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麵的天空一縷金光刺破黑夜的幕布,鉛青的色彩如潮水般退去,早起的鳥兒發出清脆的叫聲,撲著翅膀在從樹梢飛起,帶動著枝葉發出一陣晃動的聲響,劃過天空的身姿如同離弦的箭,從揭陽縣外軍營高空一掠而過,不知飛向何處。


    “大哥,大哥!不好了!”


    惶急的叫聲打破清晨的寧靜,抱著長槍,將身體重量前傾其上的軍士猛的睜開眼睛,條件反射似的站直身體、拄起長槍,還帶有睡意的眼睛圓睜著瞪視前方,隱約隻見一道黑影從身前快速跑過,方才鬆下口氣,揉揉眼睛,看那背影良久,發現並不認識,方才將槍杆往懷裏一摟,繼續尋找周公嘮嗑去了。


    跑動的身影大唿小叫著,一路不知驚起多少夢中人,輕聲咒罵的聲響中,這人跑到中軍大帳,無視一旁站著的侍衛,一把掀開帳簾跑了進去,咣當一聲不小心碰到一旁的兵器架,隨意放置的刀劍砸落地上,這人一個踉蹌穩住身子,兀自喊著:“大哥!大哥不好了!”


    “嚷嚷個甚!你這廝才不好了!”躺在床上的年輕人翻身坐起,通紅的雙眼看向跑進來的醜漢,咬牙切齒的指著他道:“馬雄!你要不是我二哥兒,老子今天就宰了你,首級掛旗杆上風幹。”


    “大……大哥。”馬雄抹了抹汗,神情尷尬的看著自家兄長,縮了縮脖子。


    馬英披上外衣下地,赤著腳站在那裏,惡狠狠的看著自家兄弟:“甚事這般慌張?伱家死……”脫口而出的話陡然收住,晦氣的吐口唾沫:“呸!軍營裏人死光了不成?”


    馬雄眨眨眼,總覺得自己兄長好似哪裏說的不對,然而此時不是鑽字眼兒的時候,連忙開口:“兄長,小孤山被李福那老貨帶人圍了,俺去那邊轉了一圈,全是血,好家夥!那野狗把埋人的土坑都扒開了,滿地的殘肢與死屍。”


    對麵年輕的將官麵上顏色一變,伸手將自家兄弟拽過來:“你說甚?小孤山怎地了?被圍了?”


    “嗯!”馬雄點點頭,幾滴汗珠落下地上:“俺親眼看到那邊豎起一個營寨,正堵著小孤山下山的道路。”又抹把臉上汗水,口中續道:“俺還看到他們在打掃戰場,有新死的人被從營中拖出來,那些啃屍體的野狗見人多就……”


    “夠了!別提野狗。”馬英煩躁的打斷他的話,轉身坐到床上,捏著下巴思索一陣:“張魁和摩尼教恐是有大麻煩,今後這江州恐是難再立足,李福那老貨不會給他們機會。”


    “那兄長,俺們不帶兵去……”麵醜的黑煞神做了個切的動作:“那話怎地說來著?螳螂吃蟲子又被鳥啄了?”


    營帳中一時有些寂靜,馬英麵色有些複雜的看看流著同樣血的兄弟,半晌歎了口氣。


    “……螳螂捕蟬,黃雀在後,讓你多讀些書當耳旁風。”不輕不重的說了一句,做兄長的就在床上低頭思忖一陣,期待的眼神中,這人搖搖頭:“不妥、不妥,不能去。”


    抬眼看了看疑惑的兄弟,耐下心來道:“我等要動,當是要有知縣相公的軍令,若是下了軍令,此事就成了剿匪,你我都知小孤山上如今實力……”腦袋衝著外麵一抬:“外麵那些貨色可比的上?”


    馬雄連連晃動腦袋,臉頰上的肉一陣抖動。


    “這就是了,姓李的老賊如今連小孤山都給堵了,咱們帶人過去一樣白瞎,到時剿匪不成,知縣相公又是個寡恩的,老子這身官皮就算是穿到頭了。”馬英看了眼恍然大悟的兄弟,嘴裏道:“你最好也趕快與那邊斷掉聯係,今日晚些時候我去給你活動一下,到時讓你去衙門裏做個差,不比和那些來路不明的人廝混的強?”


    馬雄臉上一怔:“大哥,恁不是說,讓俺來軍中做事?”


