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同‘聯合’境內許多數貴族治下,索契也對冒險者們做出了諸多限製,以免被視作‘潛在威脅’的他們搗亂。其中之一,就是規定其僅能在指定區域居住、用餐與貿易。而‘洛斯獸的屁股’,就是家開在此區域,服務於他們的酒館,憑借良好位置與美味多汁又便宜的烤洛斯腿,經過數年經營,它就如諾威薩鎮魯尼瑪麗父女掌管的酒館那樣,成為了最受當地冒險者歡迎、索契生意最興隆的餐飲店之一。


    起碼之前那個叫莫裏的男子,對此說法深信不疑。


    時值傍晚,外頭的雨勢非但沒減小,反倒有增大的趨勢。又累又餓的冒險者與行商們,紛紛來到‘洛斯獸的屁股’,將其變得座無虛席。但往日裏吆喝調侃嚷嚷個沒完,猶如噪音製造機的他們,今天不約而同保持了沉默,個別實在忍耐不住,亦選擇壓低嗓音交頭接耳,所有人視線都落在吧台邊坐著的少年,以及不遠處他同伴身上。


    並不在意他人或敬畏或好奇或幸災樂禍的目光,陳昊邊無意識摩挲下巴,邊閱讀著手中的菜譜。花了些時間將其看完,他靜坐片刻梳理好想法,這才麵帶笑容衝不遠處姿色尚可的少女招手示意。“你是服務員吧,過來。”


    哪怕少年並非刻意,但通過技能獲取的魅力值,依舊產生了不小的影響。選擇性忽略了近在咫尺的暴行,她一個箭步躥到對方身旁,麵色嫣紅羞澀道:“法師大人,請問您是要點餐嗎?”


    “對。你們招牌的烤洛斯腿來兩份,白麵包也來倆…哦不,三個吧。”幹脆利落定好了晚餐,他瞅了兩眼並未離去的可愛少女,看似不經意隨口道:“對了,你們的蔬菜沙拉怎麽比諾威薩的貴那麽多,是用了什麽稀罕的香料?”


    顯然這些天被問了不止一次,少女不疑有他搖了搖頭。“大人您是從諾威薩來的?難怪看著很麵生呢——順帶一提,我叫露西,目前單身喲。”趁機進行了自我介紹,見對方不以為然,她略帶委屈地撅起小嘴,似乎在抗議陳昊的不解風情。


    按照洛斯特約定俗成的習慣,貴族雖須遵守一夫一妻的婚姻,但私底下找情人乃至是弄出私生子,都不是啥稀奇事。對許多出身平民的女性而言,用身體取悅貴族、法師等特權階層,也成了晉升上流社會最有效的方式;哪怕最後被拋棄,隻要放棄繼承權爭奪,也能領筆數額不菲的遣散費。如今陳昊對露西的暗示置若罔聞,就意味著後者基本沒戲。


    好歹地位的差距擺在那,露西再有意見也隻能憋著。“如果是幾個月前,這道菜隻需十個銅幣;之所以現在要六十銅幣,是因為持續不斷的雨,讓附近村落的莊稼全泡了湯,菜價上漲所致——大人您初來乍到,想必還沒找到住處吧,其實我是一個人住,房間還蠻大的。您要是累了,不妨直接休息……”


    “不用,我已經找到地方落腳了。還有,別學傑哥說話。”甩給對方一個滿頭霧水的答複,將其打發走的陳昊察覺到背後聲響終於止歇,於是拿起桌上的水杯。“喝一點?”


    活動著劇烈運動有些酸痛的手腕,不聲不響走來的安妮也沒客氣,坐下同時一仰首將整杯洛斯奶灌進嘴裏。滿是紅暈的臉頰和皺起的眉頭,表明她即使經過了一番‘運動’,內心仍未能恢複平靜。


    察覺到這一點的陳昊,識趣地沒再火燒澆油去撩撥對方;但他保持沉默,並不意味著另一位當事人亦會如此。“嘶,哎喲...哎喲~~”發出痛苦呻吟,鼻青臉腫的青年顫顫顛顛走了過來,刻意挑了距安妮最遠的位置坐下。陳昊見狀想了想,把物品欄中的治療藥水轉移到口袋,再取出遞了過去。“這個對外傷效果不錯,拿去。”


    青年尚未表態,安妮率先不樂意起來。親身體會過這種藥水的她很清楚,這種藥水效果雖不錯,數量卻有限,遠未到可以隨意大派送的地步。“幹嘛給這種變態,讓他多吃點苦頭不好嗎?”


