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些帆船都掛著黃旗紅條,那是地方上供隊伍專屬的標誌,有這個標誌,一般沿路的藩鎮不會盤查截流。


    這些船隻沿著黃河逆流而上,光靠船槳與風帆是不夠的,岸邊還有幾十個纖夫。


    看到一路煙塵逼近,船上兵士皆麵色凝重,在第一時間,放下船錨,將船停在河中央,而那些纖夫,則是一哄而散,船上兵士則拔出刀,盯著岸堤,想著萬一有變,就砍斷纜繩。


    煙塵越來越近,這是一支一百多人的騎兵隊伍。


    船上有人高喊道:“你們是何處兵馬?”


    “天子親衛!”


    “可有憑證?”


    李筠笑看左右,又對船上人唿道:“你們又是何人?”


    船上人高喊道:“我等是杭州錢防禦使部下吳升,攜錢糧貢物於天子。”


    李筠從腹袋中取出金牌,唿道:“這是親衛統領金牌,你等可識得!”


    此處乃宣武地界,怕被誆騙,吳升對左右道:“你們何人願意上岸一觀,天子親衛怎麽在這河堤上,總感覺有些蹊蹺。”


    “卑下願往。”


    “好,劉三,你水性最好,機靈點,若有變故,直接水遁即可。”


    “諾!”


    噗通!劉三一個直衝,如魚入水,黃河上濁水滾滾,浪頭頗高,此人鑽入水中,便了無蹤跡,正當李筠以為可能遭遇不測之時,這人的腦袋在岸邊浮出水麵。


    “都說好水性,這一手,怕是全軍沒有人能辦到。”


    眾人皆點頭。


    劉三爬上岸,走到李筠麵前。


    “見過將軍!”


    李筠遞上金牌,劉三接過來,左看右看。


    “你可識得?”


    劉三搖搖頭!


    “不識得你看的什麽勁!”


    劉三道:“你們自報天子親衛,是不是陛下就在附近!”


    李筠笑道:“伱倒是機靈!”


    “若是陛下在附近,肯定有天子儀仗!”


    天子儀仗這玩意可造不了假,除了天子,旁人即便私藏也是重罪,若是能看到天子鸞帳,自然可以確定身份。


    李筠點點頭,這人腦子不糊塗,左右上前,展開旌旗,這是左千牛衛的旗幟,天子親衛皆以千牛衛為編,而千牛衛則是天子的儀仗隊,隨身帶著的便是儀仗旗幟。


    “這是千牛衛旌旗,可識得?”


    “你展開給我們吳統領看看!”


    吳升遠遠一看,他也不認識什麽千牛衛,但旗上有五爪金龍,這可是禦用之物,能隨身帶著五爪金龍紋飾的,能是普通人嗎?


    必定是天子親衛啊!


    “起錨、靠岸!”


    而李筠則遣人將此事稟告皇帝。


    ……


    中軍帳中,李曄來迴踱步,到大唐這麽長時間,小舢板見過不少,可海船真的沒見過,大唐造船技術如何,更是無從得知。


    朝廷的誌書上也寫了,太宗、高宗的時候,朝廷是有水軍的,攻打高麗的時候,水軍也建了功的。


    會是誰呢?


    小鬼子的遣唐使,還是哪個藩鎮的?


    就在皇帝陛下猜測之時,聽到李筠遣人稟告,來人是杭州防禦使錢繆派的人,打算入長安進貢。


    錢繆,吳越王錢繆?


    這下都清楚了,錢繆每年都上供,沒想到此次會走水路。


    李曄對錢繆還是有所了解的,錢繆此人,現任杭州防禦使,跟楊行密的起家差不多,也是憑借相貌嶄露頭角的。


    其人身高七尺,相貌堂堂。


    他的出身很一般,普通農戶出身,少年時,不喜農事,糾結一幫不良少年,在街市上打架鬥毆,收收保護費。


    但這個人又有些特別,史書上記載,錢繆喜讀書,喜歡跟人論道。


    後來黃巢之亂,賊兵過浙東,錢繆便投了浙東石鏡鎮將董昌的軍隊。


    董昌一見錢繆,驚為天人,這天下長的好的不少,如錢繆這般豐姿玉貌的可不多,料定他以後必定顯達,便將他收為親衛。


    而錢繆亦不負董昌所望,曆戰數年,頗有功勞,直到被任為杭州防禦使,掌管一州之兵。


    但區區杭州,顯然不能讓錢繆滿意。


    他對內輕薄徭役,勵兵募甲,對外攻伐蘇州、湖州、潤州、常州,占據了江浙一帶大量土地。


    而且錢繆比較聰明的地方就在,自從他當上杭州防禦使,每年都向朝廷進貢,以前都是走陸路,出宣歙,走荊襄,入陝虢,從潼關到長安。


    而楊行密入宣歙,孫儒占據揚州,兵進潤州,怕是這陸路也就斷了,而淮汴漕運也因為戰事所阻,這才不得不走海運。


    諸鎮大多不上貢,可他錢繆為什麽要這麽做?朝廷中的人認為錢繆忠於唐室,是天大的忠臣。


    而在李曄看來,錢繆肯定是有所圖啊!


    朝廷勢弱,諸鎮皆斷絕賦稅,隻有錢繆等少數人堅持上供,哪怕所貢乏物。


    按道理,在這個時候,皇帝與朝廷眾臣看來,貢物多不多已然不重要了,政治態度則是極為難得,世事維艱,朝廷肯定要樹立一個忠君愛國的典型啊,加官進爵也就意料之中的事了。


    要知道,朝廷大義不管在什麽時候,都是有一定分量的。


    各路軍閥,要麽實力強勁,憑強兵攻取州縣,占領地盤,迫使朝廷承認既行現實。


    而另一辦法就是,朝廷授予官職,傳檄州縣,可以迅速占領大塊地盤。


    按照原來的曆史,錢繆數年來的進貢很快就有了收獲,浙東觀察使、浙西觀察使,甚至最後還被昭宗封為一字平肩的吳王。


    朝廷是對得起錢繆的,可當朱溫滅唐建梁的時候,王建、李克用、李茂貞、楊行密等皆不奉大梁,哪怕當時實力最為不濟的山南東道節度使趙匡凝都不服朱溫。


    可看起來對大唐忠心耿耿的錢繆怎麽做的呢?欣然接受朱溫冊封的“吳越王”的稱號,還派使者出使大梁。


    目的很明確,與朱溫相約合擊楊行密。


    為的還是利益啊!


    所以啊,當局者迷,可跳出現在,縱觀曆史就很容易看清楚了,這個錢繆啊,也就這個樣子,是個徹頭徹尾的政治投機者。


    但對李曄而言,天下之人皆可用,忠誠的人有忠誠的用法,投機者,也就投機者的用法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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