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維依舊戴著麵紗,銀灰色的衣袍將他的身體遮掩的嚴嚴實實。而衣袍外卻用金銀線繡製出繁複花紋,搭配上寶石飾品製作而成的皮質寬大束腰緊緊地勒出纖細的腰身,他坐在那裏隻能保持一種十分優雅但不怎麽舒服的坐姿。


    沒人知道他這件衣袍下不是常穿的絲質內衣,隻有用銀線串著珍珠和各種金銀玉石編織而成的鏤空內衫,這種內衫主要起到裝飾作用,脫了外袍什麽都遮擋不住。


    低垂著眼睫,隔著衣服觸碰自己手腕上戴著的禁魔手鐲,謝維有點無奈。


    薩爾明明就不願意讓他見達米安,卻也不拒絕他的請求,而是會用這種惡劣的小心思來表達自己的不滿。


    很壞很幼稚,但謝維也知道薩爾已經非常努力地在做出退讓了,這些裝飾品也的確更能讓他表現得非常弱勢和無害。


    所以薩爾用綴著鈴鐺的腳鐐將他鎖在純金製作的球狀物上時,他隻是捏了捏薩爾的臉,卻沒有拒絕。


    薩爾沒說這些東西都是哪裏來的,不過從他躲閃的目光中,謝維也能知道,薩爾恐怕在最初的時候就準備好了這些東西,隻是後來不知道因為什麽,沒有將他用這種方式管束起來。


    金球連接著腳鐐的鏈子是可以伸縮的,謝維被薩爾抱到會客室軟榻上坐好後,金球放置在軟榻附近,鏈條也縮短了,如果不解開腳鐐,他大概一整天都會被困在這張軟榻上。


    就算勉強走動,也肯定會弄傷腳腕。


    說實話謝維有些心理上的不適,但看著薩爾細心的將腳鐐用柔軟的獸皮裹好,又在他的腳腕處纏上了絲滑的綢緞,還小心翼翼觀察他有沒有被嚇到,是不是非常抗拒。


    並且輕柔地哄著他,承諾說隻這一次,絕不會讓他戴這種東西第二次。


    謝維就又心軟了。


    他知道自己這樣不正常,但薩爾喜歡,他願意滿足他一次。


    達米安在進入會客室看見謝維的著裝後倒沒說什麽,隻是落座後沒有再用提前想好的寒暄話術。


    他本來是想問問這位第一次見麵的“親弟弟”在這裏過得是否習慣,伴侶對他好不好,缺不缺什麽東西,想來這位沒什麽見識,聽說性格極其軟弱的弟弟,在感受到被關心後,對自己也會多些親近感。


    但是他在看見軟榻邊上那個隻有囚禁犯人才會用上的東西時,原本打好的腹稿就都派不上用場了。


    雖然他沒有什麽同情心,但此時此刻也覺得這個小家夥非常無辜且可憐。


    他的父親有很多私生子,他壓根記不清到底有多少個同父異母的兄弟姐妹,且大部分都沒見過,但他知道除了生母不老實的孩子以外,剩下的孩子過得不是很差,一個個也是養尊處優的。


    這個叫做希亞維的“親弟弟”,他至今沒有見過對方長什麽樣,隻聽說是難得的美人,性格乖巧,身體病弱。


    現在見到了,卻隻看到了個被帕拉索人包裹的嚴嚴實實,限製在方寸之地的帝國玫瑰。


    達米安的臉上掛著親切溫雅的笑容,他在距離希亞維有些遠的沙發上坐下後,從自己的空間戒指裏取出了一些東西。


    除了幾件做工比較精巧的魔法道具外,剩下的都是一些書籍。


    布雷特離開固特城之前,達米安問過他希亞維喜歡什麽,布雷特當然不知道謝維喜歡什麽,想到在帝國的時候,謝維待在塔樓裏整天都在看書,就隨口說了他喜歡閱讀。


    剛好達米安本人就很喜歡讀書,隨身帶著一些不錯的書籍,於是便為謝維精心挑選了幾十本作為禮物。


    拉爾大陸上,任何書籍都是非常珍貴且難得的,普通人很難學習到知識,達米安的這份禮物可以說是非常貴重的。


    當然,送出這樣的禮物,也是為了能夠從謝維那裏索要更多的迴報。


    在達米安看來,謝維就是個可憐的小倒黴蛋,這個小可憐一定非常渴望有人可以來拯救他脫離苦海,他應該無時無刻不在想著迴帝國。


    一直在觀察著謝維的達米安,發現謝維在他擺出那些書後,原本一動不動的身體微微前傾了一些。


    於是用非常親和的語氣說道:“你很喜歡讀書對麽?極北領地沒有什麽書籍可看,帕拉索人的文字和語言你也不懂,在這裏一定很無聊吧?以後我每年讓人給你送一些書來好麽?”