    雖說心中未嚐沒有陰暗的想法,但出於現實因素,陳昊認為給予適當治療還是必須的。“變態先生已經承諾,接下來幾天將免費負責我們的食宿。你萬一把他打成重傷,到時來個不治而亡,到時上哪找這麽慷慨的atm啊?”


    正擰開瓶蓋嗅著裏麵的氣體,疑惑的男子聞言哭笑不得道:“那個‘atm’是什麽暫且不論,我之前的邀約...是把您誤認為女性才做出的,既然您是貨真價實的男性,那我可以收迴----”


    做了個‘噤聲’的手勢,阻止對方繼續說下去的陳昊掏出獸骨,握緊半球狀的關節甩了兩圈。“給你一次重新組織語言的機會,就一次。”


    “我很榮幸邀請您與您的護衛,在此特殊時期下榻我與我女仆的房間。”


    “很好~~”擺出燦爛笑容拍了拍對方肩膀,陳昊收起武器同時,注意到剛剛那位服務員去而複返,手裏還托著倆個盤子。“先吃飯,其餘的事慢慢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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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時間迴溯到約十分鍾前,‘洛斯獸的屁股’入口處。


    “請進,美麗的女士!”推門、轉身、彎腰行禮,動作幹脆利落一氣嗬成,配合萊因哈特俊俏麵龐與身上華麗與實用性兼具的獵裝,很能給陌生人賓至如歸的感覺-----哪怕當事人鼻腔裏塞了團被染紅的棉花,左側腮幫子上還留著淤青,也絲毫無損他獨特的氣質。“麻煩注意腳下,雨天的地板有些滑,一不小心就會摔倒。”


    “首先,感謝你的提醒。”說話同時佇立在門口,陳昊既是為了等安妮把‘傻逼’拴好,也是為了確認無人盯梢。“其次,我已經說過不止一遍,我是貨真價實的男性,既沒化妝也沒使用魔法改變相貌。”


    “我明白~~”露出爽朗的笑容,萊因哈特聞言豎起大拇指,說出的話卻表明他對陳昊的提醒根本是左耳進右耳出,連一個字都沒聽進去。“像您這般麗質聰慧者,肯定會隱藏真實身份,以免暴露給自己帶來不好的影響吧,我也是一樣。其實哪......”


    “其實你是帝國那的王子對吧,萊因哈特!”擋在門口的二人,很快引起了酒館內食客們的注意,不知從哪個角落傳來的調侃,打斷了當事人的故弄玄虛。“整天跟女人吹牛皮,你就不怕哪天遭報應?即便這裏是‘聯合’,假扮貴族也是重罪喲。”


    “老老實實吃你的飯,恩威尼克,別以為捏著鼻子我就聽不出你那鄉下口音!”粗鄙地朝某處豎起中指,換來人群的哄堂大笑,萊因哈特很快轉過身,繼續向陳昊滔滔不絕他的顯赫身世來。“其實我真的是帝國王子,一直很仰慕聯合的氛圍。隻是兩邊長年因各種緣故處於敵對,所以隻能以冒險者身份行動,您若有緣去到帝都,可以直接去皇宮找我。”


    對方的表情太過真誠,以至於陳昊短時間內,居然產生了‘這家夥在講真話’的錯覺。“行行行,王子陛下你真有膽略,不過在邀請我去帝國前,麻煩你別忘了剛剛的承諾……”確認周圍沒可疑人士,見安妮綁好了繩子,他示意前者跟上後,昂首挺胸走進了酒館。


    “法師!?”


    “我的天,居然真是法師!”


    “看著也太年輕了吧,好像比萊因哈特那家夥還小,感覺還沒成年的模樣——”


    “會不會和當初那家夥一樣?”


