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張濬臉上不可置信的表情,劉演立刻把這個所謂的《徙戎令》給解釋了一通。


    “世治,可曾聽過當年江統所作的《徙戎論》?”


    劉演親切的叫著張濬的表字,以顯示雙方的親近。


    一聽到江統這個名字,張濬立刻就是明白了幾分其中的意味。


    “江統大名,當年還不曾得聞,但是自從胡虜亂中原之後,江統大名早已經是如雷貫耳了。”


    張濬有些感歎得說道。


    江統乃是晉朝的尚書郎,出身陳留郡江氏,算是官宦世家出身。


    早在並州匈奴人作亂之前的數年,身為尚書郎的江統就已經看到了邊境胡人越來越多導致的潛在威脅。


    江統向朝廷獻上了《徙戎論》,建議朝廷把曹魏以來內遷的邊境胡夷各族都遷出邊境之外。


    讓他們都迴到原本祖輩居住的土地上。


    可惜,當時的晉室朝廷並沒有采納這個建議,而是繼續把邊境上的胡夷各族當成自己的兵源和提款機。


    等到匈奴漢國大興,繼而攻破洛陽滅亡司馬氏政權的時候,曾經獻上《徙戎論》的江統早已經死在了戰亂中的逃難路上。


    “若是當年晉室朝廷能用江統的徙戎論,恐怕我不會以漢臣的身份與你對坐啊。”劉演也是一聲歎息。


    若是當年的晉室朝廷采納江統的《徙戎論》,把所有的胡人都趕出塞外的話,劉演說不定根本不會出仕,繼續做自己逍遙快活的豪門公子。


    “物是人非,現在胡虜已經消滅了,難道鄴城的天子還是繼續遷徙戎狄嗎?”


    對於張濬來說,雖然也會感歎當年江統《徙戎論》中對於胡虜威脅的準確性,但也知道中原人口太少,為了兵源和稅賦利用胡虜內遷也是有其中道理的。


    他有些不太相信,如今作亂的匈奴人已經被討滅了,剩下的小魚小蝦的雜胡根本不足為慮,那還不是任憑拿捏。


    怎麽就又搞出來什麽《徙戎令》呢?


    “當年的五部匈奴,又何曾不是恭順呢?更何況,這些雜胡人數也是不少,光是祖逖討平並州之後,就得到三萬多戶各部雜胡,再加上關中的各部雜胡戎狄,隻怕更多。”


    劉演繼續說道。


    “如今陛下剛剛下了命令,要各州郡都執行《徙戎令》。”


    “《徙戎令》中怎麽說的?”張濬好奇的問道。


    他倒是想知道,劉預到底要用什麽辦法來遷徙這些戎狄。


    要知道許多的戎狄,早已經在一百多年前就遷徙到了內地郡縣,過著耕種蠶桑的日子,幾乎與一般的漢人無異了。


    “令中有兩大條,先是定性何為戎狄,隻要是戎狄,皆不可再繼續居住。”劉演說道。


    “如何定性的?”


    “凡是不通漢人之語,不用漢人名姓,不尊倫理綱常,不登造黃冊者,皆是以戎狄論。”


    張濬聽罷,暗暗點了點頭。


    若是遵照這些要求,那些早已經習慣了耕種的戎狄,肯定都是滿足這些要求的。


    若是不通語言,那就無法交流。


    若是不遵守漢人的倫理綱常,繼續那種父死子繼的亂倫之道,必定也不為世人所容納。


    “登造黃冊?那些人不都是各自隸屬於豪酋嗎,還用得著登造黃冊嗎?”張濬最後問道。


    “若是不在官府登記造冊,那些戎狄之民就隻知道他們豪酋部帥,一旦這些人作亂,哪裏會顧忌朝廷的威望。”


    劉演緊接著解釋道,“所以,朝廷有令,凡是登記造冊者,一概都是不再統屬與原來的部帥,全屏朝廷重新劃分官吏統屬。”


    “這樣的話,那就是斷了那些部落豪酋的根啊。”


    張濬不禁感歎,這一招是真的毒辣啊。


    那些部落豪酋的根基就是這些部民奴仆,若是他們是去了部民奴仆,那就從鷹犬變成了魚肉了。


    不過,這個辦法也隻有現在的劉預可是施行。


    數年之內,憑借數以十萬計的漢軍踏平了赤焰囂張的匈奴漢國。


    這等威嚇力,可不是這些邊境雜胡們可以抗衡的。


    就算是有人心懷不滿,也不可能生起造反作亂的心思。


    更何況,聽劉演的意思,漢軍還給這些不肯就範的雜胡準備了另外的出路。


    “那第二條呢?”張濬又是問道。


    “第二條,凡是屬於遷徙之列的戎狄,必須在一年之內盡數離開州郡。”


    “一年之內?”張濬一聽,離開就是有些詫異。


    當年的江統《徙戎論》雖然要遷徙各部胡虜,可也沒有說過什麽一年之內這麽急切的計劃啊。


    這麽短的時間內遷徙的話,那些離開的戎狄部民恐怕很難帶走充足的糧食。


    一旦沒有了糧食儲備,他們返迴塞外之外,一場普普通通的災荒就能要了他們的命。


    “如此急迫的話,難道就不怕這些戎狄去投秦州嗎?”張濬試探著說道。


    現在的晉王司馬保正在秦州大肆招攬流民兵馬,若是得到大批胡人的投奔,司馬保肯定會盡數接納。


    “嘿嘿,秦州雖然也不差,可是好的土地有限,早已經被氐羌各部占據了,他們這些人去了秦州,恐怕根本沒有什麽好日子過。”


