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


    拓跋六修的營帳內。


    在一眾部眾豪酋的圍攏之下,拓跋六修臉上的擔憂絲毫沒有減少。


    他兇狠的眼神,在帳內的部下臉上一個個的掃過,試圖去看透每個人的內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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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阿幹,大單於怎麽會知道,咱們與青州賊暗中的勾連?”


    “我記得,當時在場的也就是咱們這些人,並沒有外人啊!”


    拓跋六修的一名族弟憤憤的說道。


    在今天拓跋猗盧派來的使者,把那封措辭嚴厲的信交予拓跋六修的之後,


    一聽到裏麵的‘鮮卑單於,雲中郡公’等字眼之後,拓跋六修就知道自己暗中勾連青州賊的勾當暴露了。


    或者說,是被眼前的這群部將中的某個人,出賣了。


    否則,遠在數百裏之外晉陽的拓跋猗盧,又是如何知道剛剛發生不久的事情的呢。


    “將軍,此時再計較這些,已經是毫無益處。”


    督護衛雄開口說道,“現在大單於似乎已經大怒,應該想的是如何讓大單於平息怒火,而不是在這裏追究何人泄密。”


    “為何不能追究,要是不把這件事說個明白,豈不是讓我們白白遭受懷疑!”一名拓跋部的酋豪說道。


    衛雄瞟了他一眼,冷冷的說道。


    “難道把泄密之人找出來,就能讓大單於息怒了嗎?”


    “我,那個,,,”這名部將立刻啞口無言。


    拓跋六修聽後,心中也是覺得有道理。


    “衛督護,如今大單於急召我去見他,你覺得應該要怎麽辦!”


    在拓跋猗盧今日的信中,要求拓跋六修收到信後,立刻啟程去往晉陽見他,不得有任何的遲疑。


    那名信使是拓跋猗盧最信賴的心腹,要不是拓跋六修又是送寶刀,又是送美女,恐怕今晚這半天的時間都不能有絲毫的耽擱。


    就算是這樣,最遲明早天亮的時候,拓跋六修就必須立刻出發。


    “大單於乃是將軍的父親,又是將軍的君,君父有令,將軍豈有不從的道理。”衛雄嚴肅的說道。


    拓跋六修聞言一陣猶豫,口中的話似乎很難說出口來。


    衛雄卻是知道,拓跋六修這是害怕了,他本身就越來越越不受拓跋猗盧的喜愛,如今又暗中勾結青州漢國,隻怕拓跋猗盧在晉並州刺史劉琨麵前早已經丟了好大的臉麵。


    如此一來,拓跋六修自然是害怕的狠。


    拓跋鮮卑族中雖有父子兄弟之名,卻薄有其情分,各種的父子兄弟叔侄相殘之事,百十年來從來沒有斷絕過。


    拓跋六修害怕也是理所應當的。


    “將軍,可是擔心大單於怒氣難製,做下殺手嗎?”衛雄卻是毫不顧忌的說道。


    拓跋六修聽罷,默然的點了點頭。


    要知道,拓跋猗盧的兒子眾多,就算是把拓跋六修這個長子砍了,立刻就有新的人來接管其部眾。


    旁邊的那些部眾豪酋們也都聽到了督護衛雄的話,一個個互相看了看之後,都是緊閉雙唇默不作聲。


    “哈哈哈!”


    突然,一陣輕輕的笑聲響起。


    督護衛雄卻是笑了起來。


    拓跋六修立刻愕然。


    “衛督護,為何發笑?”


    “將軍,你要真是如此想,實在是有些多慮了。”衛雄說道。


    “多慮了?什麽意思?”


    “將軍,青州漢國劉預宣稱自己承襲漢祚,對於四方州鎮自然是多有招撫之事,將軍擁兵數萬,占據代北,要是沒有青州漢國的利誘,那才是不正常呢!”


    “對啊,是這麽個道理啊。”拓跋六修立刻轉憂為喜,“不過,話雖如此,大單於恐怕是不能信吧。”


    “為何不信?青州漢國派任的郡公封號,將軍接受了嗎?”


    “沒有。”


    “那青州漢國的官職印綬,將軍接受了嗎?”


