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


    盛樂城。


    作為索頭鮮卑的老巢,盛樂城已經算是塞外前列的大城。


    自從始祖拓跋力微遷到盛樂城以來,拓跋鮮卑已經在此居住了將近一百年了。


    由開始的鮮卑烏桓四大部,擴張到了如今的二十多部落。


    拓跋鮮卑可以算得上陰山漠南的草原霸主了。


    不過,作為漠南草原的霸主,大單於拓跋普根如今卻是完全高興不起來。


    甚至可以說非常的驚慌無措。


    索頭鮮卑單於拓跋普根想了三天三夜,都沒有想明白,為何南邊的那個漢家皇帝非要如此逼迫自己。


    自己派人上表臣服還不行,非要求遵照他的意願不可。


    要知道,劉預提出的要求可是命令拓跋鮮卑退出盛樂城,全部遷居到漠南草原上。


    自盛樂城以南到雁門郡的土地,全部交給漢軍占領。


    這個要求簡直就是要了拓跋鮮卑的命根子啊。


    要知道拓跋鮮卑可不僅僅隻會放羊牧馬,他們在盛樂一帶的開墾耕種的土地所產出糧食才是最重要的。


    就在剛才,拓跋普根派去涼州求援的使者迴來了。


    使者並沒有帶來任何的好消息,涼州刺史張寔根本不予理睬自己對於兵器、甲胄、糧食等物資的要求。


    “大單於,涼州刺史張寔不肯答應咱們的要求,這分明就是忌恨咱們收服了賀蘭部啊。”


    一名拖著兩條大辮子的矮壯頭目大聲的叫囂著。


    “要我說,既然他張寔不肯給,那咱們就去搶他們涼州!”


    此話一出,大帳內的其餘人等都是嚎叫著附和起來。


    “對,去搶涼州!”


    “涼州財貨堆積如山,咱們自己取!”


    “搶涼州,搶涼州!”


    聽到這些部眾的聒噪,大單於拓跋普根立刻就是皺起了眉頭。


    他十分不滿的大聲喊道。


    “愚蠢!”


    眾人聽到這一聲嗬斥,立刻都是閉上了嘴巴。


    不過,許多人的臉色還是透出了不情不願。


    “你們想的太簡單了,且不說涼州張氏是那麽好對付的嘛?”


    拓跋普根掃視了一眼眾人,然後又繼續說道。


    “況且,如今數萬漢軍就在雁門、代郡像狼一樣盯著我們,而且南麵的羌胡也都作了漢軍的走狗,隨時都要撲上來咬我們一口。”


    “這麽危險的時候,怎麽能再去招惹涼州張寔!”


    眾人聽到大單於拓跋普根的這一通話,全都是打消了剛才叫囂的念頭。


    “那咱們該怎麽辦啊,大單於!”一名須發花白的老者憂心忡忡的問道。


    此人乃是鮮卑沒鹿迴部的大人,作為拓跋鮮卑最為重要的部族之一,沒鹿迴部大人的提問也代表的大多數人的擔憂。


    “劉預讓咱們退出盛樂,絕對不能答應!”大單於的弟弟拓跋紇那大聲喊道。


    “對,絕對不能退出盛樂。”


    “他們想要盛樂,那就讓他們死!”


    許多的部落貴人都是紛紛附和。


    “大家放心,盛樂是我們的根基,我是絕對不會答應退出的。”


    拓跋普根大聲的保證道。


    “那就是必須得有一戰了。”沒鹿迴部大人說道。


    “戰就戰,咱們拓跋部的男人,什麽時候怕過戰鬥!”拓跋紇那大聲的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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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戰自然是要戰的,不過我們現在力量還是不夠強,必須要有盡量多的盟友。”拓跋普根說道。


    “大單於,這涼州張寔已經拒絕了我們,那還能去找誰?”


    “對啊,而且宇文部也已經成了漢軍的狗腿子,根本不理會我們了,還能指望誰去。”


    大帳內的鮮卑貴人們都是七嘴八舌的抱怨起來。


    拓跋鮮卑和宇文鮮卑原本世代交好,雙方一東一西遙相唿應,關係那叫一個鐵。


    可是,自從宇文的那些髡頭們做了漢軍的附庸之後,不僅控製了東部鮮卑草原一帶,還在遼河上遊築城,竟然開始以漢國的遼州刺史自居。


    對於拓跋鮮卑這些舊日盟友,是越來越疏遠了。


    這一次漢軍在北方集結軍隊,其中代郡就出現了許多髡頭鮮卑的騎兵義從。


    宇文鮮卑很明顯是要跟拓跋鮮卑決裂了。


    “沒有那些髡頭,咱們再找別人。”大單於拓跋普根說道。


    “大單於想要找誰?”


