拍賣落槌,價格定格在九百八十萬兩。這天文數字,本應是黃家的飛來橫財,此刻卻成了高懸頭頂的利刃,讓在座的各位黃家主事人如墜冰窖,每個人的臉上都寫滿了絕望與死寂。


    “東旭,東旭,此事當如何是好?” 韋氏聲音顫抖,全然沒了往日做世家大夫人的美夢,取而代之的是無盡的擔憂。


    黃守也明白了局勢的嚴峻,不再像從前那般莽撞,連捶桌子泄憤都不敢了,眼神中滿是焦急與無助。


    “大哥!難道真的一點辦法都沒有了嗎?嫂子呢?嫂子在哪?嫂子那麽聰慧,她一定有辦法,對不對?”


    黃守的聲音帶著一絲哭腔,在這壓抑的氛圍中顯得格外突兀。


    “二弟莫急,你嫂嫂已經在來的路上了。”


    黃殊強作鎮定,聲音卻也難掩疲憊。


    話剛落音,敲門聲響起。黃守如獲大赦,急忙起身去開門,映入眼簾的是一身端莊大氣的蘭思雅。


    黃守的聲音裏帶著幾分欣喜與期待。


    “嫂子!”


    蘭思雅微微頷首,神色平靜。


    “二叔。”


    黃守側身相讓,仿佛抓住了救命稻草。


    “嫂子莫要客氣,快快請進。”


    蘭思雅被迎到主座,韋氏立刻上前,滿臉愧疚地致歉。


    “思雅,之前婆婆多有得罪,望你原諒婆婆的愚蠢。”


    “婆婆莫要自責,思雅並未介懷,隻盼婆婆日後莫要再如此性急便好。”


    韋氏連連點頭,像個犯錯的孩子。


    “思雅說的是,說的是。”


    蘭思雅看向黃殊,目光中帶著一絲關切。


    “夫君,可有對策?”


    黃殊無奈地搖了搖頭。


    “如今大家都束手無策,正等夫人定奪呢。”


    蘭思雅低頭沉思,黃守則趕忙倒了一杯茶,雙手遞到她麵前:“謝謝二叔。”


    蘭思雅接過茶杯,輕抿一口,緩緩說道:“思雅有一策,或許能度過此難。”


    三人聞言,眼睛瞬間亮了起來,幾乎異口同聲地問道:“嫂嫂速速道來。”


    “夫人快講。”


    “好媳婦,快快說來。”


    蘭思雅放下茶杯,不緊不慢地說。


    “退錢是一定要退的,既要退得明明白白,還要退得光明正大。不但要給世家大族麵子,還要為他們正名聲。”


    黃殊追問。


    “該當如何行事?”


    “以諸家族之名,向外而私內,寒冬將至,將錢財以救濟百姓之名為由,邀所有世家聯合上書陛下,推陛下為首,開粥布施。錢財無需陛下與士族支出,明麵咱們拿出五十萬兩白銀,實則從各大世家處購糧。糧價由世家各族自行定奪,咱們付了錢財,討得歡心,還了人情,又給陛下與世家留名,一舉四得。”


    黃守激動得滿臉通紅,忍不住拍案叫絕。


    “妙妙妙!太妙了,嫂嫂,黃守佩服,佩服啊!”


    蘭思雅微笑著點頭。


    “叔不是欲迎娶大族之女嗎?待會宴會切莫失了分寸。”


    韋氏和黃守聞言,眼睛一下子瞪大,滿臉不可置信。


    “思雅此話當真?”


    “當然,咱們如此行事,他們若不表示一下,哪裏還像世家大族?”


