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團在西邊的空中紮入夕陽的懷抱,染上一片彤紅,沉悶的氣氛裏,素來篤信明尊的摩尼教人開始做晚課消弭自己心頭的煩躁,整個山寨中一片嗡嗡的誦念之聲,聽的原先山寨的嘍囉心煩,兩個身影,鬼鬼祟祟跑到一處屋子後方,倚著牆壁坐在地上,此地風景不錯,房屋後方正對著一片梨樹林,此時正是梨花綻放時節,雪白的花朵入目,倒是能緩解一下近幾日焦躁難耐的心情。


    “入娘的,那幫穿喪服的家夥真是聒噪,整日嗡嗡嗡,嗡嗡嗡的,好像一隻……不是,一群蒼蠅圍著人飛……”紅鼻子頭的嘍囉拿著一小壇酒,一邊小聲發著牢騷,一邊將壇口打開,酒香飄出的一刹那,忍不住咽了口唾沫,隨即舉起酒壇大口喝起來:“咕嘟、咕嘟——”


    “誰說不是呢,真想拿刀將……直娘賊,給俺留點兒。”旁邊麵色暗紅的人輕聲附和一句,看同伴喝個不停,趕忙抬手去搶。


    “唿——沒喝完,這還大半壇呢。”仍是小聲說了句,任由身旁的人將酒壇拿走。


    暗紅臉的人灌了一大口,長出口氣:“好酒!”


    “小聲點兒!”紅鼻子的人一把捂住同伴的嘴:“讓那些喪氣的家夥看著你我在此喝酒可非好事。”


    “嗚嗚……”被堵著嘴的人點點頭,那邊拿開手掌,這人的音量也小了下來:“也不知這寨子到底是誰的,這幫人沒來時,俺們想做甚就做甚。”


    “寨主這是引狼入雞窩了啊,俺們被啃的骨頭都沒了。”紅鼻子接過酒壇喝了口又遞過去。


    “誰說不是。”抹抹嘴巴,暗紅臉的仰起頭看看天空,轉眼看了下旁邊:“對了,雖說以前咱倆經常在這喝酒沒事,這幫奔喪的來了後這地兒還安全嗎?”


    “被人看著又怎地,喝口酒而已,那幫人管天管地還管著俺們喝酒吃飯不成?”紅鼻子憤憤說道。


    暗紅臉的看他一眼:“……如今不就不能吃肉了?”


    “……直娘賊!”紅鼻子罵了一句:“俺又沒信他那什麽佛。”


    兩人說著話,一壇酒漸漸喝幹了,紅鼻子將酒壇倒過來,對著張開的大嘴搖晃兩下,幾滴殘液入口,砸吧砸吧嘴,看看染上青色的天空:“該迴去了,那惱人的聲響都停了,那幫吃齋念啥玩意兒的該是完事兒了。”


    吱呀——


    口中說著就要起身,身旁那紅臉的一把拉住他:“等等,屋子來人了。”


    紅鼻子條件反射般又蹲下身子,眨巴眨巴眼,看著紅臉的輕聲道:“就算這屋有人,咱倆為啥要躲?”


    “噓——”


    紅臉的豎起手指到嘴邊輕噓一下,兩人就聽著屋中有腳步聲響,隨即一把寬厚的聲音在說話:“辛苦劉兄弟了,還要勞煩你跑那麽一趟。”


    “為三郎君辦事也是應該。”


    迴話的聲音傳入耳中,這兩個嘍囉皆是麵有恍然之色,顯然知道屋裏的都是誰。


    “那麽,梁山要如何才肯放我等離開?”


    方貌的聲音有些急切,顯是等這一答案等了很長時間,外麵的兩人對視一眼,不自覺挺起身子,屋裏,劉贇的聲音不疾不徐的述說著,夜色開始降臨。


    ……


    砰——


    結實的手掌拍在桌麵上,點燃的油燈被震的跳了一下,紅鼻子與暗紅臉驚懼的眼神中,那燈安全的落了下來,豆大的火苗縮小一瞬間,又變得大了起來。


    “他等真這般說?”


    張魁的麵容陰沉,死死瞪著前來報信的兩人,張開的五指慢慢收攏,握成拳頭。


    “寨主,千真萬確,俺倆親耳聽著的。”


    “是啊,寨主,那廝們沒懷好意,枉費俺們把他們當自己人看。”


    張魁臉上肌肉連連跳動,陡然豎起手,牙關擠出一句話:“莫要說了。”鼻孔張大,急促的唿吸幾下,閉上眼深唿吸一下,睜開眼簾道:“下麵還有多少弟兄可信的?”