    “你去問光明女神,別問我!”


    代表身份的徽章與法袍,讓陳昊像城門時那樣成了眾人議論紛紛的目標。目光掃過四周,他很快在擁擠的房間內,找到一張空蕩蕩的桌子。“呣…‘萊因哈特專屬座’?”念出其上小紙牌寫著的文字,他有些訝異地扭過頭。“王子陛下,你在這預定了座位?”


    “長期租下而已,反正也用不了幾枚金幣…哦對了,”輕描淡寫間盡顯土豪本色,正拉開椅子的青年聞言,露出有些苦澀的笑容。“叫我殿下,別叫我陛下。那個老頭還活著呢,用陛下這個稱唿算逾製。”


    先是覺得無所謂,但想起過去迴鄉過年,叫錯輩分都為此鬧得不愉快,陳昊隨即也釋然了。“行吧,殿下你說啥就是啥~~”拉起緊張又不解的安妮,將其按在萊因哈特精心準備的‘淑女位’上,自顧自拉開椅子坐下,陳昊衝吧台邊被三人氣勢所懾,不敢靠近的少女做了個手勢。“有菜單嗎?給我看看~~”


    “還是讓我給您介紹吧,女士。”用眼神嚇退了穿著圍裙、目測才十六七歲的女性,萊因哈特自作主張開始介紹店裏的特色菜。“要說這家店最聲名遠揚的,莫過於烤洛斯腿。據說在炙烤中加入了獨特的調料,讓成品肉紅脂白,油而不膩,是外人來此地的必嚐品;其次是蔬菜沙拉,選用了當天采摘的生菜,再輔之以……”


    必須得承認,萊因哈特的口才與相貌相比毫不遜色,哪怕安妮並非吃貨,也聽得直流口水。但眼看對方左一個‘淑女’右一個‘美人’,固執地將陳昊視作女性;後者則從開始的怒不可遏到接下來的不厭其煩,進入了如今的自暴自棄階段,單手托腮目光呆滯,一副‘你講歸你講,我先走個神’的態度。


    為這一幕滑稽同時,內心深處還有著隱隱的不甘與沮喪。“可惡,明明我才是女孩子……”用隻有自己才能聽到的嗓音碎碎念,被忽視的少女忍無可忍,抬手給了還在喋喋不休‘奶油拌土豆泥很有特色’的某人一拳。“喂,你既然認定陳昊是女性,那不妨猜猜我的性別如何?”


    “你?”上下打量對方幾眼,萊因哈特滿臉不屑哼了一聲。“你肯定是被陳昊女士雇傭的護衛吧,盡管臉勉強能看,但男人就別來湊熱鬧了,浪費我的時間和精力……”


    正與係統照例就‘希斯’的細節進行討論,陳昊越聽表情越無語,最後幹脆一把抓起對方手掌,摁在自己胸口位置。“親自感受的結果如何?這下總該相信我是男人了吧~~”


    從驚訝到激動,從欣喜到遺憾,猶自不甘在法師袍上摸了好幾下,某人麵如死灰收迴手,喃喃自語同時順勢朝安妮伸出了祿山之爪。“奇怪,難道真是我搞錯了?這麽平坦的————”


    帶著唿嘯聲襲來的箏形盾,仿佛巨錘重重拍在萊因哈特尚且無礙的另一邊臉頰上。根本來不及反應的男子痛唿一聲,整個人如斷線風箏飛出數米,直接砸在一張桌子上,再帶著食物殘渣與餐具落到地麵。原本熱鬧非凡的場所,因當事人惱羞成怒的一擊刹那間鴉雀無聲,目睹少女周身仿佛火苗般搖曳舞動、與其頭發同色的鬥氣,旁觀者們忙不迭錯開視線,生怕遭受池魚之殃。


    白皙臉蛋因充血而變得通紅,遭遇襲胸的安妮掏出兩枚銀幣拋給服務員與飯菜被打翻的冒險者們作為賠償,隨即冷笑著緩步上前,揪住還暈頭轉向的萊因哈特將其拎了起來。“你剛剛……說了‘平坦’兩個字,對吧~~”


