薩爾從來沒有哪一刻像現在一樣害怕迴到納雅城堡過,他一路上腦子裏空白一片,什麽都不敢想。


    他想不明白,萊安怎麽會傳信告訴他“希亞維殿下失蹤了”。


    抱著最後一絲僥幸心理一步一步走到頂樓,他心想可能是希亞維十分想念他,所以聯合萊安一起開了個玩笑。


    但這似乎不是什麽玩笑,當薩爾來到他和希亞維的臥室門前,看見了齊刷刷跪在門邊的侍女和侍從時,他的心瞬間墜進了冰窟裏。


    難以言喻的徹骨寒意從心底蔓延至全身,他感覺自己的大腦和身體在這一瞬間都變得無比僵硬,他邁著沉重的腳步麵無表情地走到臥室門前推開了厚重的大門。


    以前隻要推開這扇門,薩爾總是可以在第一時間裏看見自己的伴侶,但這一次沒有,他進到臥室裏,先是走到了床幔垂下的大床邊輕聲說了一句。


    “希亞維,你在休息麽?”


    沒有人迴應他,臥室裏安靜的可怕,帕拉索人靈敏的五感告訴薩爾,房間裏屬於小玫瑰的馨香氣息比以往淡了許多,整個臥室裏現在隻有他一個人。


    之後他沒有掀開床幔,而是將臥室裏所有的房門挨個打開,他一間間地進去查看,挨個檢查裏麵的物品,最後他來到了一個放著幾個箱子的空房間。


    看著那幾個熟悉的箱子,一個念頭在薩爾的腦海裏閃現,他迅速走到箱子前蹲跪下,接著他打開了箱子。


    伸手將上層的木係魔晶石撥開,下麵露出來的東西讓薩爾攥緊了手指,還拿在手裏的魔晶石碎裂開來割傷了他的手心,鮮紅的血液滴落在魔晶石和箱子裏的種子上,但薩爾感覺不到掌心的疼痛,他隻覺得像是被什麽東西重擊了頭部,使得他的眼前有些發黑,胸口沉悶地難以唿吸,耳邊有“嗡嗡嗡”的雜音。


    他打開了所有本該裝著木係魔晶石的箱子,撥開上層的晶石,下麵藏的都是種子。


    薩爾對這些種子並不陌生,希亞維種的那些魔植,成熟後收獲下來都留了種子,當時希亞維還讓托婭把那些種子收起來,說是等到春季的時候可以種,隻是這些種子實在太多了,這根本就不是種出來的那些。


    不知道在箱子前蹲跪了多久,薩爾再次站起身後直奔放置防寒道具飾品的櫃子前,他打開櫃門,挨個查看飾品盒。


    小玫瑰的飾品都是成套放置,每天由他親自為小玫瑰挑選佩戴的,一共有多少薩爾比誰都清楚。


    薩爾每打開一個飾品盒臉色便會陰鬱一分,等到打開最後一個飾品盒,發現裏麵隻少了一個項圈但是多了一張疊起來的草片紙和一枚橢圓形像是徽章一樣的東西後,他充血的眼睛死死地盯著那張紙和那個橢圓形物件,牙關咬得死緊才勉強壓製住快要噴湧而出的暴躁情緒。


    但麵前的櫃子依舊沒能逃脫被毀壞的命運,看著四分五裂的櫃子,還有散落了一地的飾品,薩爾蹲下身先將橢圓形物件撿起來塞進胸口的內袋裏放好,接著才拿起草片紙展開。


    【薩爾親啟:


    薩爾,當你看到這封信的時候我已經離開極北領地了,一切都是我自己的計劃,請你不要責怪托婭和其他人,他們對此毫不知情,懇請你不要懲罰無辜的人。


    這段時間……


    ……我很安全……


    ……


    我帶走了一些東西,請你不要介意。放在空房間的那幾箱種子用來償還你在我身上付出的一切,希望它們可以在一定程度上平息你的怒火。


    這些種子可以適應極北領地的寒冷,任何季節都可以播種,不用費心打理也能有很高的產量,以後你的領民將不會再為糧食短缺而感到煩惱。


    其中有一些種子是大陸上其他國家都沒有的水果和蔬菜,種子下麵還有一些魔法道具的設計圖,一些實用物品的製作方法,我將它們送給你,我想這足以補償你……】


    薩爾看完後將信紙疊好塞進衣服口袋裏,然後蹲在地上將小玫瑰的飾品重新整理好。


    他冷眼看著手中的飾品,心想自己就不應該心軟,在小玫瑰第一次摘下防寒道具生病後,他就應該將他身上的飾品全部換成佩戴者不可拆卸的款式。


    如果不是因為小玫瑰不喜歡,他怎麽可能隻讓他佩戴那一件無法自行拆卸的項圈。


    小玫瑰是自己逃走的,還在信裏為托婭他們求情,還記得極北領地糧食短缺,要用糧種和那些所謂的補償與他劃清界限。


    小玫瑰說自己不想被困在城堡頂樓,他說他想要擁有自由。


    於是他留下了足以讓人無法拒絕的籌碼,就這樣毫不留戀地離開了。


    薩爾想不明白,他已經將自己的一切都捧到了小玫瑰麵前了,他還在籌備他們的結契典禮,小玫瑰看起來明明已經接受他了,為什麽要在這個時候逃走?


    在知道謝維是自己離開的後,薩爾反而沒有那麽著急了,他之前焦急隻是擔心小玫瑰的安全,但現在,他隻需要找到躲起來的小玫瑰就可以了。


    小玫瑰很聰明,他一定計劃了很久,能夠悄無聲息地在托婭他們的看守下憑空消失,他的身上一定有什麽秘密。


    或許是隱藏的魔法天賦,也可能是什麽除了使用者之外沒有人可以看見的魔法道具,總之一定是可以讓小玫瑰保證自己安全的東西。


    薩爾不知道那是什麽,但他在找到小玫瑰後一定會毀掉那樣東西,如果是可以隱藏的魔法天賦,他就為小玫瑰定製漂亮的禁魔鎖鏈,如果是空間係的魔法道具,他就讓魔法師摧毀這個道具。


    他會讓小玫瑰失去所有可以逃離的助力,他會讓小玫瑰明白,他已經給了他太多的自由。


    由於自己的過度縱容,讓小玫瑰產生了一些不該有的念頭,這是他的錯,以後不會了。


    最後,薩爾離開臥室的時候陰冷地看了一眼立柱大床,他想這張床要換個地方了,在他將任性的伴侶帶迴城堡後,直到完全接受一些事情之前,他的小玫瑰都不需要住在這間溫暖的花房裏了。


    最初見到謝維的畫像時,薩爾就隻是單純地想占有這樣美麗的人,甚至一開始這間華麗的臥室都不是如今的模樣。


    他是在占有了小玫瑰後,帶著病弱的少年迴領地的路上,購買了一些東西讓人提前送迴去重新布置的。


    在接觸到謝維之前,薩爾從沒見過這樣美好又柔軟的人,他那時候每天都在想,海塞頓帝國的皇帝和皇後,怎麽會舍得將這麽可憐可愛的孩子送給他。


    如果是自己的話,再多的財富,他也不會將這樣的寶物拱手讓人。


    後來的相處中他又發現了一些問題,他的小玫瑰對別人的情緒十分敏感,對任何人都很友善,他甚至還會烹飪。


    帝國有一些貴族少年吃飯甚至需要人喂到嘴邊,他的小玫瑰卻會烹飪這種絕不屬於高雅興趣的手藝。


    希亞維的外貌和完美的身體十分符合他受寵小皇子的身份,但皇室明知道極北領地酷寒無比,卻沒有為體弱的小皇子準備冬衣,也沒有給他帶上帕拉索人購買不到的防寒道具和特效藥劑,這些奇怪的地方再加上小玫瑰的好性格,實在像是在家裏最受冷落的孩子。


    因為不受關注,所以不驕縱也不傲慢,十分懂得隱忍,甚至還會做一些不符合身份的事情。


    薩爾在婚前讓人查過自己伴侶的真實身份,他不希望帝國皇帝用別人家的孩子來為他自己的錯誤買單。


    但他能查到的隻有,希亞維有皇室直係的血脈,因為身體不好所以一直被養在外祖父的領地修養,直到婚禮的前一年才被接迴帝國,這些不用特地查也能知道的信息,其他的便再也查不到了。


    所以薩爾猜測,他的小玫瑰可能是皇帝的私生子,並沒有傳言中那樣受寵,但他沒有直接去向小玫瑰證實自己的猜想。


    如果小玫瑰是正統出身,他問出這樣的話一定會傷害到小玫瑰的自尊心。


    如果小玫瑰真的是私生子,他揭穿這樣的謊言隻會讓小玫瑰覺得難堪。


    哪種答案都會讓小玫瑰難過。


    在他看來,希亞維是不是真正的“帝國玫瑰”,是不是皇帝最寵愛的幼子,這些都已經不重要了。


    他們是獲得神使賜福的命定伴侶,小玫瑰就算不是“帝國玫瑰”,他也是屬於薩爾?普卡斯一個人的玫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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