    兩個形貌各異的嘍囉對視一眼,紅鼻子的斟酌一下道:“俺們還有不到百個弟兄在倆,隻是能信的恐是不多了……”


    暗紅臉的點點頭:“這幫吃齋信邪神的最近一直在籠絡人,好些老兄弟信了他們那套。”


    啐——


    張魁吐了口痰到地上,神色憤恨道:“老子請人來江州,結果請的是瘟神,真真氣煞人也。”抬眼看著二人道:“你們去找信得過的弟兄,讓他們快些到……”


    話語停了一下,這人麵上陰晴不定的變了兩迴臉色,終是在對麵二人注視中續道:“讓他們去伱二人房中待命,莫要多說話,俺過不多時也會過去。”


    “是,寨主!”


    下方兩個嘍囉連忙抱拳領命,隨即一轉身出了房間,隻留這強人捏緊著拳頭,猙獰起麵孔自語道:“要俺命?那就同歸於盡吧!”


    火光搖曳,人影晃動。


    ……


    寬敞的房間中,摩尼教眾人皆已入座,張威、徐方兩個傷員行動不便,也被人攙扶著坐在下首處,看著上方肥壯的身形。


    “各位兄弟。”方貌看了眼下方坐著的眾人:“梁山提的條件如今你等都知曉了,可有甚不明白的?”


    徐方、張威聳聳肩,劉贇低頭看著自己的鞋子,好似那是世間最美的風景,包道乙則是閉目撫須,一副高深莫測的形象。


    此次江州之行到了這等地步,眾人已經對這裏綠林沒了想法,如今能平安走出去是最好,至於其餘眾人並不關心,大宋數百軍州,少了江州一地兒,又能如何?


    “既然都無異議,那稍後召集起來人手,趁著夜黑,將張魁那廝趕出山寨去。”


    ……


    不大的房間中,一張大通鋪擺在靠窗的位置,平日裏略顯吵鬧的房間,帶著幾分疏離與陌生,三、四十道人影或坐或站在那裏聊著,時不時看向大門方向,某一刻,房門突然打開,一道熟悉的身影鑽了進來。


    “各位兄弟,承蒙大家看得起俺,都在這裏匯聚一堂,俺在這裏多謝了。”張魁說著,雙手抱拳深施一禮,接著一臉慚愧的道:“之前俺考慮不周,引狼入室,如今叫人害的這般慘方才醒悟,隻是可惜死去的兄弟……”


    (


    語聲悲戚,這人也有些本事,硬生生擠出兩滴鱷魚淚,用手擦擦續道:“如今俺已經醒悟,這些吃菜的不過是些喂不熟的白眼兒狼,繼續下去俺們隻會被他們拖累死,是以俺決定,先下手為強!”


    環視周遭眾人一眼,張魁雙手抱拳一躬到地,語氣懇切:“還望各位老兄弟能助俺一把,張魁——感激不盡!”


    一旁的眾嘍囉見著,忙不迭起身謙遜,口中不停說著:“寨主客氣啦,俺們願聽恁號令。”


    “是極,跟著寨主吃香的,喝辣的,何時被人欺負到門上。”


    “寨主你說如何幹,俺們照做就是。”


    “好!”直起身子,張魁狠狠點頭:“咱們人都在這裏,趁手的家夥可準備萬全?”


    下方一片點頭眾,這前寨主反手抽出一把戰刀,砰的剁在桌邊:“今夜,除了那幫神神叨叨的白衣佬。”


    “幹掉白衣佬!”


    “幹掉白衣佬”


    紛紛嚷嚷的聲音並不大,隻是眼裏都有堅定的目光,他們之前都是這山寨中親近張魁的人,勉強形容,算是所謂的“天子近臣”,包道乙來了之後他們地位雖有下降卻也無事,蓋因包、鄭兩人彼時多有依仗張魁之處,這些人雖然有些不適,卻也沒甚怨言。


    直到方貌帶人前來,一群人指手畫腳,肉不許吃、酒不能多飲,他等又正值新敗,張魁不開口下毫無底氣反抗,他等又是報仇不隔夜的性子,這口氣悶在胸口沒處撒,今日寨主願意站出來,自是等不及要大幹一場。


    張魁滿意一笑,將刀從桌邊拔出,刷的一聲歸鞘:“蛇無頭不行,走!先幹掉那姓方的。”


