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春的清晨寒意尚濃,天色蒙蒙亮之時,梁山的水寨開始忙碌起來,精壯的水軍扛起木箱走上跳板,更大的箱子卻是被繩索吊起,“嘿呦嘿呦”的號子聲中被拉了上去。


    李寶眯著眼睛站在新式海船上,據那年輕的船匠所言這叫“海鰍船”,光是為了造這一艘樣船就花費了三、四萬貫,索性山寨有錢,這常人眼中的天價造船費還出的起。


    “好船啊!”粗嗓門的感歎聲在一旁響起,阮小二那張如今看著有些威嚴的臉正滿是讚歎的四下瞧看:“真是好船!”


    “二哥說的不錯。”阮小七同阮小五兩個人幾乎是癡迷狀的撫摸這船上的設施:“這船能容納數百人,還有十六部水車作為動力,由八個人踏動前進,如此加上風力這速度簡直是……”兩個漁村出身的人搜腸刮肚一番沒想出什麽詞來,最終憋出“奢遮的緊。”四個字作罷。


    “還有弩樓啊!”一旁的危昭德將李寶心中所想說出,看看左右帶有射擊孔的樓體,上麵半人高的窗口下方還有一塊包鐵的擋板作為防護,這海上的漢子兩眼雪亮道:“這若是遇敵,兩邊船一般高還好,若是一高一矮,對低處的人簡直就是災難。”


    “聽說還能更大,隻是這船是試做,因此才隻這般大。”李寶也終是忍不住加入談話:“那葉船匠說他設想中最大能達到三十餘丈,共二十四部水車,到時載上數百人,大海之上,何懼之有。”


    “李兄這話俺倒是讚同。”危昭德點點頭,用腳踏了踏甲板,邦邦的聲響中,整個人有些意氣風發:“比這船大的海上也沒多少,同體積的速度不如這船,當真是能戰能退。”


    “隻可惜這次哥哥讓危兄與李兄二人北去遼東,不然俺們也能試試駕著這船在海上走的滋味兒。”用手拍了幾下船艙,阮小七多少有些遺憾,看著李寶的眼神有些羨慕。


    “水寨總要有人守著,恁哥仨是最合適的人選,這左近大小漁村,哪個敢不給恁三人麵子。”


    “李兄弟這話說的是。”危昭德點頭讚同:“哥哥恐也是要借助三位兄弟的威名震懾左近,畢竟五營水軍一下出去兩營,多少有些空虛。”


    “哈哈哈,那可不,十裏八村俺們三兄弟最熟悉這裏。”阮小七眉頭一挑,拍了拍胸脯道:“家裏安危交予俺們,隻下次出海可要換一下才是。”


    李寶忍不住笑罵一聲:“你這廝倒是執著,灌你迷魂湯都沒忘。”


    幾人嘻嘻哈哈的說笑著,不時有李寶營中軍士走上來將裝滿菜幹、幹糧的箱子擺放到貨倉中,來迴跑動的水手在忙碌收纜繩、檢查物品是否固定。


    李寶副將山景隆神氣活現的站在碼頭處指揮著,危昭德手下的大船饞壞了他等水軍,如今山寨自己造船,或許有一天,他山景隆也能指揮一艘如此大的艦船。


    橘紅的光芒開始驅散青綠的天空,染上金光的雲霞隨著寒風前行,視線越來越清晰,山道上一行人正在往下走著,身高各異的漢子穿著冬衣走了下來。


    阮小七眼尖,探出身子揮手喊了一聲:“哥哥!”


    走前麵的正是呂布,高大雄壯的身形站在人群中顯得格外矚目,聽到喊聲望去,舉手示意一下,看他後麵走上來的眾人,轉頭道:“倒是沒想著水軍的人都來了。”


    喬冽雙手籠在一起,嘿嘿一笑:“當是都饞這新艦船吧。”


    “這倒是……”深吸一口清晨的涼氣,前行的身影看著停泊的艦船:“這船某看著都想上去一試,更遑論他們這些成日泡在水中的漢子了。”


    “哥哥不去跟著水軍走一圈?”鄧飛在一旁打趣。


    揮了揮手,呂布搖頭:“他等能處理好的,某去做甚。”轉頭看一眼正跟著自家兄長下來的扈三娘,這一丈青此時正麵露好奇的打量著水寨中的艦船,迴過頭:“今後總有機會的,走吧。”


