講到此,挈電真人停了一下,伸手拿起旁邊茶幾上的茶水,欲待潤一下喉嚨。


    就在此時,從大殿外邊突然飛進來一根紅色的杆子,那杆子在大殿裏盤旋一圈,從眾弟子頭頂依次掠過,最後,徐徐落在洪澤湖麵前。


    杆子滾動,一麵大旗呈現在眼前,旗杆碧瑩瑩,綠晶晶,有三四尺長短,不知是什麽材質。


    旗麵殷紅似血,如蟠桃般似要滴出水來,旗杆自上而下有一行字,洪澤湖不由站起身來,定睛一看,是極~原~混~洪~明與五~荒~大~旗九個字,字體鐵畫銀鉤,遒勁挺撥,古樸蒼涼,好似經曆了無盡歲月,下邊是一個古色古香的號角印記。


    五荒大旗向著洪澤湖自行展開,無風自動,上下飄了三飄,像是對洪澤湖拜了三拜。


    三拜過後,旗麵一收,自行卷在旗杆上,那旗杆一晃,直立在身側,旗麵又自行展開,繞洪澤湖一圈,將身體圍了個結實,似是來了個熱情的擁抱。


    楊無雙與眾弟子呆呆地望著這一幕,沒有一句言語發出,整個大殿裏鴉雀無聲,落針可聞。


    洪澤湖被大旗圍擁那一瞬間,腦海裏轟地一聲響,似是有什麽記憶要複蘇一般。


    似是這大旗在召喚,感覺是那麽地遙遠,又是那麽地真實,似曾熟悉,又似陌生,似曾親近,又很遙遠。


    無盡歲月前的聲聲唿喚,那浩瀚無垠的沙漠綠野,那萬峰矗立的莽莽蒼蒼,那荒山大澤的無窮無盡,那大江大洋的波瀾壯闊,那豪邁飛揚的坦坦蕩蕩,那屍山血海的陣陣呐喊,那明媚世界的煌煌之光。


    隨著一聲歎息,最後似化作了一股無力之感,又迴到現實中來。


    那大旗做了一個擁抱之後,自行收起,忽地飛向洪澤湖,刹那消失不見。


    “都坐下吧。”


    這時,不動聲色地望著這一切的挈電真人開口。


    洪澤湖在眾弟子驚訝的目光中又盤膝坐在蒲團之上。


    “自洪荒大劫之後,人族大興,成為萬族之首,人族生老病死,新舊更替,皇朝興衰迭換,氣運重複往來,諸般現象,乃為人道。”


    “然則日月運行,鬥轉星移,春夏秋冬,冷熱酷寒,演變世界,演化宇宙,是為天道。”


    “世人曰大道三千,乃不知道中有道,夫風之舞者,雲之舒也,雷之怒,電之閃,承宇宙之法則。”


    “四時之變化,若花果之芬芳,山川之磅礴,鳥之飛行於天,獸之奔行於地,魚之遊走於海,皆遵行大道之法則,循規蹈矩,演變世界。”


    ”有超然於人類,跳脫於萬靈之上者,世人謂之曰神,曰仙,曰不可言,誠不知認真而行,方能入途,進而入門,得而證道,知四時,通變化,悟天機,行那神鬼莫測之事。”


    講道至此,挈電真人略頓片刻,喝了一口茶水,目視眾弟子。


    見眾弟子一臉迷惑之色,有在深深思考,有在冥思苦想,有的時而點頭,時而搖頭,俱未融會貫通,知道一時半會是不會領悟真諦的。


    “我輩修行之人,貴在感悟天地,修行一生,無非為一道字而修,修行又稱為修道,窺得真諦方能得道,所以,修行,修道,修真,雖有字麵之差別,但表達的是同一個意思。”


    “道之一字,有諸多理解:貪財之人,一生為黃金白銀而謀,謀得財產為己,為妻,為子女。”


    “殊不知人之一生,赤條條來去無牽掛,生不帶來,死不帶去,為了財產,忙忙碌碌,枉費心機,到頭一場空,原來是虛夢一場,未得真諦,行也修不得,真也修不得,此道為假。”


