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銅麵具冰冷，不過短短片刻，李瀾卻已看盡了一個人的一生。
那人是自己的前世麽?
當沉浸進去，的確讓李瀾有種置身其中，仿佛自己就是那人的感覺。
“我不是他，”
但李瀾卻取下了臉上的麵具，平靜地開口。
無論是否真的有前塵，無論自己和那青衣男子究竟有什麽聯係，但李瀾就是李瀾，是曾經在地球上高考過、讀過大學找過工作的李瀾，是穿越到陰間曾經成為大黎王朝林家贅婿的李瀾，是曾經為淵族，為陰間而奮戰的李瀾，也是如今一路從陽間神域走來的李瀾。
“你不是他，”
上官瀟瀟看著李瀾，卻並沒有因為李瀾的答案而失望，反而是欣慰地笑了道：
“但是你和他是一樣的人，所以，諸多因果會在你身邊顯化，所以貓姐和大黑會到你的身邊……他說過，他死後，還會有後來者，他還說過，不必懷念他，因為這條路上的每一個後來者，都是他。”
李瀾聞言，不禁慨然。
到如今，他才終於明白一直深深影響他命運的“那人”究竟是誰，貓姐和大黑狗究竟來曆如何……
從陰間到陽間，一直存在的“那人”，其實隻是那位天帝的一道殘影。
他的確已經逝去了，隻是，他的力量仍舊在影響這片世界，當有後來之人，走上了和他同樣的路，便會被他的力量所引導、激勵，一往無前！
迴想那人的一生，的確波瀾壯闊到了極點。
他從血與火中走出，不惜一切代價，為人類找到了擊敗妖魔、強大自身的辦法，更是親自率領世人，肅清寰宇，將恐怖天地變成了人族的樂土。
但是可惜，他最終還是敗了……
他敗在了他想要拯救的天下蒼生手中。
壯闊史詩，終究是悲劇收場，英雄末路，也隻能無力迴天。
這是一場令人絕望的局。
曆史難道真的隻能不斷輪迴嗎？建立新秩序的人，有朝一日，一定會憑借這些秩序化作妖魔，吞噬人間的血肉，扼殺一切的希望？
然後又有新的英雄，新的屠龍者走出，率領天下人開啟又一次的征伐？
“與天下蒼生的貪婪自私為敵，幾乎是不可能勝利的。”
上官瀟瀟喃喃道：“所以，他在用輪迴鎮壓天下強者失敗之後，也曾找到了另一條路，隻是來不及探索，就因為被反噬太重，終究戰死了……”
“臨死之前，他演化出了這方虛無世界，留下了一線希望，並且將自身的無數道則、精粹等留在此間，如果有朝一日，有人能沿著他探索的那條路走下去，那些道則精粹等，便會從虛無中浮現，助新來者一臂之力……”
李瀾道：“他留下的那條路，便是《凡經》，那些道則精粹等，就是凡經能夠接引的因果之物……”
上官瀟瀟點了點頭，道：“可是，永恆真界的那些永恆者、不朽者，不會容許他再次出現，一直極為警惕，並且想盡了各種辦法，想要毀掉他留下的一切，杜絕所有的可能性。”
“輪迴殿，便是永恆真界的手筆，輪迴可以跨越生死的屏障、陰陽的間隔，也能打破虛與實的界限，通過輪迴殿，他們就能一定程度上影響到這一界。”
“在此之前，盤古、女媧等存在，已經從這方虛無世界中再現，並且掀起了上古大戰，想要反攻永恆真界，可惜，永恆真界那些不朽者，已經變得極為強大，所以，上古大戰終究還是敗了……”
“但盤古女媧等，都是曠世人傑，所以盡管慘敗，卻還是讓凡經現世……”
“永恆真界為了永絕後患，所以才設下了阻道計劃和萬神大祭。”
上官瀟瀟凝重地開口，“阻道計劃，是要讓其他人修煉凡經，謀取天帝留下的因果之物，如此一來，天帝留下的東西，就反過來被他們掌控了，而且這方世界也會受因果之物的影響，由虛轉實。”
“到時候，他們非但不用在擔心有人能走上天帝的舊路，威脅到他們，反而這方世界，也會成為他們新的疆土……”
“畢竟永恆真界中，那些永恆者和不朽者的子嗣越來越多，但五行之精、香火等卻是有限的，已經不夠分了，他們也迫切想要得到新的補充……”
“萬神大祭也會在這方天地由虛轉實之後開啟，他們會用萬神大祭讓盤古、女媧等祖神重現，盤古、女媧、燧人等祖神修煉的‘有之道‘可以無中生有，源源不斷地產五行之精等，隻要掌控這些祖神，以及他們的後人，他們就有了可以持續采摘的果實，用來補充永恆真界急缺的神位、道果等……”
上官瀟瀟一一說完，李瀾的眼中，一抹冷意不禁浮現！
永恆真界，不朽者，永恆者！
昔年，是盤古、女媧、燧人氏等祖神，乃至於水神共工、火神祝融等前賢，前赴後繼地為人族開辟道路，後來又有天帝橫空出世，鎮壓一切，肅清寰宇，這才讓世人有了安身立命之地。
可後來呢？
他們墮落了，開始如曾經他們敵視的妖魔一般，建立神廟愚弄世人，收集世人的香火和信仰，大肆將天地間的靈山洞府、五星精粹等據為己有，將自身的永存和強大，建立在對天下萬民的壓榨上。
