓原本對陸涯十分篤定的寧中子,再次擔心起來。


    “師兄真的去了神界嗎?”


    “玄夜又在哪裏?”


    “暮雨霏霏再不迴來,課業要耽誤了……”


    她忽然感到有種淡淡的無助,盡管她的麵前,是高樓林立,熱鬧非凡,每天都是新氣象的青鸞城。


    實際上。


    開仙船走深淵,並不是陸涯的原計劃,畢竟這會額外消耗不少能量。


    當時,他迴到艦核室休息,給暮雨霏霏的命令是,開船迴到彩雲城。


    簡單交代之後,他也沒在意,拿出祖傳躺椅就休息了。


    結果一覺睡醒,船莫名其妙的開進了深淵。


    船看似在筆直的走線,結果又莫名其妙拐了個大彎,最後極其“巧合”的遇到了仙賊王的大部隊。


    裂刻心盾仙舟甲板。


    陸涯半躺在竹椅上,迷迷糊糊睜開了眼,看了看漆黑的深淵和密密麻麻的艦隊。


    上百艘仙舟,浩浩蕩蕩,密密麻麻,覆蓋著淡淡的靈罩光芒,還沒抵達大會現場呢,又折返迴去……


    這充分體現了高武世界中,數量彌補不了力量的差距。


    陸涯又看了眼身後艦島,沒有酒狐仙的身影,便朝船中層的心盾室喊了一嗓子。


    “誰來解釋一下,我們為什麽開進了深淵,偏離了航向,還撞上了仙賊王的大部隊?”


    酒狐仙從心盾室走了出來。


    嬌小頹靡的身子搖搖晃晃,豪色幹雲的小臉醉醉醺醺,口吐芬芳的小嘴朝暮雨霏霏罵罵咧咧的,什麽年小智弱,什麽天生路癡雲雲,瘋狂的甩鍋。


    直到她在甲板上迎麵看到了仙賊王的船隊,以及三帆艦甲板上那個熟悉的身影。


    “咦,爹,你怎麽在這裏?”


    曠狐仙抬手,船隊立即停航,裂刻心盾號緩緩駛入了巨大的靈力光罩中。


    在仙賊王一百餘艘巨大船隻麵前,裂刻心盾號宛如螻蟻一般渺小,尺寸上是個弟中弟。


    但經此一役,所有人都知道這艘船,尤其是甲板上那個男人的真實實力。


    浩浩蕩蕩一百餘艘大船,在裂刻心盾號的小小船身麵前,瑟瑟發抖,生怕陸涯一言不合,一巴掌拍翻了整支船隊。


    隻有三帆隊旗艦甲板上的幾人還算淡定。


    “你現在發達了,都開始揶揄爹了嗎?”


    曠狐仙搖頭道。


    酒狐仙撇撇嘴。


    “發達什麽呀,這對夫妻天天搞大事情,指不定哪天就栽了,我也得陪葬。”


    曠狐仙舉著酒葫笑道。


    “那你跟爹走,或者去仙庭本部找你媽。”


    “不幹。”


    酒狐仙斷然拒絕,坐在陸涯的躺椅靠肩位置,傲然摸著陸涯的狗頭。


    “我要賺大錢。”


    她的潛台詞是,跟著陸涯才能賺到大錢!


    陸涯起身,順身頂翻了酒狐仙,朝曠狐仙稍一抱拳。


    “見過曠狐前輩。”


    曠狐仙搖搖頭。


    “我該叫你前輩才是,你對我這般恭敬,是決定要娶我女兒嗎?”


    酒狐仙憤憤爬起身來。


    “你少喝點假酒,隻有我娶別人,不存在被別人娶!”


    陸涯笑著解釋。


    “你們仙賊王的老大被我老婆殺了,荒野帝也投靠我老婆了,看你們隊伍浩浩蕩蕩失去了靈魂人物,我隻是有點不好意思,別想太多。”


    曠狐仙幾人驀的凝重起來,雖然有點不爽,但也都知道,如今的仙賊王,已經沒有不爽的實力了。


    曠狐仙道:


    “不必擔心我們,你現在是反仙庭的代表,無數矛頭都會對準你,不過我也是仙賊,沒資格說你;你和小酒不管發生什麽,我都是支持的,但小酒她媽……就不一定了,你最好有心理準備。”


    陸涯一怔。


    “什麽心理準備?”


    曠狐仙道:


    “雖然是你夫人的事業,但她可是打著你的旗號在行動,你們已經驚動了仙庭,之後隻能革命到底;朱神真人隻是個小角色,你們必須一路前進,一直打倒三界最強,這期間,你們隻要失敗一次,整個青鸞城,乃至小酒,都會和你們一起萬劫不複。”


    陸涯一聽,還真是這麽個道理。


    “本來覺得很無聊的事情,u看書.ukanshu被你這麽一說,感覺有點熱血沸騰了。”


    曠狐仙笑笑,自信總歸是好事。


    “荒野帝交給了柳玄夜,小酒交給你,之後,仙賊王不會再摻和你們的事了。”


    陸涯再次抱拳。


    “保重。”


    酒狐仙小臉直愣愣的有點茫然。


    她的心情很複雜。


    她媽是仙庭聖女。


    她爹是仙賊頭子。


    她閨蜜是反革命分子。


    她就像無根浮萍一樣飄來飄去,始終無法確定自己的立場,她甚至忘記來找父親的目的了。


    好在,麵對即將到來的仙界大事件,不摻和是最安全的,這讓她至少不用擔心她爹的安全。


    就在裂刻心盾號離開船隊時,拓跋複想了想,還是有些擔心師妹橙禮真人,便向陸涯問道:


    “我想問一下關於師妹的事情。”


    陸涯笑了笑,仿佛看見了綠光。


    “她升職加薪了,當了彩雲仙域一把手,我猜接下來,追她的人會從彩雲城山頂排到山腳。”


    拓跋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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