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朕已經決定派兵收治秦州,等到平定秦州之後,就會讓秦州的氐羌北遷,向北打通去往西域的漠北大道。”


    此話一出,劉隗頓時就被話語中的氣魄給震驚了。


    自從漢武帝打通西域以為,中原漢人對於西域已經不再陌生。


    他們也都知道西域一帶有著最好的馬匹和牲畜,是不可多得的寶地。


    “陛下,通往西域的話,應該是經過涼州啊,那裏已經有了數百年的商道,何須再開拓什麽漠北之道?”


    劉隗的心中也是充滿了疑惑。


    從中原通往西域的道路,最為人所知的就是通過秦州和涼州的隴道,沿著祁連山下的河西走廊,一路走到樓蘭,就算是到底了西域的東大門。


    然後就分成了南北兩條道路,北路是沿著天山腳下的綠洲一路前進。


    南路則是沿著昆侖山北麓的綠洲,穿過沙漠之後就抵達了西域腹地。


    至於劉預所說的直接經過更北方的大草原,則是罕有人施行。


    因為草原上的勢力龐雜混亂,沒有辦法建立穩定的秩序。


    那些草原蠻族,對於經過自己地盤的商旅可是毫不客氣的。


    “漠北之道,隻需要穿過代州的大漠,然後一路往西就全是水草充沛的草原,沒有了樓蘭西側的戈壁沙漠,可以通行更大規模的商隊。”


    劉預非常耐心的解釋道。


    “這麽一條貧瘠的道路,就算是能通行商隊,又有什麽用呢?”


    劉隗非常疑惑的問道。


    這條經過草原部落的商路,足足有上千裏的窮鬼盤踞著,跟本就是賠本的買賣。


    “此等事情,朕自有打算,你隻需要知道,在平定秦州之後,朕要調遣諸胡蠻夷打通此路即可。”


    劉預有些不悅。


    “臣遵命。”劉隗立刻意識到了自己剛剛失言了。


    “朕已經想好了,這些為漢軍前驅的各部,都會得到充足的補給,沿途的堅昆、唿揭等部雖然彪悍,都應該不是他們的對手,等到他們抵達西域之後,朕就讓他們封疆當地,永為國之屏障。”


    劉預的這個設想,並不是建立在空想之上的。


    從前的匈奴帝國控製西域,就是走的這一條路線,沿著東亞草原一路推進,就可以讓沿途的大小部落紛紛臣服。


    後世的蒙古成吉思汗西征,也是走的這一條道路,蒙古人的大軍從草原西征花拉子模的時候,就是沿著草原一路走一路放牧,用了一年的時間就抵達了花拉子模的中亞一帶。


    隻不過,自從匈奴帝國崩潰之後,鮮卑人又是一群各自為戰的家夥,這一條與河西走廊平行的草原通道就陷入了堅昆、唿揭、鮮卑和雜胡的混亂之中。


    “臣隻怕,慕容鮮卑不肯答應啊。”劉隗皺著眉頭說道。


    他雖然和慕容廆有交情,但是這種明顯風險極大的行為,恐怕很難說動慕容鮮卑。


    劉預一聽,立刻就是冷冷一笑。


    “不答應?若是慕容廆不肯答應,那他們就等著身死族滅吧。”


    “實不相瞞,朕已經在三山郡增兵到了兩萬,再加上北麵的宇文鮮卑,西麵的段部鮮卑,還有東麵的高句麗、扶餘和肅慎各部,四麵重圍之下,慕容廆如何敢不答應。”


    隨著三山郡漢軍的一步步試探,劉預已經摸清楚了遼東慕容鮮卑的實力。


    他們通過奇襲破敵還是能周旋下去,但若是陷入四麵迎戰的消耗之中,絕對是沒有半分勝算的。


    =·=·=·=·


    平州,遼東郡。


    手持節杖的劉隗,此時已經來到了慕容廆的府中。


    在見到漢使身份的劉隗之後,慕容廆臉上的表情已經是震驚的無以複加。


    二人總算是有些交情,劉隗便把事情的來龍去脈個慕容廆講了一遍。


    慕容廆是萬萬沒有想到,已經偏居江東的晉室竟然還會爆發內亂,而且是刀兵相見的內亂。


    這簡直就是宣告了晉室氣數的衰亡。


    “唉,實在是想不到,王敦竟然跋扈至此!”慕容廆歎了一口氣。


    “此事已經過去了,單於也不必替我介懷了。”劉隗客氣的說道。


    他此來的目的,可不是找慕容廆訴苦的,二人的交情還遠遠達不到這個地步。


    “我現在是大漢光祿丞,特奉了漢家天子之命,來給單於指點迷津的。”


    聽到劉隗開始表露來意後,慕容廆把眼睛一眯,立刻就是擺出一副戒備十足的模樣。


    “指點迷津?”他幽幽的反問道。


    “不錯,就是指點迷津。”


    “哈哈哈,我慕容廆雖然不才,卻憑借這一雙手領著部眾兒郎們,接連擊敗了漢軍各部走狗鷹犬,又什麽迷津可指點?”