所謂永恆真界，不過是少數永恆世家、不休傳承的天下罷了，天下生靈，與昔年被妖魔奴役之時並無不同。
如今，他們居然還在打天帝遺留之物的注意，想要吞噬這一切，想要把盤古女媧等祖神都吃幹抹淨。
“昔年天帝鼎盛，極盡強大，而且，那時的妖魔剛剛成型，如今經過無數歲月，他們的神廟遍布天下，愚弄萬靈攫取香火信仰，已盡成不朽之軀，幾乎不可被毀滅了……”
“當年盤古、女媧等祖神，已經在這方虛無世界重迴巔峰，但是上古大戰，他們還是敗了……”
“貓姐，大黑他們已經前往永恆真界，而且也嚐試過伏擊一位不朽者，但是強大如他們，都無法再殺死不朽者了，天下萬靈的香火和信仰，成就了他們的永恆聖光，不可攻伐、不可直視、不可質疑、永不死亡！……”
上官瀟瀟目光複雜，正是因為知道這些，她才會看著李瀾，淚流滿麵。
她不敢想象，李瀾這一生得付出多少，才能走通這條路。
盤古、女媧等，也曾是永恆真界中的先驅，有之道極盡強大，甚至，在天帝之前，他們就曾擊敗過無盡妖魔，隻是後來都死在自己人手中。
在陰間重迴巔峰之後，對上如今永恆真界的永恆者不朽者，居然還是慘敗！？
貓姐和大黑狗，曾經陪伴過天帝晚年，他們的實力極強，堪稱李瀾親眼見過的最強者，可他們，也無濟於事麽？
但親眼見證過天帝的一生，李瀾也也隻是輕輕一歎，並未感到奇怪。
那些妖魔在吞噬了無盡的五行之精等精粹，又得到了無盡歲月的香火信仰加持，能達到上官瀟瀟所說的境界，並不難。
永遠高高在上，不可接觸。
永遠光芒萬丈，不可直視。
永遠言出法隨，不可置疑。
縱然死亦會複生，不可滅殺。
這些永恆者，早已經比昔年天帝殺死的那些妖魔更加恐怖，更加讓人絕望！
對上他們，希望何在？
“兵來將擋水來土掩，曆史的車輪終將滾滾而來，至於是被碾碎與否，但求問心無愧而已，倒也不必在乎了。”
但是李瀾卻隻是微微一笑，他不想讓上官瀟瀟太過擔憂，便轉而問道：“你呢？前塵過往，舊事幾何？”
“天帝晚年之時，陪伴他左右的，除了一貓一狗之外，也唯有湖水中的蓮花而已。”
上官瀟瀟開口，美眸中有些追憶唏噓之色，但是緊接著便搖搖頭，道：“不過，和你一樣，我也不是那朵清蓮了，我是瀟瀟，上官瀟瀟。”
她和李瀾一樣，雖然窺見了前塵舊事，卻不會囿於過往。
李瀾笑了，道：“我也該離開了，停留太久，未免讓人起疑。”
上官瀟瀟似乎還有很多很多話想要說，但最終隻是叮囑了一句，“保重。”
李瀾起身，伸手輕輕撫了撫她的秀發，她主動攬住李瀾，然後一吻。
……
輪迴殿中，李道之、九尾天母雪姬、妙無欲走出，選擇了各自的城池！
“輪迴殿四大弟子出世，即將締造永恆之城，若能為城中子民，將來便有可能獲得永恆機緣！”
一個消息不脛而走，瞬間震動世間。
“什麽？締造永恆之城？”
“不錯，四個種子乃是輪迴殿挑選出來證永恆直到的，他們將以四座城池為基礎，獲取永恆的機會。”
“據說，他們需要海量的信仰和香火，現在，正是我們投資的最好機會！”
各方都關注無比，尤其是妙無欲和九尾天母雪姬，如今還沒有選擇神王城，所以，無數的神王勢力，都朝他們伸出了橄欖枝，族長、聖主乃至於神王親自到來，邀請他們前往，願意將整個族群的所有資源，都奉上。
“不過，這四個人中隻有一人能夠獲得最後的機會，成為輪迴殿主並主持萬神大祭！”
同時，也有另外一些消息從神庭之中流出。
原本急躁無比的神王勢力，都不由得有些猶豫了。
畢竟，四人選一個，如果選錯了，整個家族與永恆失之交臂！
雖然世人根本沒有接觸輪迴殿的資格，但是各大神庭的神帝，都有去朝覲的資格，而且如金烏一族的燃道神王一般，很多高手和輪迴殿內的弟子、長老等有聯係，還是打聽到了很多絕密。
“在輪迴殿內，各大弟子曾爆發了一戰，那一戰中，金若風力壓所有人，而且直接被封為了輪迴殿的長老！”
當這個消息傳出之後，神域之中，所有勢力都是驚了。
“金若風居然這麽強嗎？”
“據說，另外原本還有另一個修煉凡經的弟子，也極其強大，但是直接被他給打廢了。”
“李道之、妙無欲等人，在那一戰之中甚至根本沒有朝他出手的勇氣，直接認輸！”
消息轟動，一時間，各大神王勢力，全部都朝著逍遙王城蜂擁而去。
他們獻上了各種重禮，許多閉關的老神王，都親自前去，要拜見李瀾，簡直如朝聖一般。
此前，李瀾還隻是成為記名弟子，就已經足夠轟動世間，如今他成為長老，從身份上來說，神王見了他都要低一頭，神帝來，也可以平輩論交了！
