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外麵那個黃須胡兒的叫喊聲,劉預心中罵道,戰你爺爺個龜毛。


    劉預手下在寒天雪地中快速行進了四十多裏,已經是人困馬乏,而石勒手下的胡人都是騎馬而來,路程比他們近,肯定都是體力占據優勢。


    劉預估計,肯定是石勒得到探馬遊騎迴報後,想要利用騎兵的快速機動的優勢,突然殺到偷襲自己,隻不過等他趕到的時候,劉預他們已經完成了紮營布防。


    一想到此,劉預不禁有些慶幸,幸虧自己手下的軍隊一直以來不曾鬆懈操練,特別是這些行軍、紮營的訓練,更是劉預天天親自監督操練的甚是熟練了。


    畢竟,劉預明白自己不過是占據了一些後世積累的經驗優勢罷了,真正的戰場之上機謀決斷的能力,恐怕很難比過王彌、石勒這些經驗豐富的狡猾之徒。


    所以劉預索性直接學習建奴大臣曾氏的“打呆仗”的路子,用嚴苛的訓練來做好鞏固的防禦,本著先不犯錯再求勝的想法。


    不過,雖然劉預並不打算真的出營應戰,但是這胡人已經把大話先喊出來了,如果沒有什麽表示,反而會落了自己軍中士卒的威風。


    此時,營外的那個胡兒一直在策馬遊走,似乎是在等待劉預軍中的迴話。


    劉預目測了一下距離,取出了自己的大黃弓。


    張弓搭箭一氣嗬成,隨著砰地一聲弓弦聲響,一支利箭拖著白色的尾羽飛向那名胡人。


    那個胡人戰場經驗豐富,又甚是機敏,早就一直留意營寨幾個望樓上的情況,他現在所處的這個距離,隻要注意機警,就算是敵人偷襲也多半能躲避開。


    不過,這一次僅僅憑借目測和感覺,他就發現有一支羽箭正向自己射來,而且來勢極快,這樣的一箭非是強弓硬弩,是沒有這種強勁的來勢的。


    他不敢懈怠,趕緊舉起左手上的盾牌遮護住了要害。


    但是這一箭卻不是射向騎手,而是射向了坐騎,就在騎手舉起盾牌的時候,他胯下的戰馬被一箭入胸。


    戰馬吃痛受驚,馬上的騎手差一點被當場拋到地上,幸虧這些胡人善馬術勉強沒有跌落馬下,不過他手中的旗幟和盾牌卻都是一股腦的扔掉了地上,那模樣甚是狼狽,遠沒有了剛才在營前耀武揚威邀戰的樣子。


    看到己方主將一箭中敵,雖然隻是射中坐騎,但是在觀望的一眾軍士還是一起高聲的歡唿起來。


    那胡人甚是狼狽,卻也不敢再做停留,而是好不容易撥轉馬頭想著後方逃去。


    “想不到晉人中,還有如此好的箭手。”


    在遠處觀望的羯胡石勒,把剛才的一切都看到了眼中,不禁發出感歎。


    剛才那名騎兵一直在毫無規律的遊走,卻能一擊的中,自詡弓馬嫻熟的石勒,也不敢自負能有如此箭法,他想了一下,能比這厲害的人,可能隻有匈奴漢國主劉淵的侄子劉曜了,石勒可是見識過劉曜的神箭射術的。


    聽到石勒的話,他的右長史刁膺開口說道。


    “中原可不缺善射能士,漢人中的飛將軍,就是能騎射力壓匈奴的一時名將。”


    “呃,飛將軍是誰?”


    石勒有些疑惑的問道。


    此時的石勒完全是一個文盲。


    而刁膺卻曾經在並州武鄉縣中學過一些書典,能寫會算,在一眾文盲胡人中是一個異類,這也是石勒委任刁膺為右長史作為副手的原因之一。


    “飛將軍就是隴西李廣。”刁膺說道。


    “好,等咱們打到隴西,就去會一會這個飛將軍。”


    “。。。”