    轟——


    眾人皆起,一片抓緊刀槍的聲響傳來,邁開步伐跟著前方的寨主。


    夜色深沉,有風刮起,不知何時密布天空的烏雲遮住了清亮的月光,張魁邁步出屋,朝著天上看了看,嘴角勾起一個笑容。


    月黑殺人夜,風高放火天。


    此乃老天幫忙。


    一行人仗著熟悉地形,走在陰影裏四處瞧看著,稍微有些響動就停步不前,帶聲音沒了,方才繼續前行,如此走走停停,頗為花費一番功夫。


    “到了。”前行的小頭目站在陰影裏,看著前方黑乎乎一片房屋開口道。


    張魁走上前,四處看了下,影影綽綽間,有幾個白衣的身影在那站著:“就幾個白衣佬在……”


    “怎生不點篝火?這般漆黑這些人看個甚院子。”有人抻著頭看著那邊的身影麵有疑惑。


    “這俺知道。”有人輕聲迴了句:“那姓方的有光亮睡不著覺,剛來時候,俺好心給他送燈火照明,結果被趕了出來,啐——好心當成驢肝肺。”


    張魁眼神一亮:“這卻不是討死?走,做了這幾個白衣佬。”


    “俺先來。”有人抽出懷中的尖刀,貓著腰向前走去。


    張魁等人也是彎著腰提著腳尖,生怕弄出一點響動,黑乎乎的夜色裏,也虧著張魁這邊的人葷腥不忌,對麵又穿白衣,能看著些模糊的影子。


    那邊幾個放哨的卻站在那邊一動不動,隻張魁等人也不疑心,這黑咕隆咚的,自己等人又穿著深色衣物,一群隻知吃菜的人能看著才叫有鬼。


    也正如他等所想,幾個手持尖刀的人直到摸上去那些人仍是不同,後方的人輕輕探出胳膊,猛的捂住人口鼻,橫刀一抹。


    沙——


    奇怪的響聲傳出,動手的人當即變了臉色:“假人!寨主,有詐!”


    喊聲中,四周有腳步聲在響,一支支火把舉起,白衣匯聚下,驅散了這一方黑夜的迷霧。


    張魁等人抽刀在手,背靠背圍成一圈站著,麵色惶恐的看著包圍上來的摩尼教徒。


    “張魁!”聲色俱厲的嗬斥中,肥壯的身影在劉贇的護衛下從人群中走出,伸出大了一號的手指指著被圍著的人:“你好大膽子,竟然想火並我等,你那江湖道義呢?”


    “呸——”


    一口濃痰在火光中飛出丈遠,火把燃燒聲中,啪的落到地上,那邊拎刀的身影將刀一指:“姓方的,少跟俺提這個,你等將俺們賣給梁山當俺不知?”


    又握著刀,將手臂從左到右劃到一邊又劃迴來:“你們……在門口放著假人,又這般快的圍上來……不就是在算計俺!”


    方貌麵上掛上冷笑:“你若不來,我算計誰去。”


    張魁麵色漲的通紅,指著方貌大吼一聲:“卑鄙!”


    兩人說話間,越來越多的白衣教徒趕到,身穿道袍的包道乙提著長劍,分開前方的人走到另一側站穩,麵上表情看著有些冷漠,隻是在那上下摸著胡須。


    夜空下,方貌的聲音繼續響起:“你說我等要賣你給梁山,我可沒令人去拿你,反是你領著人殺上門來,你我到底誰卑鄙。”


    那邊還要說話,方貌大手一揮:“多說無益,今夜你做下此事已是不能善了,左右,與我下!”


    身旁劉贇麵無表情,嗆的一聲抽出長刀,一眾白衣教眾,紛紛挺起刀槍邁步上前,後方的人以槍尾敲擊地麵,以壯聲勢,砰砰砰的撞擊聲中,張魁與身後之人麵色俱都難看起來,有人眼神慌亂的看著圍過來的白衣人影,倏然大喝一聲:“老子和你們拚了。”


    激動之中,跨步上前,眨眼間殺道近前,那邊數杆長槍猛的齊齊刺出,噗的紮入胸腹,那人圓瞪著眼睛,嘴角噗的吐出一口鮮血,長槍抽出的一刻,整個人撲倒地上,鮮血飛濺的一刻,猶如水進了熱油鍋中。


    “和他們拚了!”


    “殺!”


    自知沒有幸理,張魁大喊一聲合身撲上,轟然邁出腳步的還有他後方的幾十個親信,手中拿著樸刀、長槍嘶吼著狂奔過來,猛然撞入白衣人群中,兩撥人兇猛的嘶吼,殺做一團。


    紛亂隻持續了不足一盞茶的時間,停下的一刹那,白衣染血,一地屍首,迴過身的劉贇身上濺上一片暗紅,左手拎著一刻死不瞑目的人頭。


    明兒搬家,事情繁多,拆卸、組裝家具還有拆卸、安裝電燈等等等等事情(都要自己做。。。t.t),周日應該能恢複更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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