    馬英揮了下手:“這你別操心了,我想了下,還是讓你去衙門比較好。”


    “哦。”馬雄完全沒意見,他打小就習慣了,自家兄長說什麽聽什麽就是。


    “你也睡會兒吧,今天還有的忙。”嘴裏說了一聲,馬英看著兄弟躺到一旁簡易的床上,自己也重新躺了下去,雙眼看著屋頂,嘴中無聲嘀咕了一句,隨後閉上眼,不久發出均勻的唿吸聲。


    ……


    小孤山山寨中,清晨的陽光一視同仁的照了過來,本該破開一切陰霾的光芒,卻驅不散心中的沮喪。


    跑迴山寨的教眾與嘍囉,連迴營寨的心情都沒有,隨意找個空地坐著,攤開四肢望著青空中的白雲,眼神毫無波瀾,滿麵的失落使整個人散發著“喪”的感覺,千多人的氣勢匯聚到一起,隱隱有愁雲在山寨上方凝聚。


    山寨後方的空地中,受傷的人被聚集到此,藥石、血腥的氣味在空氣之中混雜,有呻吟咒罵的聲音傳來。


    “嗯嗯嗯……”


    鋒利的刀片切入皮肉,臂膀上插著箭矢的教眾口中咬著細長的木棍,脖子上青筋暴露出來,臉上、身上流下的汗水浸濕了下方的地麵,咯吱聲中,牙齒生生將棍子咬成兩截。


    當啷——


    取出的箭頭扔入一旁盤子中,稍加止血後,這人又走向下一個,重複之前的動作,有人取出箭頭後氣喘籲籲,隻是仰麵朝天躺著不能稍動,也有挺不過去的,呻吟的聲音越來越輕,逐漸沒了聲息,惹得周圍看著的人搖頭歎息,有脆弱的,忍不住哭出聲來。


    “又死一個……”


    徐方渾身包著白布,整個人聞起來就是一大號的金瘡藥,淡淡看了眼傳出哭聲的地方,忍不住呢喃出聲。


    劉贇倚著樹幹,歪頭看著院中的傷兵,聞言也沒動,隻是直直看著前方道:“算是幸運了,近三成的人都沒迴來。”


    “入娘的,梁山哪來如此多弓弩,這遭若不是俺留個心眼兒沒第一時間上前,根本撐不到劉兄來救。”罵罵咧咧聲中,徐方將身體靠在後方樹上:“對了,劉兄,三郎君可說了接下來咱們怎辦?”


    劉贇嘴唇抽了一下,搖搖頭:“三郎君迴來就將自己關在屋中,我去之時,多聽到打砸的聲響……”


    (


    徐方長出口氣:“也難怪,三郎君雖然整日笑眯眯的,骨子裏卻是個高傲的人,今次失敗……”


    劉贇斜過眼神,徐方一驚,立馬改口:“今次戰局一時失利,定是不甘心。”


    “說話警醒著些,被有心人聽到豈不壞事?”劉贇說了一句,後方的傷員連連點頭,前麵的人這才將身子直起來,跺了跺有些發涼的腳:“現下也隻能等著了。”


    徐方眼珠動了動,嘴裏發出嘖的一聲將頭仰起,看著樹冠。


    二人站在院中半晌,耳邊的呻吟、忍痛悶哼的聲響讓人心裏堵得慌,徐方又是新負傷之人,失血過後有些虛,終是扛不住道:“劉兄,不若我等先迴房吧,有甚事也要休息好再說。”


    “……恁地說,也是。”劉贇點了點頭,同著麵有倦色的傷員往迴走去——


    踏踏踏——


    奔跑的聲音傳了過來,一道身影跑進這空地,四下尋摸一番,見著劉、徐二人的身影,連忙跨過地上癱著的身影,跑近二人:“劉兄弟、徐兄弟,三郎君正找二位,讓恁兩人過去一趟聚義廳。”


    劉贇、徐方二人對視一眼:“可有說是何事?”


    “並未,隻說快些讓恁二位過去。”那人搖搖頭,表示並不清楚。


    “曉得了,你先下去吧。”


    劉贇說了一句,轉身示意一眼徐方,齊齊朝著遠處聚義廳而去,一路上,二人見著低頭耷拉甲的教眾也沒說什麽,隻自顧自的前行。


    劉贇倒是皺著眉頭,覺得眾人士氣如此低落並非好事,隻是這些教眾並非歸自己差遣,都是方貌的手下,他雖在戰時有著統帥的權利,平常卻也隻能與這些人兄弟相稱,若是端起架子訓斥眾人,恐在教中引起非議,畢竟按入教時間來說,他算是晚的,雖得方貌看重,卻並無甚用。