而且，金若風還如此年輕，他未來究竟會達到何等地步？另外三人眼看無法和他競爭，未來的殿主之位，很有可能就是屬於他的。
現在和他交好，就是和未來的輪迴殿主打好關係。
“九幽神帝之女，太燁公主前來拜見若風長老！”
九幽神帝，地樞神境的神帝，此前，李瀾被收為記名弟子之時，並沒有派人前來，但是如今，卻遣親女到來，送上重禮。
“朝元道帝特使前來，朝賀金長老！”
朝元道帝，人元神境的帝主，同樣派來了一位重使。
李瀾出發比另外三人稍晚，所以還沒有抵達逍遙王城，但是所有勢力，卻是都提前來了，全部都在王城之外等待，場麵極大，隆重到了極點。
等了半天，李瀾才終於從天邊到來，頓時，各大勢力的人都攢動向前。
“長明拜見長老！”
長明公主笑著上前，直接行了一禮，道：“父皇還在閉關，無法前來，讓我向長老致歉！”
“另外，父皇已經傳令，天極神境之內，無論任何勢力，任何人，長老隻要有需要，都可以直接調遣，所有需要的資源，神庭也會傾盡全力供應！”
十分大氣！
其他人也上前見禮，人數之多，賀禮之重，簡直比當初李瀾舉行慶賀大殿之時還要驚人。
“金長老，金烏一族向您問好。”
金烏一族，耀古神王、燃道神王都來了，燃道神王此刻更是行大禮，道：“金長老，燃道當年處事不公，請長老責罰！”
他臉上都帶著冷汗，心中後悔到了極點。
此前，李瀾成為記名弟子的時候，雖然金烏一族也表達了歉意，但遠遠不如此刻卑微，就連神王都親自前來致歉。
耀古神王更是老臉複雜，如果當初他能夠堅決一點，為李瀾說點兒好話，如今金烏一族也不至於和李瀾如此僵了。
“燃道神王客氣了。”
李瀾淡淡開口，他對這些事情，並沒有放在心上。
李瀾沒有過多和眾人客套，而是直接進入了逍遙王城，讓金城、金層雲等招待眾人。
“若風長老，長明聽聞，您與另外三人的競爭，要是香火信仰開始……如今整個天極境都已經做好了準備。”
李瀾略微思索，道：“好，就請長明公主，建立神廟，供奉此物。”
李瀾取出了青銅麵具。
青銅麵具，血衣、殘劍等，都是昔年天帝遺留之物。
實際上，如果妙無欲等人能夠將凡經修煉大成，大道一定的境界，不需要這些東西，他們也能自然打開那條路，接引到天帝留下的本源物質等。
但是，他們做不到，縱然傾盡所有，哪怕是李道之那種擁有李瀾之血的人，最多也是練成凡經的部分而已。
所以，就需要利用天帝遺留的這些東西來作為媒介。
而這些東西，需要用信仰、香火等來激活。
畢竟，昔年天帝是為了蒼生而敗，當蒼生意再一次凝聚到他的舊物之上，自然會有所感應。
長明公主凝重點了點頭，道：“好，長明馬上就去安排！”
“修煉資源等，我已經派人送來了一部分，不知長老有什麽特需之物嗎？”
李瀾搖了搖頭，如今他已知曉，這一界全部都是虛幻的，若不能走出一條屬於自己的路，把天帝未竟之業盡數完成，那就算是成為了神帝，又有何用？
終究在虛無之中，隻是空花泡影！
所以，他接下來最重要的……是悟道。
他已經借天帝留下的凡經，窺見了很多東西……足以讓他去尋找，去建立接下來的路了。
長明公主點了點頭，當即離去。
眾人走後。
李瀾直接開始閉關。
“依照常規，乘風之後便是息壤，隻需要用神庭提供的海量禁壤，我可以迅速通關，甚至，就連辟水、生木、神火等境界，也不會缺少五行之精，可以一路通暢……”
“但此間一切都是虛無，沒有意義，而且這也不是天帝預見之路……”
李瀾低語。
當年，天帝曾見證自己的追隨者們，一個個變成了全新的妖魔，他意識到，強者總是會欺淩弱者，強弱之分，就是妖魔誕生的土壤。
所以，他自己演化過一方輪迴煉獄，形成天意一刀，要斬世間一切不朽、一切永恆。
當天下沒有人能夠永恆，天下人就總會有生機，所有人就都有了變強的機會，萬靈才能真正蓬勃。
所謂流水不腐戶樞不蠹，就是這個道理。
弱者通過奮鬥，終究可以成為新的強者，但卻不能成為永恆的強者！
比如永恆真界，五行之精等資源，都被少部分永恆世家、不朽傳承占據後，天下大部分人隻能去爭奪剩下的極少資源，於是乎，天下萬靈越是刻苦，窮困越甚，越是辛勞，失去越多，最終乃至於互相傾軋。
從上官瀟瀟所說，如今的永恆真界已經成了什麽樣子？萬靈再無出頭之日，甚至有限的資源，在瘋狂繁殖的永恆世家和不朽傳承之前，都顯得不夠分了。
所以，就連永恆真界的上層，都開始了惡鬥，有很多神靈隕落。
所以，永恆真界才打起了天帝遺留之物，以及女媧、盤古等祖神的主意。
天帝遺留之物是一筆巨大的財富，可以讓永恆真界飽餐一頓了。
而盤古、女媧等修煉的“有之道”，可以從虛無中創造萬物，可以說，有之道的核心就是創造。
