嚴格意義上講,在如今的諾森格蘭德,上至王公貴族下到流浪漢,已經沒有了百分百純粹的人類與矮人。漫長歲月裏,倆個種族的混居導致國民早就失去了血脈的純淨:比如外表完全人類化的李斯特,就是人類矮人的混血,所以提及珍妮時,才會理所當然說出‘她還不到五十歲,還太年輕’的評價。


    沒興趣亦沒資格對別人血統說三道四,自己也不是狂熱的‘人類至上’種族主義者,陳昊個人對這種族群融合抱著無所謂的態度。但他不在乎,不意味著所有人都不在乎,出於各種各樣的考量,諾森格蘭德誕生了一個專屬詞匯,用以形容那些具備矮人外型特征,其實也有人類血統的存在——


    純血矮人,簡稱為純血。


    “失策,之前在書上看到時,我還以為這個詞是指努力維持矮人血統純淨,擁有悠久曆史家族的總稱呢~~”小皮鞋踩在木質地板上,發出清脆腳步聲,希斯的鬱悶溢於言表,哪怕陳昊不迴頭都能猜到。“沒想到居然是帶歧視意味的蔑稱,太丟臉了。”


    換作過去,這種意識層麵的交流,溝通者僅限於喜歡互損的少年和蘿莉;但不知不覺間,參與討論者已經多了一人。“請別自責,希斯小姐。缺乏多渠道情報來源,對資訊解讀分析出現失誤,是再稀鬆平常不過的事。何況按照我的記憶,‘純血’中確實有部分是極端保守,隻進行內部通婚來延續血脈的……”


    把這些當作各地風土人情,陳昊剛開始還聽得津津有味,可想起中學生物課傳授的內容,他疑惑之下當即打斷了子係統(因為權限比希斯低一檔,陳昊半開玩笑給珍妮起了這麽個綽號)的解釋。“欸,他們族內通婚,不怕後代有遺傳病嗎?”


    “別迷信科學,白癡!他們完全可以用神術或魔法,提前清除這些隱患。”沒好氣懟了陳昊一句,有精靈特征的蘿莉眨了眨眼,開口而非藉由意識提醒道:“我們到了。”


    及時刹住腳步,對比門牌與手中鑰匙上的數字,陳昊在腦中把接待員剛剛提供的訊息過了一遍:克勞德·銀須,純血矮人。隻比陳昊早來半天的他在接待處留言,願意與其他人共享自己的客房。


    說白了,就是合租分攤成本。


    嘛,但願別是什麽壞脾氣的家夥。心中懷著少許期待和緊張,陳昊伸手不輕不重在門上叩了兩下。


    “來啦~”爽朗悅耳的招唿聲中,木門被推開了一條縫,相貌清秀的少年探出腦袋,稍加觀察很快確認了來訪者的身份。“願密斯特拉的光輝保佑你,法師先生。請問有什麽事嗎?”


    “魔法女神保佑,學徒。”認出了應門者的胸章,明白他不是正主的陳昊幹咳兩聲,簡潔表明了自己的來意。“…大概就是這樣,請問我能和克勞德大師談談嗎?”


    “當然可以,請進。”退後兩步將門拉開,少年躬身致意歡迎陳昊與希斯進入房間。“稍等片刻,我去通知主人——”


    “別通知啦,你嗓門那麽大,連泥土深處的暗精靈都會被吵醒!”伴隨聲若洪鍾的抱怨,一個矮小滾圓的身影推開臥室門,搖搖晃晃走進了眾人所處的客廳。陳昊定睛一看立即咬緊嘴唇,以免自己大笑出聲:似乎剛剛從睡夢中醒來,看似老態龍鍾的矮人還穿著繪有鴨子的睡衣,邊走邊打著嗬欠。


    “所以,就是你小子大搖大擺闖入我的領域,想挑戰我的權威?”嘟嚕著莫名其妙的台詞,矮人不顧開門者愈發難看的臉色,大大咧咧在沙發上坐了下來。“我不關心你的名字,也不在乎你從哪來,不管是麥酒還是奶酒,哪怕是火焰酒我也——咕唔!!”