    這時候,那名坐騎受傷的胡人騎兵已經狼狽的跑了迴來。


    石勒隨口說了他兩句,就讓他迴陣中去了,石勒手下這些都是利則相聚,不利則散的一群強盜,並不是太在意這些麵子上的問題。


    見到已經紮好營寨的這股青州晉軍,並不打算出營與自己對陣。


    石勒遠遠的看到,這些青州晉軍的軍營布置的非常工整牢固,各種拒馬樁、陷坑也都是齊備,就憑自己帶來的這四千騎兵,是無論如何也打不下這種營寨的。


    而且,就算能拚上一些人命打下來,石勒也不會用手下的胡人嫡係進攻這種營寨的,如果折損人手過多,就是完全的得不償失。


    石勒也就命令手下騎兵四散遊走,本著賊不走空的心理,看能不能在周圍劫掠一些村落或者落單的百姓。


    反正石勒已經知道這些青州軍並沒有多少馬匹,對自己形成不了多大的威脅。


    不過,因為之前濟南郡董平在得知王彌、石勒來犯的時候,就已經下令零散居住的百姓和軍戶都進入了城池或者塢堡避難,石勒他們此番遊走了方圓好幾裏路,都沒有得到一些有價值的收獲。


    眼看著,天色漸漸變暗,如果再不迴去,石勒他們恐怕就要在野外宿營了,這冰天雪地裏露營可是一件要命的苦事。


    石勒隨即率領手下騎兵,又原路返迴了曆城ei的軍營。


    青州軍的營寨上,看到在那麵“石”字大旗率領下,數千胡人騎兵又浩浩的撤退了,劉預冷哼了一聲。


    西晉時代,這些匈奴、羯胡、烏桓一直都是給中原豪強做附庸和田客,雖然還保留了一些蠻勇,但還是比草原野山林中的土著蠻夷差了許多。


    劉預此時紮營的地方並不靠近水源,想要取水的話,靠融雪為水是遠遠不夠的。


    要想取水需要走一大段路,到一條河中鑿冰取水,如果這些胡人騎兵截斷水源,就足以逼迫劉預率軍出戰。


    不過這就需要在野地的寒冷中露營圍堵了。


    後世的女真完顏、蒙兀兒等巔峰級別的蠻族,就經常進行這種眠冰臥雪的圍困和伏擊,屢屢能取得奇功。


    但是石勒手下這些胡人騎兵明顯還是飄忽遊擊的強盜風格,並不是合格的精銳,當然是不肯進行這種高風險高強度的冒險的。


    到了第二天,一大早,天色剛剛蒙蒙亮的時候,劉預就就已經率領大軍完成了開拔。


    這一切都是為了防止軍隊拔營,重新編隊的混亂時候,萬一遭到石勒胡騎的進攻。


    果然,當劉預率領軍隊剛剛行進不遠,連相距五裏的公羊裏都沒有到達的時候,前方的斥候就迴報,有差不過萬人的騎兵正在像這邊而來。


    如果讓劉預手下這些步兵進入曆城,那麽就算石勒拚掉手中所有的俘虜晉人都不可能攻陷曆城了,所以他必須在野戰中擊敗這些來援的青州晉軍。


    當石勒一馬當先率領一萬騎兵抵達的時候,可以看到不遠處的開闊地上,一萬多青州軍已經完成了披甲和列陣。


    太快了,這些青州晉軍的開拔、行軍和布陣的速度都遠遠超過了石勒的預估。


    原本他以為這時候的青州軍,肯定會因為自己的到來而慌亂,甚至是連陣型都施展不開呢。


    但是現在這些青州晉軍卻是一副好整以暇的姿態。


    石勒騎在馬上,看到這一萬多晉軍陣容整齊肅立,並不像之前遇到的那些廢物一般的州郡兵。


    而且在朝陽的照耀下,這些青州軍士兵身上都反射出了陣陣的寒光。


    這是鎧甲啊!


    竟然有這麽多的鎧甲,幾乎人人披甲?!


    石勒看到遠處成片的鎧甲反射著陽光,隻覺得眼前的這一幕有些超出自己的想象。


    要知道就算石勒縱橫河北這幾年擄掠繳獲甚多,但是因為連年戰亂,河北州郡武庫中的鎧甲早就消耗一空了,而且落到石勒手中的鎧甲又有許多損壞的,兵荒馬亂中根本沒有工匠來修補。


    所以,在石勒的這支胡人軍中,鎧甲,特別是合格的鎧甲也就是有一兩千套。


    大部分的胡人騎兵所有的軍備都不過是一副弓箭、一把刀和一支長qiang,至於鎧甲是沒有的,頂多是多穿兩件厚實的皮筒衣。


    石勒想著:“怪不得王彌想要殺迴青州,原來青州竟然如此富庶,就連鐵甲都是如此充足。”