    至於徐方,這人則完全不在意這些,江湖草莽出身的他並無什麽士氣的概念,打的過就打,打不過就跑才是他的行為準則,是以看見也當沒看到,走動的飛快。


    轉彎抹角,不多時二人就進入聚義廳,許是光線的原因,往日看起來明亮的廳堂今日看起來有些昏暗,光影中,坐著的人麵色也都晦暗不明,方貌手指輕輕點著桌麵若有所思,包道乙撚著胡須閉目養神,張魁坐在下首,低著頭看不著臉麵。


    二人看了一圈,除張威那腿傷嚴重不易行動的,該在的人倒是都在了。


    “三郎君。”


    二人進門行了一禮,隨即在上方示意下,找地方坐了。


    方貌在上方對著眾人點點頭,雖不若平日般笑吟吟的,卻也沒甚氣急敗壞的神色,仿若方才劉贇口中在屋中打砸的人不是他一般。


    微微調整一下坐姿,這摩尼教有數的頭臉人物輕輕開口:“眾位兄弟,我等敗了。”


    “三……三郎君……”


    劉贇、徐方的臉色微微一變脫口喊了一聲,忍不住對視一眼,皆看到對方眼中的難以置信,包道乙撚著胡須的手一用力,臉上抽搐一下,卻是一不留神拽下一根胡須,隻張魁一人仍是低著頭,沒見著其餘人臉上異樣神色。


    寬大的手掌朝著幾人擺了擺:“死了這多人,敗了是事實,沒甚不好認的,關鍵是怎生離開此處。”


    下方張魁聞言一驚,抬起頭驚愕看去。


    方貌掃了他一眼,也沒搭理,手掌放在桌麵上,食指輕輕上下點動著:“我意,稍後與梁山的人談談,看他怎生才願放我等離開江州。”


    瞥眼看了包道乙一眼:“包道長,對此可有意見?”


    “能有甚意見?”道人露出個譏諷的笑容,自嘲道:“這次貧道帶來的教眾死的差不多了,又被人堵這裏,不認栽,等死不成?”


    “等等,我等還有千餘人,還能打!”張魁猛地站了起來,有些激動的看著上方摩尼教的兩人。


    方貌理也未理,看著劉贇道:“劉贇,此事交給你,你去和他們談,隻要不是太過分,你都可做主應下。”


    “是。”


    劉贇起身躬身應下,徐方一旁舒了口氣,心中多少放鬆下來,隨後方貌當先站起,一甩袖子離開,其餘幾人也相繼出屋,隻張魁一人站那,麵上陰晴不定。


    ……


    孟夏的這天下午,晴轉多雲,沒了陽光照射,有些涼意的風吹在身上,多少有些寒意。營寨大門處,董先緊了緊身上的衣服,活動了下脖子,一旁童威看著笑了下:“董兄弟看來是不甚習慣江州的天氣。”


    “濕氣有些重。”董先笑了下,又補充一句:“不過還好,梁山也是如此,四麵都是水,潮起來,連被褥都是濕的。”


    “那俺倒是能習慣。”童威口快接了一句。


    董先眉頭一挑:“哦?童兄弟想要上山?”


    童威眨眨眼,打個哈哈道:“有機會的話是要去看看……”


    猛然覺得視線中有什麽在動,趕忙凝神看去,一指前方道:“兄弟你看,那卻不是山上那群不知死的下來了?”


    “嗯?”董先也顧不上問他,連忙順著他指的方向看去,隻見一人當先而行,兩人在身後跟著,三人皆是白衣白裳,未帶兵刃,當下點頭道:“還真是,怎生隻有三人,這是要做甚?”


    童威握住一旁樸刀,舔舔嘴唇:“要不殺了算了。”


    “不妥……”董先看他一眼,知這夥江州人近幾日打出了真火,隻對方三人如此舉止,分明非為挑事而來,當下道:“隻三個手無寸鐵的,看看他等想做什麽。”


    說話間,那邊三人已是近到眼前,劉贇一整衣衫上前喊話道:“還請通稟一聲,摩尼教劉贇求見諸位當家的!”


    童威微微捏緊刀柄,身旁董先聽了心下有所猜測,喊一聲:“在下方等著。”轉臉對著身後寨兵道:“你去稟告哥哥,就說有摩尼教人前來,請哥哥示下見還是不見。”


    那人連忙應下轉身而走,童威見狀知這人沒法殺了,隻得遺憾放鬆下來,不多時,迴轉的寨兵帶來命令,董先揮手中,閉著的寨門分左右開啟,劉贇深吸口氣,昂首邁步而入。


    周六要搬家,到時候看看能不能更新吧,太忙的話就隻能請假了。


    另,江州篇快要結束了,弱弱求票~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水滸:呂布坐梁山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繁體小說網隻為原作者遊鼠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遊鼠並收藏水滸:呂布坐梁山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