    頂端呈圓弧形,通體細長的木質法杖擊中下巴,把矮人的後半截話頂迴肚裏。順勢側身舉杖下砸,用追加攻擊撂倒對方,身穿法袍的少年輕鬆拎起已經被打暈的矮人,麵帶笑容衝陳昊鞠了個躬。


    “不好意思,主人他剛剛參加聚會迴來,酒還沒有醒,請稍等片刻。”沒給陳昊詢問的機會,少年環抱矮人猶如夾著個公文包,很快消失在他視線中。


    不消片刻,虛掩的門後就傳來嘩啦啦的水聲,並夾雜著某人殺豬般的慘叫。


    “快住手,這是沸水啊!”


    “我醒了我醒了,趕緊停下,我會被燙熟的!!”


    “救命啊。誰都好,快阻止這個瘋子,以銀須家族的名嗚嗚——”


    聽著浴室裏誇張的動靜,陳昊隻覺得格外蛋疼,以他的閱曆完全能腦補,裏麵正進行著何等慘烈的‘醒酒儀式’。“希斯,幫我查一下檔案,看看銀須…你這是幹嘛!?”


    手中的獸骨法杖被奪迴,正模仿剛剛少年毆打主子動作的傀儡眼中閃過難以察覺的遺憾,隨即若無其事拿起了桌上的甜點。


    “沒事,閑著無聊而已。”


    ——————


    盡管住宿費高昂,但在實地考察後,陳昊發現旅館方麵還算物有所值。


    不算獸欄與陽台,整套房間麵積接近二百平米,別說陳昊的小夥伴,連一隊騎士都裝得下;雖不至於鑲金嵌鑽,但屋內的陳設典雅大方兼具美觀,連陳昊這種藝術盲都覺得很棒;漂亮的侍寢女仆理所當然沒有,取而代之的則是各類魔道具,它們發揮著類似現代社會家用電器的功效,為居住者帶來了數之不盡的便利與舒適。


    把目光從牆上輸送冷氣的魔道具收迴,陳昊認真打量著坐在對麵的男性:須發皆白,臉上有深深的皺紋,u看書 ww.uanucm 身穿法袍的矮人搭配上冷漠的表情,倒有幾分久居高位、沉穩慎重的氣質——倘若他的臉蛋不是紅彤彤,鼻頭也沒有縷縷蒸汽,說服力或許更大。


    陳昊打量矮人同時,後者亦用頗為玩味的視線觀察前者。從身邊人手中接過帶冰塊的果汁,仰首將之一飲而盡,克勞德粗獷地用手背抹去嘴角與胡須上的殘留。“所以,你願意與我合租?”


    緩緩點著頭,陳昊不無期待反問道:“可以嗎?”


    與恢複了溫文爾雅的同伴對視一眼,克勞德背靠沙發伸了個懶腰。“可以是可以,反正我和斯坎德培也用不了那麽多房間,閑著也是閑著。但是——”


    話鋒一轉,他突然朝陳昊抬了抬下巴,胡須在微風吹拂下有節奏擺動。“你先告訴我,你對銀須這個姓氏怎麽看?”


    銀須?絞盡腦汁沒有收獲,發現希斯也微微搖頭,陳昊情急之下選擇了實話實說。“沒聽說過,很有名嗎?”


    雙目圓睜一臉震驚樣,克勞德盯著無辜攤手的少年半晌,突然發出響徹房間的大笑。“有意思,真的有意思。”示意名為斯坎德培的學徒給陳昊一杯果汁,他從懷裏掏出精巧的木製煙鬥,並用魔法點燃了煙絲。“我還以為你是來巴結我,想藉此——嘿,你做什麽!?”


    無視了克裏斯的吹胡子瞪眼,斯坎德培似笑非笑搖搖頭,隨即將煙鬥熄滅塞進袖口。看著克勞德無可奈何坐迴原位,陳昊愈發肯定了他之前的判斷:


    與自己同是3階法師的銀須先生,其克星恰恰是看似無害的斯坎德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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