那些祖神以及他們的族人等，都是“創造者”，隻要能夠奴役他們，就能擁有源源不斷的資源。
如此，就能為永恆真界延命。
“有之道的核心是創造，通過創造，無中生有，讓自己擁有足夠的資源，自己也有機會成為至強者，走到絕巔。”
“而無之道卻是截然相反，直接將自身的一切全部獻祭，當什麽都沒有了，更像是絕望之下的無奈選擇，畢竟，一無所有就不會畏懼永恆真界的索取和剝奪，反而成了無敵之人……”
李瀾思索著，如今看來，天帝最後演化出的這方虛無世界，其實一直在冥冥之中，在演化著對抗永恆真界的方法。
但是，這兩種辦法，似乎都不足用。
有之道再強，創造者創造出再多的世界，再多的資源，又怎能擋得住無數永恆世家的掠奪？
古往今來，隻見牛馬苦耕到死，可曾見過牛馬苦耕而改變命運？
當永恆世家存在的時候，縱然那些可以走有之道，自創一方世界的人，亦不可能有自己的未來，因為他們創造的一切，都不屬於自己。
盤古女媧等上古慘敗，已說明這一點。
而無之道，亦隻是一種妥協而已，將自己的一切都獻祭掉，全部毀滅，換來大無法則，大無法則的確很強，但卻也不足以撼動永恆。
……
李瀾此刻的狀態玄奧至極，無數的大道在互相映照，交織融合，好似一片混亂，他要從中找出一條路來！
“永恆者之強，不朽者之威，關鍵在於天下萬靈的香火和信仰！”
忽然，李瀾如有所思。
如今永恆真界的那些永恆者，比起曾經被天帝埋葬的妖魔，差別何在？
差別就在於，那些永恆者曾經跟隨過天帝，最後又親眼見證天帝這等強者，被蒼生意反噬而敗。
所以他們深刻明白天下萬靈，究竟蘊藏著多麽可怕的力量，所以，他們建立了無所不至的神廟，不斷汲取蒼生的信仰、香火、力量，削弱蒼生，加強自身！
那些永恆者之所以無敵，就連貓姐大黑出手都殺不死他們，是因為，他們得到了“蒼生意”！
不破蒼生意，便不足以敗永恆者！
忽然醒悟這一點，李瀾心中寒涼。
似乎又迴到了原點。
當年天帝都在蒼生意之前敗了，如今，難道還有別的辦法麽？
“不對……”
他苦苦思索，天帝在最後，仍舊留下了輪迴，而且創下了凡經，他一定是看到了什麽……
“凡經……”
忽然，李瀾若有所悟，為何天帝要把這經文取名為“凡”，為何修煉此經文，最終肉身的狀態，會變得和普通人別無二致，甚至看不出的任何的區別？
“真正的偉力，就在平凡的蒼生之間！”
“能夠擊敗蒼生的，隻有蒼生自己！”
李瀾腦海中好似一道明光劈開，他氣息巨震，聲音如洪鍾大呂：
“天帝敗於蒼生意，但蒼生亦有他物！”
他的身邊，浩瀚的輪迴虛影，此刻猛然展開，李瀾步入其中，目光所至，輪迴景象已徹底變了。
如今的輪迴中，黃泉傳來的哭嚎震耳欲聾，煉獄中的祈求催人淚下，苦海中的詛咒和憤怒永不停歇！……
甚至奈何橋、十大殿等，此刻都像是被淹沒了！
這種景象，他此前從未見過。
“是了，永恆者得蒼生意而永恆，但是，這世間還有蒼生怒、還有蒼生悲、還有這無盡苦海的蒼生淚！”
李瀾徹底明白了。
天帝找到的路，仍舊是天下蒼生的力量，唯有天下蒼生的力量，可以破掉一切的永恆，一切的聖潔，一切的偽善，一切的輝煌！
人之慘死必生恨，人之受辱必生怒，人之受難必有悲……那些永恆者忽視的這些東西，正是覆滅他們的關鍵！
“覆舟水是蒼生淚，不到橫流君不知……”
李瀾此刻，已撥雲見日！
他明白了天帝為何留下這方輪迴，因為永恆者不墮輪迴，不朽者不曆苦難。
入輪迴者皆苦，生前苦恨，便在這輪迴中留下了浩瀚的蒼生怒，蒼生悲，蒼生恨！
這裏，就有打破一切的力量！
但是，這些力量源自這天下受苦受難的萬靈，所以，任何一個高高在上的神明都無法獲取，任何一個遠離蒼生的帝主都無法看到。
你想要得到他們的力量，就必須走近他們，融入他們，成為他們，體會他們的苦，他們的恨，他們的不甘和憤怒……然後，帶著這一切，打碎整個世界！
所以，凡經修煉到最後，不是讓人化作真龍，也不是讓人成為神聖，而是讓李瀾成為一個普通人，一介凡人！
這便是《凡經》用意！
這一刻，李瀾身上光芒盡消，他堂堂輪迴之主，但此刻在輪迴之前，卻如同變成了一個微末凡人，他看著前方輪迴中浩瀚的、澎湃的、驚人至極的、可以摧毀這天下一切的恐怖力量，身體如同螻蟻一般顫抖起來！
在此之前，他縱然掌控輪迴，也從未見到過這種驚人力量，從未感受過這種浩瀚氣息……
他看到，輪迴之中有怨魂朝他微笑，苦海中有人朝他招手……李瀾聽到了他們的低語，聽到了他們的唿喚，看到了他們的渴望。
沒有抗拒，沒有遲疑，他大踏步的走向他們，他的身影融入了萬千怨魂之中，再也看不見－－
……
那人是自己的前世麽?
