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有個哲人說過,當麵包從手裏滑落,必定是抹了黃油的那一麵朝下。


    等陳昊察覺有異、試圖停止而未遂時,他腦海裏沒由頭浮現起了這句名言。


    迴到半個多鍾頭前,朝二女表述自己的計劃,陳昊可謂是信心十足。


    翻閱《附魔基礎學》後,他對‘吟唱加速’與‘魔法屏障’有了大致的了解。按書上所述,這兩種附魔耗費不低,但步驟簡單效果更是微弱,因此被歸類於入門級附魔。


    假如陳昊沒投靠羅德,而選擇到黑岩城報考王家魔法學院,那他第一學年的期末考試,就是給裝備附魔‘吟唱加速’或‘魔法屏障’。


    所以某人堅信,哪怕解析失敗,最糟也就等同於一個學徒級魔法失控,不會造成什麽損害。


    作為新加入的‘子係統’,珍妮展現出了極高的學習天賦,接觸操作界麵僅一個禮拜,她已經能熟練前者,完成陳昊分配的各類工作。要不是對方間或用矮人語自言自語,陳昊都要懷疑她並非洛斯特本地人,而是跟自己一樣的穿越者。


    因為其優異表現,陳昊這迴解析符文,就允許珍妮加入以協助希斯。小女仆隨後的行為,也驗證了陳昊的判斷。“這個……應該是‘密斯特拉’吧。”呈半透明的玉指貼著魔杖表麵,珍妮朝另外二人示意道:“考慮到它在句首,我覺得這應該是個名詞而非動詞……”


    “有道理。”不自覺附和著對方,拿起魔杖端詳半晌,陳昊發覺按照珍妮的解讀,頭幾個符文會譯成一句話:密斯特拉,稱頌您之名。


    腦中浮現起莫妮卡和羅蘭在協會接待處大打出手的畫麵,當時二人大聲吟唱咒語,複讀機般念叨魔法女神的一幕給了陳昊深刻印象。結合珍妮的假設,他現在有點懷疑,這種行徑並非討彩頭,而是真的能產生效果。


    或許下次可以試試?姑且把這個腦洞記下,陳昊正欲伸手拿《附魔基礎學》,又一根白皙軟糯、讓人容易聯想起糍粑的手指從旁探出,同樣輕觸魔杖表麵的某個未知符文。“‘大地’,它肯定是這個含義。”


    奇怪,字裏行間怎麽有股火藥味?覺察到異樣抬起頭,陳昊眼裏的傀儡依舊是那副‘姥姥不疼舅舅不愛’的模樣,甚至有餘力陰陽怪氣打量自己的少年。“抱歉,哪怕你把眼珠瞪出來,我也不會在白光中變成前凸後翹美熟女……”


    哭笑不得歎了口氣,正沉浸於新知識的陳昊很快把注意力挪迴符文,沒再關心那微小的異樣。全神貫注下失去了時間概念,待少年握著寫滿字的筆記直起腰,呻吟著揉搓酸痛的脖子,才發現已經過去了半個小時。


    牆壁與天花板鑲嵌的諸多結晶,極大提高了房內的魔素濃度,既延長了珍妮現形的時間,也彌補了陳昊損耗的精神力。查看屬性欄發現魔力幾乎迴滿,陳昊忙不迭蹲下身繪製起法陣,準備趁熱打鐵直接開始附魔。


    準備工作很快就緒,讓倆個蘿莉退到一旁,少年用指甲蓋挑了少許鹽粒灑在掌心,像書上寫的那般以不同能級注入魔力。


    開始階段一切正常,在‘拉格納之思’輔助下,魔力源源不絕流入魔杖,再被油漆下的符文吸收。盡管反複提醒自己‘行百裏者半九十’,但陳昊見狀還是很得意,甚至覺得設置魔法陣都有些多餘。


    可惜這份悠閑,很快被打破了。


    “警告,偵測到魔素濃度急劇上升~~”


    “主人,魔杖好像有些不對勁……”


    哪怕倆位小助手不出言提醒,陳昊也能看出情況微妙。開啟技能使感知大幅增加,少年能‘看’見魔杖上的符文相互影響,形成了一個巨大的魔力漩渦。周遭毫無意識的各種屬性魔素,正如飛蛾撲火般瘋狂朝魔杖湧去,幾乎要把後者撐爆炸——


    並非修辭含義,而是字麵上的爆炸。木質魔杖當下處於過量填充的狀況,隻要有一丁點的破損,得到宣泄口的巨大能量噴湧而出,絕對會引發一場毀滅性的魔力風暴。


    遵循本能停止輸送魔力,陳昊卻驚惶發現魔杖吸收附近魔素的速度依舊:符文因他的魔力而激活,正自行吸收魔素化為己用,且速度越來越快!