    不久,眾人來到碼頭處,忙碌的場麵隨著眾人的到來靜了一下,複又喧嘩起來,水軍的寨兵不自覺的加快了速度,不時有人大聲的吆喝著小心。


    船上危昭德眾人順著跳板下來,眾人基本上都是豪爽的性子,說話豪邁,音量頗大,周圍跑動的嘍囉不時的好奇看來,隻是也不敢駐足偷聽。


    李寶、危昭德同這次要出去的扈成、杜興早已處的日久,同鄧飛也是熟悉的很,隻楊林一人與他倆不算相熟,隻他是個老江湖,眾人又都是一個山上喝酒吃肉的,此時湊在一起相互說著話也沒冷了場。


    “哥哥,指揮使,都已經準備妥了,兒郎們也都就位。”天光大亮的一刻,山景隆滿頭大汗的跑了過來,咧開的嘴角不住上揚著。


    “出去照顧好自己,萬事小心。”扈三娘正拉著扈成在一旁說話,聽見話語知道自家兄長該出發了,伸手將準備好的平安符遞過去:“咱爹昨日說他盼孫子,你自己也上些心。”


    “曉得,曉得。”扈成滿臉笑容,他對出海經商也甚是好奇,此時聽了妹子的話反而哭笑不得:“要有娃也是伱先有,我的事兒你就別操心了。”


    扈三娘滿臉羞紅的打了他一拳,疼的做兄長的臉上一抽搐。


    另一端,站著的男女也是聽到聲音。


    麵貌醜陋的杜興緊了緊身上的包裹,看向衣飾華貴的男人:“那東人,小的出發了,恁多保重。”


    “這話說反了,我在山上能有甚事,倒是你在海上才該多注意。”李應笑了一下,有些感慨道:“倒是沒想到你會再去遼國做生意,這世道當真是奇妙的緊。”


    “小的也是沒想到。”醜臉上露出笑容,杜興看著海船的眼神有些向往:“經商也是小的的意願,沒想到這般快能再重操舊業。”


    “若不是我一直束縛著你在莊子裏,你恐是早就能再去生意場走一圈了。”看杜興想要說話,李應一拍他肩膀道:“莫要多說了,總之今次去收好性子,莫要和前次一樣興起將人殺了。”


    杜興赧然一笑。


    (


    “上船,上船,該走了。”


    前方的李寶招唿一聲,年輕的臉龐上帶著意氣風發的笑容。


    “如此,今趟航行就辛苦幾位賢弟了,萬事小心。”呂布笑了一下,最後叮囑一句。


    “哥哥放心,一切有俺。”


    危昭德打了個包票,說話聲中,一眾要去出海的人走上艦船,“楊帆!啟航!”的吼叫聲中,船隻徐徐而動,船上船下的人對望著揮動手臂。


    不多時,駛入河道的船隻隻能看著一個黑點,呂布甩了下大氅,轉身中說了句:“走吧,今日還有許多事情。”


    眾人應了一聲,扈三娘望了眼遠方,當先轉身跟在自家男人身後,剩餘的人,有的轉身而行,有的仍在駐足觀望,隻是不多時也是向山上走去。


    溫暖的陽光下,有水鳥飛上空中,不時落下水泊,一切又都恢複平靜。


    ……


    同一片天空下,汴梁的天空也是日頭高懸,幾許雲絮被風趕著遮擋光芒,光影變換中,長長的進城隊伍在移動,守在門口的軍士提著長槍,穿著嶄新的軍裝,身上的皮甲擦拭的嶄新錚亮,看上去威風凜凜,帶隊的虞侯不時將人攔下,仔細打量一番麵貌隨後揮揮手讓人滾蛋。


    遠方的官道揚起塵土,單人獨馬的漢子帶著白色範陽笠,穿著一身有些舊的軍裝顛簸而來,近到城門的時候連忙下馬步行。


    “等等!那牽馬的漢子,說你呢,過來!”將近門口,虞侯一手扶著腰間的刀柄走出隊伍,指著帶範陽笠的漢子:“做什麽的,將帽沿兒壓的這般低,摘下來我看看。”


    那漢子停下腳步:“摘下來……灑家生的兇惡,怕嚇著你。”


    “呸——”虞侯將身旁的刀一正:“讓你摘就摘,怎地這般多屁話,莫不成……”上下打量他一番:“你是哪個江洋大盜?”


    “江洋大盜?”