當沉浸進去，的確讓李瀾有種置身其中，仿佛自己就是那人的感覺。
“我不是他，”
但李瀾卻取下了臉上的麵具，平靜地開口。
無論是否真的有前塵，無論自己和那青衣男子究竟有什麽聯係，但李瀾就是李瀾，是曾經在地球上高考過、讀過大學找過工作的李瀾，是穿越到陰間曾經成為大黎王朝林家贅婿的李瀾，是曾經為淵族，為陰間而奮戰的李瀾，也是如今一路從陽間神域走來的李瀾。
“你不是他，”
上官瀟瀟看著李瀾，卻並沒有因為李瀾的答案而失望，反而是欣慰地笑了道：
“但是你和他是一樣的人，所以，諸多因果會在你身邊顯化，所以貓姐和大黑會到你的身邊……他說過，他死後，還會有後來者，他還說過，不必懷念他，因為這條路上的每一個後來者，都是他。”
李瀾聞言，不禁慨然。
到如今，他才終於明白一直深深影響他命運的“那人”究竟是誰，貓姐和大黑狗究竟來曆如何……
從陰間到陽間，一直存在的“那人”，其實隻是那位天帝的一道殘影。
他的確已經逝去了，隻是，他的力量仍舊在影響這片世界，當有後來之人，走上了和他同樣的路，便會被他的力量所引導、激勵，一往無前！
迴想那人的一生，的確波瀾壯闊到了極點。
他從血與火中走出，不惜一切代價，為人類找到了擊敗妖魔、強大自身的辦法，更是親自率領世人，肅清寰宇，將恐怖天地變成了人族的樂土。
但是可惜，他最終還是敗了……
他敗在了他想要拯救的天下蒼生手中。
壯闊史詩，終究是悲劇收場，英雄末路，也隻能無力迴天。
這是一場令人絕望的局。
曆史難道真的隻能不斷輪迴嗎？建立新秩序的人，有朝一日，一定會憑借這些秩序化作妖魔，吞噬人間的血肉，扼殺一切的希望？
然後又有新的英雄，新的屠龍者走出，率領天下人開啟又一次的征伐？
“與天下蒼生的貪婪自私為敵，幾乎是不可能勝利的。”
上官瀟瀟喃喃道：“所以，他在用輪迴鎮壓天下強者失敗之後，也曾找到了另一條路，隻是來不及探索，就因為被反噬太重，終究戰死了……”
“臨死之前，他演化出了這方虛無世界，留下了一線希望，並且將自身的無數道則、精粹等留在此間，如果有朝一日，有人能沿著他探索的那條路走下去，那些道則精粹等，便會從虛無中浮現，助新來者一臂之力……”
李瀾道：“他留下的那條路，便是《凡經》，那些道則精粹等，就是凡經能夠接引的因果之物……”
上官瀟瀟點了點頭，道：“可是，永恆真界的那些永恆者、不朽者，不會容許他再次出現，一直極為警惕，並且想盡了各種辦法，想要毀掉他留下的一切，杜絕所有的可能性。”
“輪迴殿，便是永恆真界的手筆，輪迴可以跨越生死的屏障、陰陽的間隔，也能打破虛與實的界限，通過輪迴殿，他們就能一定程度上影響到這一界。”
“在此之前，盤古、女媧等存在，已經從這方虛無世界中再現，並且掀起了上古大戰，想要反攻永恆真界，可惜，永恆真界那些不朽者，已經變得極為強大，所以，上古大戰終究還是敗了……”
“但盤古女媧等，都是曠世人傑，所以盡管慘敗，卻還是讓凡經現世……”
“永恆真界為了永絕後患，所以才設下了阻道計劃和萬神大祭。”
上官瀟瀟凝重地開口，“阻道計劃，是要讓其他人修煉凡經，謀取天帝留下的因果之物，如此一來，天帝留下的東西，就反過來被他們掌控了，而且這方世界也會受因果之物的影響，由虛轉實。”
“到時候，他們非但不用在擔心有人能走上天帝的舊路，威脅到他們，反而這方世界，也會成為他們新的疆土……”
“畢竟永恆真界中，那些永恆者和不朽者的子嗣越來越多，但五行之精、香火等卻是有限的，已經不夠分了，他們也迫切想要得到新的補充……”
“萬神大祭也會在這方天地由虛轉實之後開啟，他們會用萬神大祭讓盤古、女媧等祖神重現，盤古、女媧、燧人等祖神修煉的‘有之道‘可以無中生有，源源不斷地產五行之精等，隻要掌控這些祖神，以及他們的後人，他們就有了可以持續采摘的果實，用來補充永恆真界急缺的神位、道果等……”
上官瀟瀟一一說完，李瀾的眼中，一抹冷意不禁浮現！
永恆真界，不朽者，永恆者！
昔年，是盤古、女媧、燧人氏等祖神，乃至於水神共工、火神祝融等前賢，前赴後繼地為人族開辟道路，後來又有天帝橫空出世，鎮壓一切，肅清寰宇，這才讓世人有了安身立命之地。
可後來呢？
他們墮落了，開始如曾經他們敵視的妖魔一般，建立神廟愚弄世人，收集世人的香火和信仰，大肆將天地間的靈山洞府、五星精粹等據為己有，將自身的永存和強大，建立在對天下萬民的壓榨上。
所謂永恆真界，不過是少數永恆世家、不休傳承的天下罷了，天下生靈，與昔年被妖魔奴役之時並無不同。