    該死,書上可沒寫會這樣!心知肚明必須阻止眼前的一切,陳昊忙不迭抓起《附魔基礎學》,像個考試前五分鍾才知道考點的學生一般開始了臨陣磨槍。“故,故,故……找到了,附魔常見故障與解決方法!第一百七十五頁——”


    “友情提醒,根據我的分析,魔杖的材質還能堅持十三秒~~”


    不行,時間不夠!看到目錄欄裏光‘材質判別失誤’就有近三十頁,陳昊反倒冷靜了下來。粗略判斷了魔力風暴的威力,少年舉手示意希斯與珍妮立即離開房間,同時握住魔杖的手一用禮,直接把圓弧形的頂端掰了下來。


    下一秒鍾,失去掌控的魔素如同衝破水壩的洪流,瞬間在房內衝擊肆虐。目睹各類看起來就價格不菲的裝置被魔力風暴撕成碎片,感受著整棟建築在衝擊下左右晃動,陳昊一臉的生無可戀,捂住眼睛緩緩搖著頭。


    “死定了~~”


    ——————


    伴隨溫和的唿喚,一杯放了冰塊的果汁被塞進少年手中。發現對方直勾勾瞪著自己,斯坎德培先是低頭檢查了一遍自己的儀容,這才麵帶微笑不解道:“怎麽,陳昊法師你不喜歡冷飲嗎?”


    “呃,那倒不是。”意識到自己有些失態,英俊的少年喝了口果汁,藉此讓心情平複一些。“我還以為搞出那麽大動靜,你第一反應是怪罪我胡鬧,而非擔心我中暑~~”


    “所以法師老爺你其實挺有自知之明的嘛,知道自己這次闖禍咯?”這邊斯坎德培還未接話,坐在沙發上的諾艾爾反倒率先抱怨起來,“真令我感到,我還以為你脖子上那玩意是擺設......”


    “擺設倒不至於,他數數一向可以。”輕描淡寫補刀同時,希斯熟練地拿走少年手裏果汁,理所當然獨自享用了起來。“嘖,稍微有點酸。”


    目睹對方被追隨者群起而攻之,斯坎德培本就不多的怨氣很快消散幹淨。“哈哈,怪罪什麽的沒必要,法師施法出錯本就是家常便飯嘛。”


    替雙方找了個台階,青年很快開門見山詢問起個中緣由。非常清楚自己造成了嚴重後果,寄希望雇主替自己買單的陳昊也沒客套,三下五除二把過程悉數告知,隻隱去了珍妮的存在。“事情大致就是這樣,等我反應過來時已經太晚了。”


    “魔力風暴啊,原來如此。”重複著金發少年的說辭,看似年輕的學徒哭笑不得歎了口氣。之前一片狼藉的現場,屬實把聞訊趕來的他嚇了一大跳,還以為‘那些人’終於按捺不住準備動手;現在弄清是陳昊搞的烏龍,斯坎德培反倒鬆了口氣。


    雖說是為了安撫,但克勞德的仆從並未誇大其詞,法術釋放失敗乃是司空見慣之事:注意力不集中,魔素未響應,咒語念錯,甚至連施法材料過了保質期都可能功虧一簣。在斯坎德培看來,僅僅是2階法師,且未接受係統教育的陳昊附魔失敗,實在不值得大動幹戈。


    至於說把工坊裏的裝置破壞了個七七八八...或許在陳昊眼裏罪不容恕,但以銀須家族的身家哪怕死掉個把下級貴族都能擺平,更別提少年及時開啟屏障,把損害控製在相鄰的幾個房間內。


    看著少年有些愧疚的神情,斯坎德培提到嘴邊的指責又被咽了迴去。他應該會吸取教訓,就用不著浪費口舌了,並未意識到某人魅力值對自己潛移默化的影響,同是銀須家族的學徒站起身,禮節性朝少年告辭。“行吧,下迴請更加謹慎一點,別再鬧得這麽誇張。我會讓主人再找一根魔杖----”


    “抱歉,你可能弄錯了一件事。”猛地舉手打斷對方,陳昊在斯坎德培疑惑視線中伸手入懷,取出魔杖遞了過去。“它雖然被弄斷了一截,但並未失效。”


    “上麵的附魔,我修複完成了。”與對方四目相對,陳昊一字一頓正色道。


    神情多了幾分鄭重,收起禮節性笑容的男性接過魔杖,很快睜大雙眼轉身離去。尷尬地嘖嘖出身,陳昊轉過頭疑惑道:“你確定他不會讓我賠錢?”