    其實,劉預軍中根本沒有這麽高的披甲,隻不過為了在氣勢上嚇阻這些胡人,他把所有的披甲兵都安排在了前排。


    真實的披甲兵也就隻有不到六千,其餘人的防禦都是普通的皮甲和盾牌,當然六千名披甲士兵也已經足夠震撼石勒了。


    石勒身邊的刁膺、夔安、孔萇、支雄、桃豹、逯明等一眾胡虜將領,也早就看著對麵晉軍的鎧甲,幾乎要流下了口水。


    “我還以為,隻有幽州兵有這麽多的甲兵呢。”一旁的刁膺驚訝的開口說道。


    此前石勒率軍寇略河北的時候,就是被幽州都督王浚派遣的幽州軍擊敗,那一次的慘敗讓這些人至今都不敢忘記。


    “我聽說,這些青州兵都是沒有經過多少廝殺的生瓜兒,隻要咱們稍微用些手段,肯定能把他們這身鐵皮都給扒了。”


    脾氣急躁的孔萇忍不住的說道。


    “不著急,想著增援曆城的人是他們,那就是應該他們著急,我們有的是時間,耐心的等著。”


    石勒定了定心神,一定要穩住,務必把這些青州兵全部吃掉,那樣的話,自己可就真正有了可以縱橫河北的本錢了,甚至可能有對抗幽州晉軍的資本了。


    很快,在石勒手下的這些胡人騎兵盡數抵達後,石勒很快把率領這些騎兵在青州軍的周圍繞來繞去,不時的做出一副準備攻擊的姿態,等到青州軍步兵做出防禦性的調整後,他們又忽然跑到另外一邊,又故技重施。


    劉預把這一切盡收眼底,他知道這是胡人騎兵想要利用騎兵的機動性,來逼迫己方的步兵方陣做出調整,然後寄希望於己方步兵出錯產生混亂,給他們發動突襲的可乘之機。


    這種手段對付紀律不佳的軍隊還是比較可行的,大規模的陣型調整確實會讓士兵產生混亂,給敵人可乘之機。


    不過,石勒慣用的這一招,對於眼前這些青州軍似乎沒有太大的用處。


    隨著這些胡人騎兵的頻繁外圈移動,占據內圈優勢的青州軍總能做出最快的應對,而且每次軍陣的行進集合都是用極快的速度完成。


    在石勒看來,這些青州軍士兵全都仿佛是木傀儡的一般,被一隻看不見的手操控著,做出各種眼花繚亂的陣型移動和變化,而且沒有絲毫的混亂。


    而且,在剛才的幾輪騎射中,青州軍陣中的gong nu還擊也甚是犀利,馬上騎弓的威力遠不能與之相比,是以石勒手下胡騎盡處下風之中。


    試探了幾輪過後,石勒就停止了這種意圖逼迫青州軍變陣的行動。


    畢竟如果再這樣下去,恐怕敵方步兵沒有怎麽著,自己這邊的馬匹就會因為頻繁的跑動而乏力了。


    看到剛才一直時聚時散的胡騎都退了迴去,劉預有些慶幸,看來此時的五胡名將石勒還處於剛剛展露頭角的時候,其手下的實力還不足以正麵衝擊堅定的步兵陣列。


    在曆史上,永嘉之亂的苦城之戰中,石勒就是利用輕騎兵追擊王衍的晉朝百官的大部隊,用遊走騎射製造了恐慌sao an,十多萬喪膽的晉廷軍吏自相踐踏,這才給了石勒的輕騎兵追擊殲滅的機會。


    按照時間推算,那應該是後年,也就是永嘉五年的事情。


    如此看來,兩年之後的石勒軍隊還依然是遊擊騎射為主的遊牧民戰法,要是王衍等人率領的十多萬人沒有太過廢物,哪怕隻有一半的人又敢於迴首一戰的勇氣,恐怕這些西晉宗室、官僚也根本不會全都喪命苦城郊外。


    劉預原本還顧忌石勒在曆史上的威名,但是當他真正親眼看到這些肆虐中原的胡人強盜的時候,發現他們也是不過如此。


    在剛才的陣列交鋒中,那些遊擊騎射的胡人就沒有占到一絲一毫的便宜,反而是被青州軍的步弓勁弩殺傷許多。


    步兵陣列真正害怕的是騎兵截斷補給線和突襲薄弱點,對於石勒手下這種騎射遊擊的輕裝騎兵,隻要自己手下這些披甲步兵意誌堅定,根本不用太過擔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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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眼看著,那些胡人騎兵就那麽對峙在前方,擺出了一副伺機而動的狀態。


    劉預心中計較,不能再這麽等下去,這些胡人騎兵不過一萬餘人,那麽剩下的數萬人依然在圍困曆城,如果自己不趕緊支援,那曆城就隨時有陷落的危險。


    不過是一萬輕裝無甲的胡虜強盜,沒有什麽好怕的。


    “傳令!擂鼓,維持陣列,徐進接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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