如今，他們居然還在打天帝遺留之物的注意，想要吞噬這一切，想要把盤古女媧等祖神都吃幹抹淨。
“昔年天帝鼎盛，極盡強大，而且，那時的妖魔剛剛成型，如今經過無數歲月，他們的神廟遍布天下，愚弄萬靈攫取香火信仰，已盡成不朽之軀，幾乎不可被毀滅了……”
“當年盤古、女媧等祖神，已經在這方虛無世界重迴巔峰，但是上古大戰，他們還是敗了……”
“貓姐，大黑他們已經前往永恆真界，而且也嚐試過伏擊一位不朽者，但是強大如他們，都無法再殺死不朽者了，天下萬靈的香火和信仰，成就了他們的永恆聖光，不可攻伐、不可直視、不可質疑、永不死亡！……”
上官瀟瀟目光複雜，正是因為知道這些，她才會看著李瀾，淚流滿麵。
她不敢想象，李瀾這一生得付出多少，才能走通這條路。
盤古、女媧等，也曾是永恆真界中的先驅，有之道極盡強大，甚至，在天帝之前，他們就曾擊敗過無盡妖魔，隻是後來都死在自己人手中。
在陰間重迴巔峰之後，對上如今永恆真界的永恆者不朽者，居然還是慘敗！？
貓姐和大黑狗，曾經陪伴過天帝晚年，他們的實力極強，堪稱李瀾親眼見過的最強者，可他們，也無濟於事麽？
但親眼見證過天帝的一生，李瀾也也隻是輕輕一歎，並未感到奇怪。
那些妖魔在吞噬了無盡的五行之精等精粹，又得到了無盡歲月的香火信仰加持，能達到上官瀟瀟所說的境界，並不難。
永遠高高在上，不可接觸。
永遠光芒萬丈，不可直視。
永遠言出法隨，不可置疑。
縱然死亦會複生，不可滅殺。
這些永恆者，早已經比昔年天帝殺死的那些妖魔更加恐怖，更加讓人絕望！
對上他們，希望何在？
“兵來將擋水來土掩，曆史的車輪終將滾滾而來，至於是被碾碎與否，但求問心無愧而已，倒也不必在乎了。”
但是李瀾卻隻是微微一笑，他不想讓上官瀟瀟太過擔憂，便轉而問道：“你呢？前塵過往，舊事幾何？”
“天帝晚年之時，陪伴他左右的，除了一貓一狗之外，也唯有湖水中的蓮花而已。”
上官瀟瀟開口，美眸中有些追憶唏噓之色，但是緊接著便搖搖頭，道：“不過，和你一樣，我也不是那朵清蓮了，我是瀟瀟，上官瀟瀟。”
她和李瀾一樣，雖然窺見了前塵舊事，卻不會囿於過往。
李瀾笑了，道：“我也該離開了，停留太久，未免讓人起疑。”
上官瀟瀟似乎還有很多很多話想要說，但最終隻是叮囑了一句，“保重。”
李瀾起身，伸手輕輕撫了撫她的秀發，她主動攬住李瀾，然後一吻。
……
輪迴殿中，李道之、九尾天母雪姬、妙無欲走出，選擇了各自的城池！
“輪迴殿四大弟子出世，即將締造永恆之城，若能為城中子民，將來便有可能獲得永恆機緣！”
一個消息不脛而走，瞬間震動世間。
“什麽？締造永恆之城？”
“不錯，四個種子乃是輪迴殿挑選出來證永恆直到的，他們將以四座城池為基礎，獲取永恆的機會。”
“據說，他們需要海量的信仰和香火，現在，正是我們投資的最好機會！”
各方都關注無比，尤其是妙無欲和九尾天母雪姬，如今還沒有選擇神王城，所以，無數的神王勢力，都朝他們伸出了橄欖枝，族長、聖主乃至於神王親自到來，邀請他們前往，願意將整個族群的所有資源，都奉上。
“不過，這四個人中隻有一人能夠獲得最後的機會，成為輪迴殿主並主持萬神大祭！”
同時，也有另外一些消息從神庭之中流出。
原本急躁無比的神王勢力，都不由得有些猶豫了。
畢竟，四人選一個，如果選錯了，整個家族與永恆失之交臂！
雖然世人根本沒有接觸輪迴殿的資格，但是各大神庭的神帝，都有去朝覲的資格，而且如金烏一族的燃道神王一般，很多高手和輪迴殿內的弟子、長老等有聯係，還是打聽到了很多絕密。
“在輪迴殿內，各大弟子曾爆發了一戰，那一戰中，金若風力壓所有人，而且直接被封為了輪迴殿的長老！”
當這個消息傳出之後，神域之中，所有勢力都是驚了。
“金若風居然這麽強嗎？”
“據說，另外原本還有另一個修煉凡經的弟子，也極其強大，但是直接被他給打廢了。”
“李道之、妙無欲等人，在那一戰之中甚至根本沒有朝他出手的勇氣，直接認輸！”
消息轟動，一時間，各大神王勢力，全部都朝著逍遙王城蜂擁而去。
他們獻上了各種重禮，許多閉關的老神王，都親自前去，要拜見李瀾，簡直如朝聖一般。
此前，李瀾還隻是成為記名弟子，就已經足夠轟動世間，如今他成為長老，從身份上來說，神王見了他都要低一頭，神帝來，也可以平輩論交了！
而且，金若風還如此年輕，他未來究竟會達到何等地步？另外三人眼看無法和他競爭，未來的殿主之位，很有可能就是屬於他的。
現在和他交好，就是和未來的輪迴殿主打好關係。