    還未意識到問題的嚴重性,萊因哈特暈頭轉向間再度舉起手,五指張開朝安妮胸口摸去。“呃,可是真的很平——”


    坦字尚未出口,握緊的粉拳就擊打在青年半閉著的左眼上。瞅著眼眶烏青的男子剛發出慘叫,就遭受到守護者連續不斷的‘洗禮’,陳昊無辜地撓了撓下巴,隨即衝被安妮暴行嚇到、悄悄退到吧台邊的服務員勾了勾食指。


    蓄勢待發的魔力被釋放,化作微不可查的清風,從露西手裏‘取’走了菜單。在他人羨慕的視線中將其接住,陳昊無視了安妮拳拳到肉的毆打與萊因哈特發出的悲鳴,慢條斯理審視起紙上的文字……


    ————————


    雖說準備幹糧時安妮下了心思,陳昊也沒嬌貴到非精食佳肴不嚐的地步,但專業人士現場烹製之物,總比風餐露宿時充饑的玩意要可口。所以食物甫一上桌,少男少女很快拿起餐具狼吞虎咽,甚至為了爭奪奶油拌土豆,爆發了一場不流血的衝突。


    鬥爭的結果,是安妮自費走點了一份,然後像護巢的雌獸般抱住碗,邊小口品嚐邊朝陳昊投來警惕的目光。


    祭拜了五髒廟,心滿意足的某人亦懶得嘲笑對方,攤開了剛從吧台‘借’來的報紙。想從上麵收獲最近局勢的他走馬觀花瞄了幾眼,很快意識到這招行不通:酒館裏唯一一份報紙,發售日期是三個多月前,主要篇幅都用於報道一場‘聯合’與‘帝國’間的邊境摩擦。


    “係統,從周圍冒險者的對話中能總結出什麽嗎?”一計不成,少年很快心生另一計,遺憾的是外掛小姐也沒收獲。“出現頻率最高的詞匯除了罵人話與口頭禪,基本不外乎‘天氣’、‘報酬’、‘委托’、‘領主’這幾個,剩下最多的就是對你和安妮身份的猜測以及感慨~~”一板一眼匯報完結果,女性突然提醒道:“要不要問問你對麵這個變態,他看上去一副很想交好你的模樣哦~~”


    瞧了眼傷勢已有所消退,正滿臉陪笑似乎在想借口與自己搭話的青年,uu看書 ww.uukansh陳昊抱著‘死馬當活馬醫’的心態做了個手勢。“萊因哈特,問你件事。”


    “您是想知道索契發生了什麽,對吧?”臉上帶著意味深長的笑容,藍發青年深綠色的眸子四下一掃,很快提出了建議。“這裏…不太方便,換個地方如何?”


    “變態!”腦袋埋在土豆泥中,安妮頭也不抬評價道。


    有若經驗老道的政客,被嗆聲的萊因哈特語塞了不到一秒鍾,就重新換上和藹且略帶自嘲的笑臉。“我承認,沒確認大師您的性別就這麽做是有點不妥當;但這僅僅是因為您的氣質與我認識的某個人很相似,讓我暫時失態,並不算嚴重的過錯。”


    環顧四周發覺己方三人依舊是眾人關注的焦點,陳昊思索片刻,也覺得大庭廣眾下討論有點唐突。“那行吧,就按你說的做~~”


    匆匆結了賬,一行人折返莫裏的旅館,並跟隨萊因哈特來到了他的房間。還沒等陳昊感慨客房的高檔次,已經被安妮貼上‘變態’標簽的某人,就拋來一個讓他震驚的噩耗。“身負重傷?”幹巴巴笑了兩聲,陳昊歪著頭用力拍打耳朵,隨即尬笑道:“你再說一次,我可能這幾天熬夜過多,出現幻聽了。”


    “您沒聽錯,陳昊大師。”雙手環抱立於窗邊,透過玻璃俯瞰小雨中的街道,萊因哈特的語氣有些輕佻,好似在講一件無關緊要的小事。“不關是子爵,此地冒險者公會與魔法協會的負責人,也在大概三個月前的戰鬥中負了傷。那位可憐的法師先生,已經魂歸魔法女神的懷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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