    “行善之人,心生慈悲,為萬民著想,一生積德,仗義疏財,賑濟貧民,赤赤之心,善莫大焉,功德無量,流芳百世,故善道,真道也。”


    “行俠之人,鋤強扶弱,小至為民,大至為國,不計個人得失,不計個人安危,先天下之憂而憂,後天下之樂而樂,英名傳千古,為曆代所頌揚,故俠道,真道也。”


    “無論財,善,俠,諸般種種之道,萬丈紅塵,眾生千萬,無窮無盡,人人皆有道,何止大道三千?”


    “眾生日思夜想,畢其一生,為之奮鬥,使之實現於世上者,即為其道,你等眾人,各人的道又是什麽呢?”


    挈電真人環視眾弟子一眼。


    洪澤湖與楊無雙二人靜靜聆聽,似懂非懂,似是而非,忽而迷茫,忽而明悟,感覺到抓住了那麽一點契機,一眨眼的工夫,又消逝不見。聽到最後,漸覺明了,可還有那麽一絲迷糊殘留腦海。


    “師父,弟子有點懂了。”


    洪澤湖喊道。


    楊無雙轉頭望向洪澤湖,其餘弟子的目光一齊聚來。


    真人微笑開口:


    “哦,說來聽聽。”


    “我心係萬靈眾生,一心隻為天下蒼生謀,但願這世間萬靈共存,眾生平等,矢誌建立一個昭昭大同的煌煌世界,所以我的道就是,萬~靈~眾~生~道,不知是也不是?”


    洪澤湖說完,不好意思地撓了撓頭。


    ”那麽,你怎麽去實現你的道?得證你的道呢?”


    “憑弟子現在的力量,還很弱微,幹不了什麽,所以,要努力修行,提升自己的力量,等足夠強大了,聯絡天下有識之士,帶領億萬眾生,共同去打造一個無富無貧,無貴無賤的世界。”


    “好,說得很好,自身的修為是根本,隻有等自己強大了,才能實現心中所向往的目標。這點認識難能可貴,修行路上不平坦,諸多艱難兇險橫亙途中,努力吧。”


    真人麵露笑容,大感欣慰。


    “湖兒,雙兒,傳你二人幾句口訣,可要牢記了。”


    “是,師父!”洪楊二人齊聲迴應。


    “思定則情忘,體虛則氣運,心死則神活,陽盛則陰消,睡覺之前,必須腦中空明澄澈,然後斂身側臥,鼻息綿綿,魂不內蕩,神不外遊。”


    當下傳授了唿吸運氣之法,靜坐斂慮之術,又詳細講解了打坐時要做到“三花聚頂,五氣朝元”。


    “清風,明月。”


    “弟子在!”


    ”你二人去拿一張人身周天穴位圖與兩身道袍來。”


    真人吩咐。


    “是!”


    去不多時,清風捧了一道卷軸,明月捧了兩身道袍迴來,交於洪澤湖與楊無雙,二人接了,拿在手中。


    “湖兒也就罷了,雙兒,這是你的拜師禮。”


    真人手一揚,一柄短劍向楊無雙緩緩飛來,到得身前,自行停住,靜靜地懸空飄浮,動也不動。


    楊無雙剛剛抬手,那劍已飄入掌中,低頭一看,劍有四五寸長,不知名的劍鞘上,雕龍畫鳳,一輪彎月的圖案古樸滄桑,似是來自萬古歲月之前。撥劍出鞘,但見冷氣森森,藍光閃閃,瑩如秋水,一股寒風撲麵而來,劍柄上藍月二字映入眼簾。


    “謝師父大禮。”


    楊無雙欣喜不已,連忙還劍入鞘,向真人打了個稽首。


    真人含笑開口:


    “不用謝,這是你應得的東西,你二人了解一下周身穴位圖,牢記唿吸打坐的口訣,休息一下,明天上峰頂看看,熟悉一下宗門地勢,過得三五載,師父領你二人閉死關去。”


    洪楊二人相視一眼,眾弟子不由投來羨慕的目光。


    ……


    ”峰頂又是什麽樣子的呢?”