“九幽神帝之女，太燁公主前來拜見若風長老！”
九幽神帝，地樞神境的神帝，此前，李瀾被收為記名弟子之時，並沒有派人前來，但是如今，卻遣親女到來，送上重禮。
“朝元道帝特使前來，朝賀金長老！”
朝元道帝，人元神境的帝主，同樣派來了一位重使。
李瀾出發比另外三人稍晚，所以還沒有抵達逍遙王城，但是所有勢力，卻是都提前來了，全部都在王城之外等待，場麵極大，隆重到了極點。
等了半天，李瀾才終於從天邊到來，頓時，各大勢力的人都攢動向前。
“長明拜見長老！”
長明公主笑著上前，直接行了一禮，道：“父皇還在閉關，無法前來，讓我向長老致歉！”
“另外，父皇已經傳令，天極神境之內，無論任何勢力，任何人，長老隻要有需要，都可以直接調遣，所有需要的資源，神庭也會傾盡全力供應！”
十分大氣！
其他人也上前見禮，人數之多，賀禮之重，簡直比當初李瀾舉行慶賀大殿之時還要驚人。
“金長老，金烏一族向您問好。”
金烏一族，耀古神王、燃道神王都來了，燃道神王此刻更是行大禮，道：“金長老，燃道當年處事不公，請長老責罰！”
他臉上都帶著冷汗，心中後悔到了極點。
此前，李瀾成為記名弟子的時候，雖然金烏一族也表達了歉意，但遠遠不如此刻卑微，就連神王都親自前來致歉。
耀古神王更是老臉複雜，如果當初他能夠堅決一點，為李瀾說點兒好話，如今金烏一族也不至於和李瀾如此僵了。
“燃道神王客氣了。”
李瀾淡淡開口，他對這些事情，並沒有放在心上。
李瀾沒有過多和眾人客套，而是直接進入了逍遙王城，讓金城、金層雲等招待眾人。
“若風長老，長明聽聞，您與另外三人的競爭，要是香火信仰開始……如今整個天極境都已經做好了準備。”
李瀾略微思索，道：“好，就請長明公主，建立神廟，供奉此物。”
李瀾取出了青銅麵具。
青銅麵具，血衣、殘劍等，都是昔年天帝遺留之物。
實際上，如果妙無欲等人能夠將凡經修煉大成，大道一定的境界，不需要這些東西，他們也能自然打開那條路，接引到天帝留下的本源物質等。
但是，他們做不到，縱然傾盡所有，哪怕是李道之那種擁有李瀾之血的人，最多也是練成凡經的部分而已。
所以，就需要利用天帝遺留的這些東西來作為媒介。
而這些東西，需要用信仰、香火等來激活。
畢竟，昔年天帝是為了蒼生而敗，當蒼生意再一次凝聚到他的舊物之上，自然會有所感應。
長明公主凝重點了點頭，道：“好，長明馬上就去安排！”
“修煉資源等，我已經派人送來了一部分，不知長老有什麽特需之物嗎？”
李瀾搖了搖頭，如今他已知曉，這一界全部都是虛幻的，若不能走出一條屬於自己的路，把天帝未竟之業盡數完成，那就算是成為了神帝，又有何用？
終究在虛無之中，隻是空花泡影！
所以，他接下來最重要的……是悟道。
他已經借天帝留下的凡經，窺見了很多東西……足以讓他去尋找，去建立接下來的路了。
長明公主點了點頭，當即離去。
眾人走後。
李瀾直接開始閉關。
“依照常規，乘風之後便是息壤，隻需要用神庭提供的海量禁壤，我可以迅速通關，甚至，就連辟水、生木、神火等境界，也不會缺少五行之精，可以一路通暢……”
“但此間一切都是虛無，沒有意義，而且這也不是天帝預見之路……”
李瀾低語。
當年，天帝曾見證自己的追隨者們，一個個變成了全新的妖魔，他意識到，強者總是會欺淩弱者，強弱之分，就是妖魔誕生的土壤。
所以，他自己演化過一方輪迴煉獄，形成天意一刀，要斬世間一切不朽、一切永恆。
當天下沒有人能夠永恆，天下人就總會有生機，所有人就都有了變強的機會，萬靈才能真正蓬勃。
所謂流水不腐戶樞不蠹，就是這個道理。
弱者通過奮鬥，終究可以成為新的強者，但卻不能成為永恆的強者！
比如永恆真界，五行之精等資源，都被少部分永恆世家、不朽傳承占據後，天下大部分人隻能去爭奪剩下的極少資源，於是乎，天下萬靈越是刻苦，窮困越甚，越是辛勞，失去越多，最終乃至於互相傾軋。
從上官瀟瀟所說，如今的永恆真界已經成了什麽樣子？萬靈再無出頭之日，甚至有限的資源，在瘋狂繁殖的永恆世家和不朽傳承之前，都顯得不夠分了。
所以，就連永恆真界的上層，都開始了惡鬥，有很多神靈隕落。
所以，永恆真界才打起了天帝遺留之物，以及女媧、盤古等祖神的主意。
天帝遺留之物是一筆巨大的財富，可以讓永恆真界飽餐一頓了。
而盤古、女媧等修煉的“有之道”，可以從虛無中創造萬物，可以說，有之道的核心就是創造。
那些祖神以及他們的族人等，都是“創造者”，隻要能夠奴役他們，就能擁有源源不斷的資源。
如此，就能為永恆真界延命。