    黃守與韋氏相視一眼,喜形於色:“太好了。”


    蘭思雅輕輕一笑:“就是不知道二叔這酒量如何。”


    黃守哈哈大笑,拍著自己的胸脯:“嫂嫂放心,喝酒的本事,我黃守可是一流的。”


    在這個時代,“牝雞司晨,惟家之索” 的觀念深入人心。從《尚書?牧誓》而來的這種思想,用母雞打鳴隱喻家庭破敗,認為女子掌權會帶來災禍,對女子形成了根深蒂固的壓迫。


    這種男尊女卑的思想,即便到了武則天的時代,也未曾有多少改變,深刻體現了古代對女子在文化和意識形態層麵的雙重壓迫。


    在 “夫為妻綱” 的三綱五常倫理規範下,女子做家主往往被視為違背傳統家庭秩序和道德規範,麵臨著巨大的社會壓力和輿論指責 。


    然思雅,若非女兒身,僅憑上次決策,便能令全族信服。


    拍賣會一結束,酒席便開始上菜。按照拍賣場 “一手交錢一手交貨” 的規矩,拍賣場的人員跟著崔家奴仆去領錢。待拍賣場確認收到手續費後,將按有手印的地契交到了崔家主事手上。


    黃殊,作為黃家的家主,穩步出場。他身姿挺拔,向大殿中的各位世家拱手施禮,動作沉穩而莊重,隨後拿起一旁的酒杯,向著各個世家再次行禮。


    “今日盛會,承蒙諸公鼎力相助,實乃在下之幸事。黃殊位卑,但誠摯之心可比淵海,此杯溫酒,以致諸公崇高之謝意。”


    言罷,他仰頭滿飲,杯中的酒一飲而盡。酒席上的各個世家主事見狀,也紛紛舉杯迴敬,那場麵,卻好似給黃家臨死前的餞行酒。


    喝完第一杯,黃殊不慌不忙地拿起第二杯:“孟子有雲,民為貴,社稷次之。寒冬將至,前有韃子荼毒百姓,掠奪糧食,殘害生靈,致使流民遍野,老叟受寒,稚童忍餓。”


    各個世家的主事們麵麵相覷,一臉茫然。這個黃氏家主,突然說這些做什麽?裴晉聞言,也是一頭霧水,但冥冥之中,又感覺黃殊似乎要有所行動。


    “殊心中懷德,以陛下為榮,陛下勤勉仁愛,乃吾等楷模。某決定將此次收益用於善行,以陛下之仁德,以諸公之高義,開粥布施,賑濟天下蒼生。殊門下無糧鋪,手中無棉麻,隻能求於各位諸公,懇請上聽聖言,成全黃殊一片赤誠之心。”


    黃殊的聲音慷慨激昂,在大殿中迴蕩


    說罷,黃殊喝完第二杯酒,又拿起了第三杯:“粥鋪所需之米,還有百姓的避寒之布,在下會一一前往諸公之地商量采購。在下深知諸公之米,皆出自良田,品質上乘,聞名遐邇。在下鬥膽懇求,糧價能否降些?一是為民,二是為心,三是為行。價格咱們如前幾日那般即可,但上乘細麻則按照市井之價售賣,望諸公成全。”


    眾人聞言,皆驚得呆在原地。還能這樣玩?裴晉臉上露出由衷的佩服,不由自主地鼓起掌來,心中暗自讚許:“東旭兄啊東旭兄,裴晉著實佩服,真是下得一手好棋啊,把世家原本的計劃都搞亂了。”


    意思糧去你那買,價格你定,都是狐狸自然知曉話中深意,商鋪按照原本一千兩一間的價格成交就行,多出來的錢,如實還給各個世家,但賣出去的馬場和七家店鋪,就隻能平分給其他世家了。


    博陵崔家的主事第一個站起身,向黃殊舉杯:“好氣魄!黃家家主仁義無雙,博陵崔家同意了。”


    “鄭家同意。”


    “裴家同意。”


    各個世家的主事紛紛站起身,舉起酒杯朝黃殊敬酒。


    “敬黃家家主。”


    黃殊的一番話,讓他們認可了這個年輕人,也認可了黃家的應對之策。在這場家族危機中,黃殊作為家主,不但應對得遊刃有餘,還讓各方勢力都能舒服地接受這個結果。


    “謝諸公,滿飲此杯!”


    黃殊仰起頭,將杯中的酒一口悶下,隨後酒杯朝下,以示尊敬。各個主事也都將杯中酒一飲而盡,隨後杯口朝下,仿佛在向這場驚心動魄的對決致敬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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