    洪澤湖喃喃自語。


    ”明天上去看看不就知道了嗎。”


    楊無雙道。


    洪澤湖與楊無雙練了幾遍唿吸打坐之法後,自感已經熟練得差不多了,此時,正在觀看人身周天穴位圖,力求盡善盡美,清風明月陪在一旁,默默地看著二人練功,靜靜地等待。


    ……


    一夜無話,翌日清晨,眾弟子來到煉心台上,洪澤湖順著挈電真人的目光望去:


    一架雲梯貼在煉心台左邊的削壁上,直通峰頂,也不知多高。


    真人望了二人一眼開口:


    “按照先前的順序來,謝大英在前,雙兒湖兒斷後。”


    聽到真人吩咐之後,謝大英第一個先攀上去了,接著是張曉柏,杜潔,汪餘良,汪玲玲。洪澤湖暗暗算了一下時間,謝大英稍快,不足一刻鍾,其餘弟子差不多,都在一刻鍾左右,或多或少,差距不是很大。


    從謝大英開始上攀,洪澤湖一邊計算時間,一邊拉了楊無雙同時開始審視腳下的煉心台。因為第一次落在煉心台上,就有一種神秘的感覺,所以這第二次踏上煉心台,那種感覺更加強烈,不由自主勾起了探索的欲望。


    二人信步走向煉心台的中央,一邊注視腳下,一邊感應那神秘的蒙蒙紫氣。


    “嗯?”


    ”快到煉心台中央時,楊無雙發出了一聲驚訝的疑問。


    “怎麽了,雙兒,發現了什麽?”


    洪澤湖趕緊問道。


    楊無雙不語,雙眸盯著腳下的煉心台,緊走幾步。洪澤湖見狀,緊緊跟隨,大約走至中央位置時,楊無雙停下了腳步,雙眸瞬也不瞬,盯著腳下的煉心台。


    洪澤湖抬頭看時,隻見楊無雙眸泛日月,射出異常燦爛的光彩,煉心台上滲出的蒙蒙紫氣與楊無雙眸中的日月光芒交相輝映,左眸形成了一個大日的輪廓虛影,右眸形成了一個明月的輪廓虛影,朦朦朧朧,極其模糊,那蒙蒙紫氣正被日月雙眸絲絲縷縷地吸收,一點一滴地滲入進去。


    大約持續了半個時辰的光景,楊無雙的日月雙眸漸漸凝實~成形。


    “雙兒,怎麽樣?我看你的雙眸與以往又有不同,有日月圖案呈現,而且有光芒射出,耀得人睜不開眼來。”


    洪澤湖說道。


    “是嗎?我怎麽感覺不到。”


    楊無雙說著話,抬起頭,向洪澤湖望來。


    左眸目光如一柄利劍刺來,大日奕奕。洪澤湖甫一接觸,便感雙目灼痛,忍不住就要閉上雙眼。右眸如一輪清輝灑來,明月彎彎,柔和無比,忍不住要睜開雙眼,沉醉在那脈脈的誘惑之中。


    “雙兒,快扭頭,別看我,雙眼受不了啦,一忽兒熱,一忽兒涼,冰火兩重天,太難受了。”


    洪澤湖登時心神大亂,連忙捂住雙眼,頭扭向別處,不敢再直視楊無雙的目光。


    “就要看你!就要看你!試試我的日月雙眸厲不厲害!”


    楊無雙頑皮心忽起,盯著洪澤湖不放。


    “再看可就不理你了,不和你玩了。”


    洪澤湖有點急了。


    “你二人在幹什麽?”


    聽到動靜,挈電真人轉過身來問道。


    “師父,您看雙兒的眼睛。”


    二人跑到真人身邊,洪澤湖猶心有餘悸。


    ”來,師父看看。”


    楊無雙抬起頭,雙眸直視著挈電真人。


    “雙兒,恭喜你,可遇不可求,得了一場機緣造化。”


    真人麵現笑容,格外開心。


    “師父,您怎麽不怕雙兒的眼睛?”