“有之道的核心是創造，通過創造，無中生有，讓自己擁有足夠的資源，自己也有機會成為至強者，走到絕巔。”
“而無之道卻是截然相反，直接將自身的一切全部獻祭，當什麽都沒有了，更像是絕望之下的無奈選擇，畢竟，一無所有就不會畏懼永恆真界的索取和剝奪，反而成了無敵之人……”
李瀾思索著，如今看來，天帝最後演化出的這方虛無世界，其實一直在冥冥之中，在演化著對抗永恆真界的方法。
但是，這兩種辦法，似乎都不足用。
有之道再強，創造者創造出再多的世界，再多的資源，又怎能擋得住無數永恆世家的掠奪？
古往今來，隻見牛馬苦耕到死，可曾見過牛馬苦耕而改變命運？
當永恆世家存在的時候，縱然那些可以走有之道，自創一方世界的人，亦不可能有自己的未來，因為他們創造的一切，都不屬於自己。
盤古女媧等上古慘敗，已說明這一點。
而無之道，亦隻是一種妥協而已，將自己的一切都獻祭掉，全部毀滅，換來大無法則，大無法則的確很強，但卻也不足以撼動永恆。
……
李瀾此刻的狀態玄奧至極，無數的大道在互相映照，交織融合，好似一片混亂，他要從中找出一條路來！
“永恆者之強，不朽者之威，關鍵在於天下萬靈的香火和信仰！”
忽然，李瀾如有所思。
如今永恆真界的那些永恆者，比起曾經被天帝埋葬的妖魔，差別何在？
差別就在於，那些永恆者曾經跟隨過天帝，最後又親眼見證天帝這等強者，被蒼生意反噬而敗。
所以他們深刻明白天下萬靈，究竟蘊藏著多麽可怕的力量，所以，他們建立了無所不至的神廟，不斷汲取蒼生的信仰、香火、力量，削弱蒼生，加強自身！
那些永恆者之所以無敵，就連貓姐大黑出手都殺不死他們，是因為，他們得到了“蒼生意”！
不破蒼生意，便不足以敗永恆者！
忽然醒悟這一點，李瀾心中寒涼。
似乎又迴到了原點。
當年天帝都在蒼生意之前敗了，如今，難道還有別的辦法麽？
“不對……”
他苦苦思索，天帝在最後，仍舊留下了輪迴，而且創下了凡經，他一定是看到了什麽……
“凡經……”
忽然，李瀾若有所悟，為何天帝要把這經文取名為“凡”，為何修煉此經文，最終肉身的狀態，會變得和普通人別無二致，甚至看不出的任何的區別？
“真正的偉力，就在平凡的蒼生之間！”
“能夠擊敗蒼生的，隻有蒼生自己！”
李瀾腦海中好似一道明光劈開，他氣息巨震，聲音如洪鍾大呂：
“天帝敗於蒼生意，但蒼生亦有他物！”
他的身邊，浩瀚的輪迴虛影，此刻猛然展開，李瀾步入其中，目光所至，輪迴景象已徹底變了。
如今的輪迴中，黃泉傳來的哭嚎震耳欲聾，煉獄中的祈求催人淚下，苦海中的詛咒和憤怒永不停歇！……
甚至奈何橋、十大殿等，此刻都像是被淹沒了！
這種景象，他此前從未見過。
“是了，永恆者得蒼生意而永恆，但是，這世間還有蒼生怒、還有蒼生悲、還有這無盡苦海的蒼生淚！”
李瀾徹底明白了。
天帝找到的路，仍舊是天下蒼生的力量，唯有天下蒼生的力量，可以破掉一切的永恆，一切的聖潔，一切的偽善，一切的輝煌！
人之慘死必生恨，人之受辱必生怒，人之受難必有悲……那些永恆者忽視的這些東西，正是覆滅他們的關鍵！
“覆舟水是蒼生淚，不到橫流君不知……”
李瀾此刻，已撥雲見日！
他明白了天帝為何留下這方輪迴，因為永恆者不墮輪迴，不朽者不曆苦難。
入輪迴者皆苦，生前苦恨，便在這輪迴中留下了浩瀚的蒼生怒，蒼生悲，蒼生恨！
這裏，就有打破一切的力量！
但是，這些力量源自這天下受苦受難的萬靈，所以，任何一個高高在上的神明都無法獲取，任何一個遠離蒼生的帝主都無法看到。
你想要得到他們的力量，就必須走近他們，融入他們，成為他們，體會他們的苦，他們的恨，他們的不甘和憤怒……然後，帶著這一切，打碎整個世界！
所以，凡經修煉到最後，不是讓人化作真龍，也不是讓人成為神聖，而是讓李瀾成為一個普通人，一介凡人！
這便是《凡經》用意！
這一刻，李瀾身上光芒盡消，他堂堂輪迴之主，但此刻在輪迴之前，卻如同變成了一個微末凡人，他看著前方輪迴中浩瀚的、澎湃的、驚人至極的、可以摧毀這天下一切的恐怖力量，身體如同螻蟻一般顫抖起來！
在此之前，他縱然掌控輪迴，也從未見到過這種驚人力量，從未感受過這種浩瀚氣息……
他看到，輪迴之中有怨魂朝他微笑，苦海中有人朝他招手……李瀾聽到了他們的低語，聽到了他們的唿喚，看到了他們的渴望。
沒有抗拒，沒有遲疑，他大踏步的走向他們，他的身影融入了萬千怨魂之中，再也看不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