    眾人都是充滿了期待問道。


    “大城、白土的羌胡,還有樓繁的鐵弗人!”


    大單於拓跋普根此話一出,立刻就引起了眾人嘩然。


    “大城、白土的羌胡,那都是喂不熟的狼崽子,怎麽可能聽咱們的號令啊。”一名索頭鮮卑貴人搖了搖頭。


    “對啊,而且鐵弗人更是咱們的世仇,怎麽能與他們結盟呢!”


    一時之間,整個大帳內的索頭鮮卑貴人們都是不看好這個提議。


    哪怕這個提議是大單於提出來的,也沒有什麽可行性。


    “對於羌胡,咱們可以答應他們以後北上河曲牧馬,以後還會給他們耕地奴隸,而且大城、白土的羌胡與南麵延奢的羌胡有仇。”


    “延奢羌胡的馬、楊等部都投靠了漢軍,肯定會借機北上針對他們,也正需要咱們相互扶持!”


    “至於鐵弗部的劉虎,如今他們的主子屠各人敗亡了,早已經嚇得瑟瑟發抖了,咱們遞上結盟的誠意,肯定會答應。”


    眾人一聽,都覺得拓跋普根說的有些道理,一些人也就是點頭答應了。


    不過,有些人卻是堅決反對,其中就包括沒鹿迴部的大人。


    因為沒鹿迴部的地盤就是河曲一帶,他們與南麵的羌胡可是數代仇敵,怎麽可能願意讓羌胡北上分享他們的草場。


    不過,拓跋鮮卑的重心都在盛樂城,對於沒鹿迴部大人的反對,大單於拓跋普根隻能答應以後從河西一帶彌補他們。


    至於放棄這個決定,那是絕對不肯的。


    等到眾人商議完畢,沒鹿迴部大人帶著一肚子的不滿迴到了營帳中。


    沒鹿迴大人剛進來,一名穿著皮裘的商販模樣的人就迎上前來。


    “沒鹿迴將軍,大單於如何說?”這名商販立刻問道。


    沒鹿迴大人歎了一口氣,盯著商販看了一會兒,然後才說道。


    “大單於,果然是要讓收買南邊的羌胡,甚至要真的把河曲草原分一半給他們。”


    商販模樣的人立刻笑了起來。


    “嘿嘿,沒鹿迴大人不要擔心,區區一個河曲草原,算不了什麽。”


    “隻要大人跟隨我家主人起事,把普根消滅,讓我家主人做新單於,保證會讓你們沒鹿迴繼續獨占河曲草原。”


    這名商販眼神中透出了滿滿的得意,很顯然對於自己口中的陰謀很有成功的信心。


    沒鹿迴大人聞言,想了一下,然後問道。


    “就算沒有羌胡來搶我的地盤,那漢軍不也一樣要搶盛樂,難道你家主人,就有辦法擊敗漢軍嗎?”


    商販聽罷,立刻又是輕笑了起來。


    “沒鹿迴大人說笑了,我家主人要當新單於,是要帶著大家過上安穩的日子,怎麽可能再與漢軍為敵。”


    “那盛樂怎麽辦?”沒鹿迴大人不解的問道。


    這名商販乃是東部索頭大人拓跋莫根的親信。


    拓跋莫根乃是前任拓跋首領拓跋祿官的兒子。


    十幾年前,拓跋祿官病死的時候,兒子拓跋莫根年齡還小,便讓弟弟拓跋猗迤繼承了首領位置。


    而後又是曆經拓跋猗盧、拓跋普根,原本應該有繼承資格的拓跋莫根雖然位列東部大人重要位置,但對於首領之位還是恨恨不平。


    這一次漢軍在代郡、雁門集結數萬大軍,擺出要一舉消滅拓跋部的架勢,東部大人拓跋莫根首當其衝,立刻派人私下聯絡漢國幽州刺史王讚,表示自己願意歸附的意願。


    這些青州漢軍,數年一來縱橫中原,擊敗了羯人、棗嵩、段部和匈奴人,拓跋莫根可沒有信心能擋住他們。


    至於鮮卑大單於拓跋普根,他也沒有什麽信心。


    在得到拓跋莫根暗中投誠後,幽州刺史王讚很快就表示願意支持拓跋莫根成為拓跋部首領。


    “我家大人已經得到幽州王刺史的允諾,將來可以繼續居於盛樂和上穀一帶,若是沒鹿迴大人一起舉兵響應,不僅可以繼續留在河曲,還能在盛樂分得一塊地盤。”


