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一條漫長的路,昂首不見盡頭,迴望不見入口。


    這也是一條孤獨的路,億萬生靈曾登上台階,誌存高遠,可如今剩下的,唯他一人。


    楊塵知道自己即將要麵對的是什麽,也清楚這條路兇險萬分,稍有不慎便要萬劫不複。


    但他還是毅然決然走上去了,隻為心中執念,隻為當初的誓言。


    五千層之後的台階,攀登難度暴漲數倍,並且隨台階層數的升高,難度會越發的誇張,遇到的危險會愈發的恐怖。


    攀登五千層之後的台階,用天來做時間單位已經沒有意義了,哪怕是最低的一層台階,將其跨越也要花費將近一年的時間。


    第一年,楊塵卡在第五千零二層,許久未動,經曆了無數天災與厄難的折磨,不知多少次想要抬起腿來,向前跨越,卻一次又一次的失敗了。


    此刻的楊塵,衣衫破損,渾身傷痕,皮膚皸裂,麵頰到處是凍傷,腦袋被雷霆劈得焦黑一片。


    他似乎再次迴到剛剛攀登台階時候的樣子,在這座恢宏的台階麵前,顯得如此的渺小,如此的無力。


    第二年,他終於跨越了第二層台階,身體幾乎已經是千瘡百孔,病入膏肓,連站立都成了問題。


    台階主要考驗意誌,並不會直接降下不可抵擋的災難,否則考驗也就失去了意義。


    因此水溫一直控製得很好,釋放出來的天災與厄難剛好可以把楊塵折磨得半死不活,卻又不至於將他殺死。


    楊塵拖著病體,支撐著殘軀,咬牙向前,劇烈的痛苦讓他幾乎難以忍受,一口鋼牙差點咬碎。


    期間,楊塵有好幾次疼得昏厥過去,昂頭栽倒,等再次醒來時,劇烈的痛苦和無力感瞬間湧來,密密麻麻,侵蝕肉體,啃咬骨髓,就像是體內進了一窩螞蟻。


    這個時候別說站起來,就是保持頭腦清醒不再次昏厥過去,都需要莫大的勇氣。


    但每次,楊塵煎熬了無數日夜,終究還是站起來了,搖晃著疲憊的身軀,朝更高層的台階奮力攀爬。


    或許是因為心中的執念,又或者是憋著一股氣,既然決定了要登上第一萬層台階,楊塵就絕不會在九千九百九十九層台階止步。


    他就是這樣一個執著的人,認定了的東西,願意用一生去追逐,去守護,去拚搏,去實現。


    第十三年,楊塵登上了第五千零十層台階。


    十三載歲月悠悠而過,楊塵都快忘記,自己經曆了多少苦痛,忍受了多少艱辛。


    三千多天,無數的日日夜夜,每一分每一秒,都萬分的煎熬,無比的痛苦。


    可經曆了如此之多的磨難,楊塵不過才跨越了十層台階。


    前路漫漫,距離一萬層,還有極其長遠的距離,遙遠到讓人絕望。


    並且五千層之後,再沒有所謂的奇遇,有的,隻是那一望無際的孤寂,和漫無止境的折磨。


    第三十九年,楊塵登上第五千零二十層。


    很難想象,這三十九年的漫長時間,楊塵是如何度過的。


    他拖著殘軀在台階上走了將近四十年的時間,經曆了多少痛苦早已無法計量,身上的傷痕也已經累積到讓人觸目驚心的程度,幾乎沒有一塊完好的皮膚。


    他還在咬牙堅持,還在邁步前進,但內心也忍不住生出一股悲涼。


    “四十年,已經是一個普通人生命的一半,幼童長成壯年,壯年邁入遲暮。”


    “可二十層台階,在一萬層麵前根本不值一提,渺小到完全可以忽略……”


    寒冬臘月,大雪飄飛,楊塵忍受著刺骨寒風,踏雪而行,昂頭望向前方的漫漫長路,不禁感到淒然和迷茫。


    他依舊走在路上,腳步未停,執念在心,卻逐漸麻木了,眼神暗淡、空洞。


    站在台階上隻有兩個選擇,要麽向前,要麽向後。


    但楊塵卻覺得自己迷失了方向,就像一隻無頭蒼蠅到處亂撞。


    第九十四年,楊塵登上第三十層台階。


    他還在堅持,還在前進,可心似乎已經涼了。


    疲憊、迷茫、滄桑……楊塵的內心灌入了太多東西,讓他感到萬分的煎熬與痛苦。


    對這座台階,他第一次感覺到了厭倦,感覺到了排斥。


    這種抗拒的情緒愈演愈烈,終於在第一百三十六年達到了頂峰。


    他停下了腳步,坐在台階上,望向身後的漫漫長路,眼中寫滿了與他年齡不符的滄桑。


    狂風唿嘯,冰雪驟降,楊塵麵無表情,麻木地承受著一切,早已習以為常。


    他知道,這些天災與厄難隻會將他折磨到瀕死,卻不會真的讓他死亡。


    對痛苦,他也早已適應,就像每天唿吸空氣一樣,不會覺得有什麽奇怪的地方。


    唯一不同的是,他今天格外的慵懶,格外的困倦,坐下之後,竟再也不想站起來了。


    時間飛逝,日月更替,轉眼間又是五十年過去。


    五十年,在普通人眼中幾乎是一輩子,但楊塵卻一直坐在台階上,幾乎從未動過。


    此時的他早已被積雪覆蓋,被塵埃掩埋,幾乎快要看不見身體,或許要不了多久就會被徹底淹沒,成為一座無人問津的孤墳。


    忽然,一束驚雷降下,劈在他的天靈蓋上,使得積雪抖落,塵土四散。


    他那空洞而迷茫的眼睛,在此刻驀然閃出一絲微不可查的光亮,許久未動的眼珠晃了一下,僵硬的手指微微顫動。


    “原來……我已經習慣了疼痛嗎?”


    楊塵摸了摸頭頂,被雷霆劈得一片焦黑,他卻感覺不到分毫疼痛。


    若不是雷霆打落了積雪,崩散了塵土,估計他都察覺不到,自己剛才被雷劈了。


    可能是覺得這一切實在是荒誕到了極致,楊塵已經麻木了不知多少年的內心,竟久違的出現了一絲憤怒。


    “為什麽雷霆可以毫無忌諱地劈在我的身上,而我卻隻能忍受,無法反擊?”


    這一絲憤怒起初非常微弱,卻如一顆投入平靜湖麵的石子,激起千層波浪;如寒夜中亮起的一點火苗,刺穿了黑暗,照亮了遠方。


    “憑什麽,我隻能忍受?”


    楊塵不知為何,心中的憤怒越發膨脹,眼中冒出殺氣。


    多年的憋屈與忍讓,如同堆積起來的火藥,在此刻被引爆,炸開了楊塵冰封多年的內心,燃起滔天巨焰。


    轟隆!


    高天之上的紫雷再次劈下,楊塵沒有再像之前一樣默默忍受,他抬起右手,猛地一抓,竟將這束雷霆掐住,困在了手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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