    洪澤湖見真人神態如常,若無其事,有點疑惑。


    “雙兒的日月雙眸已初具其形,雖然可喜可賀,但尚未達返璞歸真,大成的境界,若是能收放自如,隨意操控,將來未必不會成為一宗大殺器,與神兵利劍相比,有過之而無不及,甚至更勝一籌。”


    真人娓娓道來。


    “師父,什麽收放自如,隨意操控,弟子愚魯,有點不太明白。”


    楊無雙聽聞此語,心裏雖是興奮,但還是摸不著頭腦。


    “簡單講,就是修到最高境界時,雙眸自然而然返迴到平常狀態,與凡人一般無二,與人放對時,意動眸動,眸隨意誌心神而走,能收到攻敵不備,出其不意的效果。亂敵心神,起到一擊必殺的作用,現在這個狀況,隻能在同境界或低於你的境界之人麵前顯現威力,像湖兒與你的師兄師姐們。對於師父,則起不到一點作用,因為你們還沒入門,而師父的境界高出你們太多太多了。”


    真人又是一番道理。


    ”這方煉心台看來是專門為等你這個有緣人而來,緣聚緣散,一切皆有因果,日月雙眸大成,隻看日後機緣了,要好好把握,不可錯失良機。”


    真人又道。


    “嗯,師父,記住了,弟子的日月雙眸定能大成。”


    楊無雙咬著雙唇,鄭重地點了點頭。


    “該你了,上去吧。”


    師徒三人說著話,最後一個往上攀去的明月已看不見了身影。


    楊無雙走到梯子跟前,開始往上攀爬。


    ”湖兒你在下邊等著,待會兒下來接你。”


    ”師父,送雙兒上去吧,弟子在下邊等您。”


    楊無雙向上攀了有一兩丈高,挈電真人騰空而起,飄浮於其身後。


    “氣沉丹田,心莫慌,手腳一致,抓穩踩實,不要扭頭,不往後看,對了,就是這樣,一步一步來。”


    真人叮囑。


    二人一個攀著梯子,一個飄著身子,聲音冉冉上升,兩個身影漸漸模糊,直至在洪澤湖的視線中消失不見。


    過了約莫半個時辰,正在洪澤湖心急火燎之時,挈電真人已悄無聲息地飄落在身邊。


    突兀的聲音響起:


    “等得有點不耐煩了吧,輪到你了,上去。”


    洪澤湖嚇了一跳,連忙抓住梯子,向上攀去,攀上去有兩三丈高,挈電真人才飛起身子,飄於身後,如護送楊無雙般,緩緩而上。


    將近半個時辰,洪澤湖聞得頭頂有隱隱約約的話語聲傳來,不由抬頭上望,影影綽綽地看見一溜子人影,腦袋在晃動。本已氣喘,略有疲乏的身子,忽地迸發出了一股巨大的力量,精神倍增,手足並用,攀了上去。


    “上來啦!”


    “上來啦!”


    “小師弟上來啦!”


    歡唿聲陣陣,到得頂端,洪澤湖抓住清風伸出的手,一躍而上。


    “入世峰,我來啦!”落在地上,洪澤湖一聲大喊,四麵群山迴蕩:


    入……世……峰,我……來……啦!”


    聲音久久不絕。


    畫麵至此,龍飄飄身子忽地顫抖,這不是母親鎮壓父親的無頂峰嗎?那平整的峰頂,不是被誅天削掉的嗎?怎麽會到了此地?


    睹物思人,不由悲從中來,文瀟瀟不知因何母親傷心,隻是一臉茫然地愣在那裏不語。


    龍慧拉住龍飄飄的手:


    “妹妹,過去的事已過,節哀順變。”


    文樂昌則是緊盯著挈電真人不放,從一開始到現在,腦海一直在轟鳴,那不是自己嗎?怎麽跑到了另一個世界?


    再看龍托天時,則是微笑不語,拉著楊真真的手,對文樂昌的驚訝置之不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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