    “也沒有。”


    “這全都沒有,將軍又哪來的勾結青州漢國!”衛雄非常認真的看著拓跋六修。


    “可是,青州漢國送來的甲胄兵器,可都在軍中了。”拓跋六修弱弱的說道。


    “嗬嗬,那些東西,都是將軍與代郡豪強互市而來,怎麽算青州漢國的頭上。”


    拓跋六修聽到衛雄的話後,卻是一陣陣的心虛。


    要是按照這麽說,拓跋六修的確沒有什麽證據,來證明他勾結青州漢國,僅憑一些人口頭誣陷,是不足為證的。


    但是,拓跋鮮卑這裏從來不是講律法的地方啊,或者說拓跋猗盧從來不是講律法的人啊。


    “將軍放心,如今大單於剛剛幫著劉琨擊退了匈奴人,正是借此機會收攏晉人士民的時候,豈會讓眾人知道,自己的長子有勾結青州漢國的事情。”


    在拓跋鮮卑的幫助下,晉並州刺史劉琨終於擊退了匈奴漢國,並且恢複了部分失地和人口。


    此戰充分暴露了並州刺史劉琨軍力的薄弱,必定有許多的並州士民將會轉而向拓跋鮮卑尋求庇護。


    如此時刻,拓跋猗盧是絕對要堅定不移的高舉擁護晉室的大旗的。


    “既然這樣,那大單於為何如此?”拓跋六修說道。


    “將軍,恐怕大單於如此行事,不過是以此為借口,想要令將軍屈服罷了。”


    “屈服?”


    拓跋六修一聽到這個詞,立刻就想到了督護衛雄所說的意思。


    果然,一切都如同督護衛雄猜測的一般無二。


    僅率數十親兵護衛的拓跋六修,在見到自己父親拓跋猗盧之後,立刻就明白了拓跋猗盧的真正意圖。


    穿著一身絲綢袍子,紮著滿頭辮子的拓跋鮮卑大單於,一見到匆匆趕來的長子之後,立刻就嗬斥起來。


    “我讓你當東部大人,難道就是讓你在那裏養馬的嗎?”


    “我不過是在晉陽呆了兩個月,幽州竟然就落到了青州賊手中。”


    “你不僅不發兵救援棗嵩也就罷了,竟然還去代郡暗中幫助青州賊。”


    “你這那裏是我的兒子,明明是養在羊群中的一匹惡狼,專門危害自己人!”


    跪在地上的拓跋六修,聽到父親拓跋猗盧對於幽州棗嵩一口一個自己人,心中就是憤憤不平。


    自從棗嵩聯合段部鮮卑之後,拓跋猗盧就失卻了幽州方麵的賞賜,曾經屢次叫囂要找機會入寇幽州,哪裏把棗嵩當過什麽自己人。


    “大單於息怒,青州賊突襲幽州,實在是迅雷之勢,不及掩耳,非普六修將軍之罪也!”


    督護衛雄卻是開口辯解道。


    這時候,拓跋猗盧也已經說累了,最後說道。


    “幽州既然已經被青州占了,我看這東部大人,你也就別做了,等到新平城築起之後,就去那裏,做個南部大人吧。”


    聽到拓跋猗盧的話後,拓跋六修心中卻是充滿了憤怒。


    新平城,乃是剛剛築起來的城池,位於並州北部,其間多是晉人流民,根本沒有多少兵卒可用。


    而且,要是做南部大人,那代北一帶的草原部眾,拓跋六修隻怕也要被奪走許多了。


    果然,拓跋猗盧緊接著又說道。


    “你立刻就迴去吧,去新平不用帶太多的部眾,你領個五千落就好了,剩下的落戶,我自有安排。”


    拓跋六修心中憤怒,口中卻隻能強忍著答應了下來。


    拓跋六修往外走的時候,已經是麵色發青,對於經營這麽久的部眾,如此輕易就被奪走,非常的憤怒。


    剛離開了沒有多遠,卻突然聽到一陣馬匹的嘶鳴,還有一群人的笑鬧聲。


    拓跋六修循聲望去,隻見一名穿戴絲綢貴人的袍子的少年,正在一群奴仆的護衛下,試騎一匹駿馬。


    “是大單於的幼子?”


    旁邊的衛雄看到了拓跋六修的臉色更加的難看,出聲問道。


    “嗯。”拓跋六修陰沉著聲音。


    “那匹駿馬,不是將軍剛剛獻給大單於的嗎?”衛雄又是驚唿道。


    那匹駿馬乃是西域名馬,號稱是汗血寶馬之屬,這一次為了討好自己的父親,拓跋六修才痛下決心,把他獻給了自己的父親。


    哪想到,自己的一番苦心討好,絲毫沒有用處。


    不僅讓自己失卻了半數部眾,連最珍重的汗血寶馬,都落到了自己最討厭的幼弟拓跋比延手中。


    這時候,拓跋比延似乎也看到了拓跋六修,他狠狠鞭打了一下駿馬,奔著拓跋六修衝了過來。


    跑到近前的時候,一個炫技一般的勒馬,停在了拓跋六修的跟前。


    “阿幹,你看,阿爺的這個駿馬看起來威風,卻被我如此馴的服服帖帖!”