    “那他們既無地方可去,又不能繼續留在關中,劉兄打算如何處置他們?”張濬問道。


    “這不是我要如何處置啊,而是陛下要如何要我如何處置啊。”劉演有些無奈。


    他剛剛接手雍州,各地的流民屯墾剛剛恢複,若是不能把這些戎狄遷徙做好,一旦他們鬧起亂子來,必然會讓元氣大損的關中大受其害。


    更何況,許多的戎狄部落豪酋都曾參與剿殺匈奴人的最後之戰,多多少少有功勞的。


    若是他們不肯安安分分交出手中的部眾和權力,那也盡量讓他們走的安穩一些。


    “所以劉兄就想要把他們都借給我們涼州嗎?”張濬笑了起來。


    “嘿嘿,這些戎狄部族,若是能在涼州所用,總好過去秦州窮鄉僻壤種地啊。”劉演說道。


    “好,此事我就替我家使君做主了,劉兄有多戎狄要從關中趕出去,我都盡數收著了。”


    張濬非常高興的說道。


    他們涼州地域廣袤,但是人口又是稀少,特別是漢人的數量更是遠遠不如中原。


    各種的戰事之中,從來不缺乏各部戎狄的影子。


    甚至於有些精銳士兵都是出自河西鮮卑,以及各部雜胡中。


    所以,對於關中被趕出去的戎狄,自然也沒有什麽忌憚的。


    “大約有一萬落左右,壯丁數目差不多也有將近一萬。”


    見到張濬非常痛快的答應了,劉演終於是鬆了一口氣。


    這些關中的各部戎狄豪帥,都是對於部眾把控力非常的強,普通的部民幾乎很少有離開他們的,若是不能在一年之內給他們安排好出路。


    恐怕到了最後,總是少不得用強硬的手段的。


    一旦用上那些手段,又是一番殺戮。


    “涼州豐美,當年流民逃難大部都是往涼州而去,我給這些人安排了這麽好的出路,應該是沒有問題了。”劉演非常滿意的想到。


    劉預可非常認真的告訴過他,寧可關中休養生息的步伐緩慢異常,也要堅決把那些不肯融入漢人的野心之輩清除掉。


    至於是劉演這種異常仁慈的懷柔手段也好,還是並州殺戮酷烈的強硬手段也好,都要把內外的戎狄盡數清除。


    等到在長安城內交接完畢之後,張濬如願以償得到了自己想要的西域地圖。


    他隻是匆匆的掃了一眼,就被上麵廣袤的土地上描繪的山川湖海給震驚了。


    按照這上麵的描述,隻要翻過了疏勒國的大雪山,然後繼續往南行進數百裏,就是富庶的一大片土地,足足有大半個中原那麽大。


    若是此圖是準確的話,那對於涼州張氏來說,可就打開了一扇通往新天地的大門。


    張濬不敢怠慢,立刻把地圖仔細的收好,然後裝到了寶匣中。


    最後派了一隊最為信任的護衛,把這個地圖還有一萬關中戎狄投奔的消息帶迴涼州姑臧。


    至於張濬自己,則還需要繼續去往鄴城。


    他這一次帶來的貨物中,可不僅有在長安交易的貨物,還有許多的貨物是劉預點名索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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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些專門的貨物,自然是需要張濬親自運送到鄴城的。


    而且,張濬還需要去鄴城親自探一探劉預的底。


    因為剛剛擊破拓跋鮮卑的漢軍已經把手伸到了陰山、賀蘭山一帶,再往西的話,可就是距離涼州不遠了。


    一旦中間的慕容吐穀渾有什麽閃失的話,極有可能把戰火引入到涼州。


    所以,張濬必須要好好跟劉預商議明白。


    他率領的涼州商隊在漢軍的護送下,一直出了潼關。


    等到進入關東之後,除了州郡中安排的官吏向導之外,就已經沒有什麽軍隊護送了。


    按照張濬的印象,沒有軍隊護送的商隊那可大大的危險的。


    別看是在中原腹心之地,但是能幹出來搶劫的人,可不一定是劫匪。


    指不定那一段道路上的官軍,亦或者是豪強就要衝出來當一把劫匪呢。


    張濬當年在西域長史府的時候,也不是沒有幹過這種事情。


    畢竟,在大晉的朝廷命官中,這也不是什麽稀奇事。


    當年晉武帝時期,鬥富聞名天下的石崇,可不就是在任職期間派官兵搶掠暴富的呢。


    可是張濬的擔心卻始終沒有應驗。


    一直過了成皋,一路上都沒有遇到什麽劫匪盜賊。


    反而是絡繹不絕的行人在大道上絡繹不絕。


    雖然這些人也都是些簡陋衣衫的百姓,但是在張濬的眼中,卻絕對是一副令人感到的畫麵。


    “十幾年了,朗朗乾坤,走在中原的大道上,終於不用擔心被搶掠截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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