    “這怎麽可能,漢人的皇帝劉預不是已經說了嗎,盛樂城以南,不許咱們鮮卑人居住。”


    沒鹿迴大人聽到可以遷居盛樂城附近,也是大為心動。


    河曲草原雖然水草豐美,但畢竟還比不上盛樂一帶。


    盛樂城內有工匠,城外有良田農夫,可以免去大半年的遊牧之苦,對於沒鹿迴部來說,絕對是一件大好事。


    不過,沒鹿迴大人卻不肯輕易相信好事能落到自己頭上。


    “哈哈,沒鹿迴大人說的沒錯,漢家皇帝已經說了,盛樂之南不允許鮮卑人居住,可要是漢人的話,豈不就是可以了?”


    這個拓跋莫根的親信露出一臉的狡黠。


    “什麽意思?”沒鹿迴大人立刻問道。


    “實不相瞞,等到明年開春後,大漢王師一北上,這盛樂城絕對是守不住的,這晉室封賜不要也罷了。”


    “到底是什麽意思?”沒鹿迴大人已經有些不耐煩了。


    “我家大人已經得到了漢家天子的封賜,以後也不再是鮮卑人,而是高貴的漢人了!”使者一臉自豪的說道。


    “漢人?拓跋莫根怎麽可能是漢人,他是咱們索頭鮮卑的人啊!”沒鹿迴大人一臉的不解。


    使者見狀,略微有些自矜的說道。


    “王刺史說了,漢家天子已經給我家大人改姓元氏,列入州郡氏族誌中,自然算是真正的漢人了。”


    “那我家大人的部眾,自然也都是漢人,將來繼續居住在盛樂一帶,豈不是清理之中。”


    “啊?這怎麽能行?!”沒鹿迴大人立刻驚訝得長大了嘴巴。


    使者臉上露出絲絲的不屑,說道。


    “這怎麽不行?漢軍有十萬大軍集結雁門和代郡,誰敢阻攔必然死無葬身之地,還不趁此機會歸融於教化,難道要陪著盛樂城等死不成?”


    沒鹿迴大人聽到這話,又看一看使者臉上的表情,立刻露出十分的警惕。


    “你到底是誰,哪來的拓跋莫根的信物?”


    “哈哈哈,我自然是拓跋莫根的使者,那信物也自然是真的。”使者大笑一聲,絲毫沒有被看穿的害怕。


    “不過,我還不僅僅是拓跋莫珪的使者,還是大漢幽州王刺史麾下的督護!”


    =·=·=·


    鄴城。


    無雪的冬天,整個大地透著泥土的顏色,沒有一絲白雪皚皚的美景。


    “陛下,涼州張寔的使者已經到了,臣已經安排他們在驛館待命,不知道陛下打算何時召見他們?”


    侍中荀邃的話,打算了在宮殿門口仰望天空的劉預。


    “涼州刺史張寔的使者,所來何事?”


    “說是為了重開隴西與關中的商旅貿易,特來求見陛下的。”荀邃說道。


    “哦,對了,朕記起來了,這絲綢之路可是涼州的發財命脈啊。”


    劉預立刻想起來了。


    這絲綢之路的貿易利潤,可以說是此時天下最掙錢的買賣,甚至比鹽鐵還要賺錢。


    畢竟,西域一帶小國很是富裕,甚至不遜色戰亂頻繁的中原。


    在如此大的利益驅使下,遠隔萬裏的商人都不害怕戰亂和死亡,唯一害怕的就是沒有商旅和貿易。


    甚至於,在漢軍從苟晞手中接手的長安城之後,竟然發現有上百名西域小國的商人依舊呆在長安城中。


    哪怕長安幾經戰亂易手,這些西域胡商都未曾斷絕發財賺錢的念頭。


    可以想見,此時的中原在西域異族眼中是何等的流金淌銀之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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