    謝維想到薩爾給他準備的書房裏,那裝滿了三麵牆壁的書籍,還有薩爾時不時的拿著書給他閱讀的那些睡前故事。


    他點了點頭,麵紗下的唇角微微彎起,然後輕聲說道:“非常感謝您,殿下。”


    極北領地以前除了帕拉索人文字書寫的典籍,的確沒有什麽其他文字的書籍,也很少有人會說通用語,能聽懂的都是少數人。


    25年前戰後吉布才讓一部分人學習通用語,到了薩爾接手領地後,發展成了所有戰士都要學習通用語,而城堡裏的這些書籍,也都是薩爾從走私商人那裏交換來的。


    臥室書房裏的那些書不僅僅是為謝維準備的,薩爾自己也會閱讀,他甚至還會好幾個國家的語言和文字。


    雖然薩爾沒說,但謝維隱隱約約能感覺出來,薩爾和其他帕拉索人的想法不一樣,大部分帕拉索人安於現狀,隻要能吃飽就會非常滿足,如非必要根本不會想要到雪原以外的地方去看看,他們也不關心外界。


    而薩爾不是,他想讓帕拉索人走出雪原。


    倒不是說讓帕拉索人離開極北領地的意思,而是想要打破這種被孤立的境況,和其他國家建立聯係,逐漸改變雪原之外的人對帕拉索人的偏見,從而讓雪原得到更好的發展,這樣非常長遠的目標。


    達米安看不見謝維的臉,但是聽聲音就覺得,這位私生子弟弟又乖又軟,他身邊沒有這樣的孩子,親弟弟和被認迴皇室的那些個私生子弟弟裏,都沒有這種類型的。


    他有點明白雪原之主為什麽會看上這個小可憐了,這樣的人捏在手裏多好玩啊,欺負起來一定非常有意思。


    思緒有些跑偏,達米安倒是沒有忘記正事,他拿著從空間戒指裏取出來的一個圓球狀的東西擺弄了一下,很快以那個圓球為中心展開了一個小型的結界,結界將謝維和達米安籠罩了起來。


    謝維看了一眼結界,麵紗下的眼睛微微眯了眯。


    達米安布置好結界後,才和謝維解釋道:“雪原之主隻給了我一個小時的時間,雖然我很想和你多聊會天,但是親愛的希亞維,我們沒有那麽多時間,等到以後你迴了帝國,我們想聊多久都可以,我覺得我們一定有很多的共同語言。”


    “迴帝國?什麽意思……”謝維衣袍下的手指攥緊又鬆開,他的聲音微微有些顫抖。


    帝國的記憶對他來說非常不愉快,他不喜歡,也不想迴去,隻是聽達米安這麽說,都會感到難以唿吸。


    “隻要你可以說服雪原之主,讓他接手赫特島,我就可以接你迴帝國,你在極北領地過得很辛苦吧?想和我一起迴家麽?”


    謝維顫抖的嗓音,在達米安聽來,就是受苦受難的小可憐,在聽說可以迴帝國後,一時間以為自己聽錯了,小心翼翼地試探著想要從他那裏得到一個肯定。


    於是他用接他迴帝國作為誘餌,引誘這條小魚兒上鉤。


    可惜謝維並不想迴帝國,他不是傻愣愣去咬魚鉤戳爛自己嘴巴的小魚兒,他是雪原之主捧在手心護在懷裏的小玫瑰。


    謝維忍下湧上來的惡心感,喉結滾動了幾下,再開口的時候,他用異常低落帶了些哭腔的嗓音說道。


    “普卡斯大人說赫特島沒有用,他也沒有那麽多晶石,冬季的時候領地的食物不夠,晶石都用來換糧食了,商人的糧食非常昂貴……我之前偷聽過大人和家臣說,餘下的晶石隻剩下很少的一部分,晶石礦那邊每天的開采量並不大,而且大部分的晶石都是要留著交換物資的……”


    因為臉部完全被麵紗遮擋住了,謝維麵無表情地胡說八道,完全不擔心被看出來在說謊。


    “你知道極北領地現在還有多少魔晶石儲備麽?”達米安的臉色微微有些難看,語氣也不再親和。


    “好像……五級以下的魔晶石總量不到300萬枚。”


    “你說什麽?!隻有這麽點?”


    達米安猛地站起身,在看到軟榻上坐著的人害怕地縮了一下肩膀後,他走幾步上前,在離軟榻還有兩步遠的地方停下後,他看著坐在軟榻上的人。


    語氣森然地問道:“希亞維,你沒有在騙我吧?撒謊的孩子會受到嚴厲的懲罰,你想永遠留在這種鬼地方任由帕拉索人折磨麽?薩爾?普卡斯連好的藥劑都無法為你提供,在這裏,你活不了多久的。你確定,極北領地的魔晶石儲備量真的隻有這點?”


    “我……我不清楚,我隻是偷聽了萊安閣下和普卡斯大人的對話,他們是這麽說的……”


    就在謝維說完這段話後,會客室的大門突然被打開了,薩爾帶著尼科走了進來,他們身後還跟著一隊帕拉索戰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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