    “離他遠些……”


    “快走,快走。”


    周邊的百姓有耳朵好使的,聽著門口如此說連忙閃開,那漢子看的一陣氣苦,連連擺手:“實不是江洋大盜,莫要亂說,這就摘,這就摘。”一邊伸手將範陽笠摘下,露出一張有些淒苦的臉,臉頰上有著大塊青記,看上去不甚美觀。


    “入娘的——”虞侯朝後退了一步,接著一扭頭一口痰啐出來:“呸!晦氣!果然醜的緊,滾滾滾,快些從我眼前消失。”


    這人正是楊誌,聞聽虞侯的話氣的一張臉發黑,臉上青色斑塊顏色越發深沉,隻是形勢比人強,他也不敢在這裏和這人強嘴,牽著馬走了進去,隻覺得胸中一口鬱氣積聚,讓人難受的緊。


    前行一段路,不自覺摸了摸懷中的錢袋,感受著手中的硬度,心中鬆了口氣,四下觀望一番,見街道兩邊賣貨的店鋪打開大半,不時有穿著厚衣服的男女進進出出,靠近街邊的位置有些小販,正籠手跺腳的吆喝,有人過來就連忙堆起笑臉迎上去,嘴裏說的天花亂墜,想將東西賣出去。


    “一切還如原來啊……”嘴裏輕歎一聲,悲苦的神色越加苦澀:“就灑家和原先不同,怎生灑家命這般苦?”


    低著頭,楊誌也沒敢進那些看起來富麗堂皇的酒樓,就近找了個看起來有些破舊的酒樓走進去,不多時就開了個房間,要了些早膳就著熱湯吃了,楊誌方才愁眉苦臉的打開窗望著街外不知該去走誰的門路。


    說起來,他楊誌自從戰場逃跑,一路生病遭賊失了錢財,比及迴到老家又發現鄰居家走水,連累的自己那屋宅也被燒個幹淨,好在地契什麽的在衙門有備案,賣了長槍,請人走動一下,將那地契恢複過來,這才賣了地一路跑來汴梁想要找門路。


    要說他家三代將門之後,就算沒落了,也有些積蓄人脈,隻是後者也少有那義氣出手的人,大多都是不見兔子不撒鷹之輩,也不知準備的銀兩夠不夠……


    伸手提起裝錢的包袱,又捏了兩下懷中錢袋,不放心的打開數了一遍,這才走出大門,看看日近中午,想是店鋪多已開門,這青麵獸提著錢走入幾家古玩字畫的鋪子。


    隻是一圈走訪下來,楊誌喪著臉發現自己兜裏麵的錢財隻夠買些小玩意兒,思忖再三,這山西漢子方才一咬牙買了一張據說前朝人所畫的竹林圖。


    雖是知道要找人辦事當是要送好禮,隻是尋思著畢竟以前有交情,這般應是足夠了吧……


    如此想著,楊誌開始走街串巷,敲門訪舊。


    一連五日,神色疲憊的青麵獸耷拉著腦袋,提著畫卷走入一家酒館要了些酒菜,捏呆呆的坐在那,半響機械的倒酒,端起,飲下。


    “賢侄,非是為叔不肯幫你,隻是你這事實不好辦,那朱家如今正為官家辦事,你說我如何能替你出這頭?對不住、對不住,你還是趕緊去旁家看看,說不定他人有法子。”


    “唉——楊兄,小弟我位卑職低,幫不上忙啊!”


    “楊兄弟,這……你這事實在難辦,不過小弟這裏有門路能進殿帥府,不若你去試試?”


    “哪裏來的醃臢貨,敢到我殿帥府行騙,這等東西你也敢拿來糊弄?左右,給本殿帥亂棍打出去!”


    腦海中轉著近幾日的事,楊誌眼眶有些發紅,端起酒碗又吃一碗酒,拿起那畫嗤嗤聲中狠狠撕了個粉碎,隨手一揚,天女散花一般落了下來。


    “哎?你這人怎地這樣?”


    “我的菜!”


    周邊幾人被紙屑灑了一聲,紛紛跳腳,店小二見狀連忙上前安撫一番,又轉頭對著楊誌道:“這……客人,恁這樣小的也為難啊……”


    難字剛出口,楊誌雙眼一瞪,伸手一個耳光打了上去,啪一聲將人扇的原地轉個圈。


    “客人,客人,揍啥打人啊!”白白胖胖的掌櫃的見狀連忙跑過來,見著楊誌麵相兇惡,神情似是要吃人一樣,也不欲惹事:“這樣,恁今日酒菜免了,隻求恁今後在別地兒吃好喝好,小店伺候不起。”


    “連你也看不起灑家!”楊誌將人一把拽過來,看對麵仍在陪笑,也覺無趣,一把將人推開,歪歪斜斜的朝外走去,嘴中嘟囔著:“不就是錢嗎,灑家將刀賣了給你們就是。”


    華燈初上,汴梁城熱鬧依然。


    晚了些,好漢們恕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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