    拓跋比延不過十二三歲,話語中還有些孩童的稚氣,但是在拓跋六修聽來,不僅聲音刺耳,就連其中話語的意思,都仿佛在諷刺自己。


    拓跋六修攥緊了拳頭,似乎已經忍不住要發怒了。


    這時候,旁邊的督護衛雄卻拉了拉他的衣服,輕聲的說道。


    “將軍,暫且忍之。”


    拓跋六修這才鬆開了拳頭,裝出來一副好兄長的模樣,與拓跋比延談笑了幾句。


    僅僅聊了兩句,拓跋比延就覺得無趣,又徑自打馬跑出去嬉戲了。


    在往代北迴奔的路上,拓跋六修的心中,已經滿是對於拓跋猗盧和拓跋比延的怨恨。


    =·=·=·=·=·=·=·


    幽州,涿縣。


    在幽州降下今年冬天的第一場雪花的時候,劉預依舊留在涿縣,並沒有返迴盧子。


    如今劉預的漢國,雖然有各級官吏,有台省,但是其實並不是一個純粹的政權,而更像是一個二員並行的政權,就如同曆史上西晉滅亡以後,北方一個個胡人政權那樣。


    不過,那些眾多的胡人政權中,除了都有的統治編戶之外,另外的一部分都是各自的族群,也就是各個政權引以為基石的‘胡人’。


    而劉預的漢國之中,這一部分人,則是各州郡縣中的軍府兵。


    隻要掌握了這些基本盤,除了外敵之外,內部很難出現其他的來源的威脅。


    所以,劉預哪怕在幽州滯留了如此長的時間,都不會有什麽太嚴重的理政不便。


    在涿縣城的正中央,是王浚原來的府邸。


    這座府邸規模雖然不算弘大,但卻是在三年之前大肆整修過,其中的富麗堂皇,絕對是不遜色於洛陽的諸王府邸。


    和自己嶽父建造的這座府邸想比,劉預在盧子城的所謂‘行宮’不過是一處草棚子罷了。


    建造如此恢弘華貴的府邸,對於生產力如此落後的時代來說,可謂是靡費豪奢。


    不過,這麽恢弘的高門豪宅,自然也有它能體現出來的價值。


    反正對於劉預來說,這座奢靡的府邸,已經幫他大大立了一功了。


    在府邸的正廳之中,一名穿貂戴金的壯漢,正如同一個乖寶寶一般,恭恭敬敬的跪倒在了劉預麵前。


    他頭頂兩側光溜溜的頭皮上,已經滲出來細密的汗珠,顯得閃閃發光了起來。


    此人正是宇文鮮卑單於宇文莫珪。


    在郎官的引領下,宇文莫珪依據禮節向著劉預行禮參拜。


    “賜座!”


    一切完畢之後,劉預吩咐道。


    宇文莫珪又是一陣拜謝,然後才學著模樣跪坐了上去。


    “朕聽說,宇文將軍此番討伐段部鮮卑,斬殺甚眾,不知道其中的俘虜漢人多不多啊。”劉預問道。


    “陛下,臣這一次殺的段部賊子是不少,可沒有一個是漢人,臣拿腦袋發誓!”


    宇文莫珪騰的一下,彈了起來,跪在地上恭敬的說道。


    在進入這座府邸之後,宇文莫珪就已經被府邸之中應接不暇的富貴氣給壓得喘不過氣來。


    他覺得,這裏麵的任何一間房屋,都能頂的上他那個土坯一般的單於宮殿了。


    在見到這座華麗的府邸之後,宇文莫珪是徹底相信了副相王昌所說的那些話。


    王昌曾經告訴他,青州漢國最少有甲兵十五萬,不是那種穿著破爛的農夫,而是穿著鐵甲,能開硬弓,用槍矛列陣的甲兵。


    宇文莫珪開始的時候並不相信,十五萬穿著鐵甲的甲兵,那得要多少的財富才能置辦下來?


    他覺得,青州漢國最多也就是兩三萬甲兵,或者說還要更少一些。


    因為,宇文莫珪有一套自己完整的推理鏈條。


    能用來很好的印證自己的這些猜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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