    “肯定不會,我們幾個一起罵你,他就不好意思接話了。”


    “我怎麽覺得你很享受罵我的機會?”


    “這是錯覺,法師老爺~~”悄悄撇開視線,諾艾爾頓了頓似乎在組織語言。“安妮姐姐怎麽辦,還讓大個子開導她嗎?”


    “不然怎麽樣,你去?”沒好氣反問了一句,陳昊從物品欄取出破破爛爛的《附魔基礎學》,咬牙切齒用力撓著頭。


    “但願這別是孤本,我好不容易賺到的錢欸。”


    --------------


    推門而入時,看清前方的學徒趕緊朝左側跨了一步,這才沒與迎麵而來者撞了個滿懷。目送對方消失在走廊盡頭,他迴望著坐在沙發上的矮人,語氣溫和詢問道:“怎麽,銀臂家族有難處?”


    “誰沒個難處,殿下不一樣活得很憋屈!”雙臂環抱麵色通紅,顯然情緒不佳的矮人抱怨了幾句,這才逐漸平靜下來。“他們的事無足輕重,剛才的爆炸查清了嗎,範紹爾終於忍不住了,還是烏蘭察又打算搗鬼?”


    被一通連珠炮般的問題懟臉,斯坎德培的神情未有絲毫變化,長期相處讓他早就習慣了對方的脾性,以及那看似粗魯實則直爽的風格。“都不是,是主人您新招攬的附魔師施法出了小紕漏。”


    “蓋亞在上,那‘小紕漏’連四樓都能感應到,如果他的戰鬥法術也有這種威力,我倒是不介意讓他頂替莫妮卡參賽......”故作誇張翻了個白眼,克勞德放鬆地背靠沙發,仰首注視著懸掛於半空的吊燈。


    “咦,莫妮卡她無法參賽?”聯想起剛剛某人離去時難看至極的神情,斯坎德培心頭不由緊了起來。“明天就是揭幕戰,她這時候出狀況...是生病了嗎?”


    “生病個屁!”顯然被服侍者的詢問勾起了某些不快迴憶,矮人彈簧一般身體前傾,握緊的拳頭重重砸在幾麵上,製造出一道深深的裂痕。“昨天還活蹦亂跳,今天說有難處,她難不成一夜懷孕?肯定是範紹爾幹的,那個‘救世主’最喜歡這麽搞了。他以前說過,這叫...叫什麽來著?”


    “不戰而屈人之兵。意思是不通過直接的戰鬥,而采取其他手段迫使對手臣服或放棄。”


    “啊對,就是這個!”又是一串難聽至極的咒罵,克勞德疲憊地躺迴原位,雙目微閉胡須上下擺動。“真是糟透了。偌大一個黑岩城,我居然找不到一個願意效勞的附魔師,隻能碰運氣找個外行...”


    換作那場震動整個旅館的魔力風暴出現前,u看書ww.uukansu 斯坎德培縱使沒這麽悲觀,也不會去反駁對方的意見。正準備幫克勞德泡杯冷飲,年輕人聞言發出陣陣輕笑,從袖口取出剛得自陳昊的魔杖。


    “主人,陳昊先生可不是外行,密斯特拉女神這迴眷顧著我們呢~~”


    “得了吧,那女人出了名小心眼,她若是保佑我,我當...當...”雙眼睜得有若銅鈴,克勞德好似拉風箱般喘著粗氣,渾身僵硬注視著斯坎德培手裏的魔杖,竟是再也說不出一個字。


    作為曆史悠久家族的一員,斯坎德培很清楚對方為何如此失態。男子貼心地緩步上前,將綻放微光的魔杖呈現給克勞德。“您沒有猜錯,主人。”


    “陳昊先生,掌握著傳說中唯有‘救世主血脈’方能施展的符文魔法。”


    “哇哈哈哈,這迴贏定啦!”整個人一蹦三尺高,克勞德猛地撲到斯坎德培懷裏,像個孩子般拱來拱去。“隻要有符文魔法,我一定能打敗範紹爾家的小子。銀須家族這麽多年的屈辱,終於能----呃,不好!!”


    自言自語到一半神情驟變,矮人掙脫了對方懷抱,焦急地在屋內轉著圈。斯坎德培集中注意力,很快發現他嘟囔著‘虧大了’、‘不該答應’等短語。“怎麽了主人,你做了什麽虧欠陳昊先生的事嗎?”


    在桌前停下腳步,克勞德注視著不解的男子,臉上是比哭還難看的笑臉。“剛剛殿下聯絡我,想把陳昊借去‘用兩天’,我還以為他是個普通的附魔師,於是就答應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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