    劉隗一聽,立刻就是搖了搖頭。


    “單於此言差矣,大錯特錯了。”


    “那大連公,你倒是說說,我錯在哪裏?”慕容廆故作鎮定的說道。


    他的心中其實已經慢慢察覺到了事情的變化。


    且不說經曆內亂的江東晉室已經徹底沒有了牽製保護自己的能力,就連周圍的其它各部都已經是又表現出了繼續再戰的意圖。


    “單於,你錯就錯在,跟我之前一樣,不知道天命啊。”劉隗故弄玄虛的說道。


    “什麽天命。”


    “天命歸漢啊!如今漢家天子光複兩都,又削平宵小,這難道不是天命嗎?”


    劉隗繼續說道。


    “單於應該上表歸順天子,給部眾兒郎一條光明大路,而不是盤踞在遼東一隅之地,做著割據一方稱王稱霸的幻夢。”


    劉隗的話音剛落,侍立在旁邊的慕容翰就是怒斥道。


    “住口!簡直是荒謬,劉預不過是海北一賊寇,風雲際會竊據一國,何敢稱天命!”


    “這位將軍是?”劉隗倒是不慌不忙的向慕容廆問道。


    從他的語氣中,聽不出絲毫的生氣和憤怒,倒是顯得底氣十足。


    “這是犬子慕容翰,一介武夫習氣,讓大連兄見笑了。”慕容廆假惺惺的說道。


    “哈哈,原來是單於的公子,看起來一表人才,竟然說出此等不知所謂的胡言亂語,實在是可惜。”劉隗用帶著惋惜的眼神看著慕容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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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年少氣盛的慕容翰聞言大怒,作勢就是衝上前去,隻不過被慕容廆用眼神製止了。


    隻見劉隗絲毫不以為意,反而是站起身來繼續侃侃而談。


    “單於,你可能有所不知,遼東南端的三山郡,已經有了漢軍王師三萬之眾,皆是滅胡屠羯的百戰精兵。”


    “以慕容部三萬精兵,麵對此等數目的漢軍精銳,單於可有必勝的把握?”


    劉隗目光灼灼的盯著慕容廆問道。


    慕容廆老臉一紅,隻得開口說道。


    “可稱旗鼓相當而已。”


    對於慕容廆的這一句吹牛皮的話,劉隗根本沒有戳破他的打算。


    “那好,就依單於所言,慕容部抽調三萬精銳就能阻擋三山郡的漢軍。”


    “可是北麵的宇文髡頭各部,單於又如何應對?”


    “西麵的段部和烏桓,單於又出兵幾何?”


    “至於東麵的高句麗、肅慎、扶餘各部,單於又能有多少兵馬抵擋?”


    麵對劉隗咄咄逼人的逼問,慕容廆和慕容翰父子都是臉色變得十分難看。


    慕容翰隨即開口說道。


    “宇文、段部和高句麗,都是我們的手下敗將,隻要他們敢來,那就讓他們死無葬身之地。”


    “你迴去告訴鄴城的劉預,最好不要派他們來入寇,否則一定讓劉預悲哭哀號。”


    聽到這一句氣勢十足的反擊後,劉隗卻是放聲大笑起來。


    “哈哈,果然是如此。”


    慕容廆和慕容翰都是一陣疑惑。


    “什麽果然如此?”


    劉隗止住了笑聲,對著慕容廆父子二人說道。


    “我在來遼東之前,天子就曾經讓對於我說,若是慕容單於要率軍殺傷宇文各部兵將,那就替陛下轉告單於一句話。”


    慕容廆把眉頭一皺,立刻問道。


    “什麽話?”


    “陛下說,若是單於率軍殺死了宇文、段部等,那就替他謝謝單於的美意。”劉隗笑著說道。


    “謝謝我?為何?”慕容廆問道。


    “陛下說,若是殺死了宇文部,那遼州就將會徹底變成手中的乖順之地,若是殺死了段部和烏桓,那遼西就再也沒有了叛亂盜賊的危險。”


    “若是殺死了更多的高句麗和扶餘人,那東平州就可以長驅直入白山,輕輕鬆鬆拓地千裏。”


    聽到這一番話後,慕容廆和慕容翰父子都是氣得牙癢癢。


    這簡直就是讓他們有力使用不出來了。


    自己拚死殺死的敵人,卻隻是漢軍視如麻煩和威脅的存在。


    “大連兄,不如有話直說。”慕容廆說道。


    “好,單於,那我就直說了。”劉隗正色道。


    “陛下說,隻要單於歸順,那就準許保留部眾丁口和刀兵。”


    “然後呢?”


    “遷出遼東。”


    “什麽,遷出遼東?”慕容翰大叫一聲,就要撲上來拚命。


    但他腳步剛到,卻被慕容廆攔下來了。


    慕容廆早已經想到這一點,關中的羌胡和氐羌的事情,他已經知道。


    這位鄴城的漢家天子,可謂是當年《徙戎論》的秉承者,大有把諸胡六夷都遷出塞外的架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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