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登歡聽喬誌和這麽一說,頗為感興趣,又湊了過去笑道:“聽你這話意思,這裏麵還有什麽故事不成?”


    喬誌和巴不得和楊登歡多聊幾句,聽楊登歡對這堆黃土感興趣,就笑著給楊登歡講了這堆黃土的來曆。


    聽完之後,楊登歡哭笑不得,想著阿七這小姑娘也真他娘的夠衰的!


    崇文門內大街警署,負責內大街街麵巡邏,具體由治安隊和巡警閣子負責。


    原則上每兩個小時巡視一次,一般都是零點、兩點、四點……以此類推。


    這個規律被阿七等人所掌握,所以朝外運土的時間,就選在了九點到十點之間,由於這個時間段前後不著巡邏時間,一直都沒有出事情。


    好巧不巧,昨天晚上,崇文門內大街警署偵緝隊有一位名叫房是勤的偵緝隊員,和老婆打架,被老婆趕了出來,想著到辦公室對付一宿。


    誰知道在路上,就看到了運土的四輛大車。


    起初,房是勤讓大車站住,根本就是沒事找事,發泄自己對老婆的情緒。


    結果三問兩不問,幾個人撂下大車跑了,房是勤這才覺得其中必有貓膩!


    房是勤覺也不睡了,連夜帶著巡警閣子的巡警,把這四輛大車拉迴了警署,隨後組織人又對轄區一頓搜查,折騰了一夜,結果一無所獲。


    第二天一大早,警署例會,房是勤就給署長袁定匯報了這件事。在袁定追問之下,房是勤也說了自己和老婆打架的事。


    房是勤和老婆打架這話剛一說完,頓時引起了哄堂大笑,就連署長袁定也說他沒有正形。和老婆生氣,居然出來抓人玩!現在更是要整個警署陪著他玩。


    更有人開玩笑,說一聽老房的名字,就知道夫妻關係好不了。這話更是引得哄堂大笑。


    房是勤惱羞成怒,非說這裏麵指定有事,讓署長袁定徹查!


    接下來,警署中就分成了兩派。一派是房是勤自己,認為這些黃土肯定有問題,但是具體有什麽問題,還得抓到運土的人再說。


    另外一派,幾乎是所有的偵緝隊員。大家一直認為,一堆黃土能有什麽問題?說不定就是哪一戶人家打井呢!難道還能是挖什麽文物不成?


    再說了,人家就是在自己家挖什麽文物,也和警署沒有關係吧!


    也不是偵緝隊員們不願意查,關鍵是擺明了沒什麽油水,就算是查了又有什麽好處?大熱天的費那個勁幹嘛!


    一來二去,兩幫人就爭論不休,這讓署長袁定就犯了難。


    按理說應該聽人多的,袁定也不想查。難道還真能查出來兩個金元寶啊?


    但是房是勤這人又不是太好惹,這家夥太愛告狀了,有點什麽事,都愛往警察局跑,找他之前的上司,副局長白文迪告狀。


    用房是勤的話說,就是“赤腳的不怕穿鞋的”,自己頭上什麽都沒有,還怕那些戴帽子的?


    關鍵是白文迪樂於看到這種“下克上”,所以隻要房是勤一告,白文迪立刻追究。據說前兩任警察署長都是被他告下去的,所以署長袁定對他是頗為忌諱。


    現在這些人還在開會,為了查與不查爭論不休。


    楊登歡聽完了喬誌和說笑話一般的講述,也跟著起了幾句哄,這才出了崇文門內大街警署,出門時候,楊登歡又看了一眼院子裏的幾車黃土,心中想得是這些人八成是閑出來的毛病,看來得讓他們忙一忙了,一忙起來,這點狗屁小事早就忘到九霄雲外了!


    至於喬誌和剛才提到的“打井”,這倒是個好理由,待會兒通過趙中海可以提醒曹有光一下,做一個這樣的“偽裝”,萬一真要查起來,也可以有一個說辭。


    想到這裏,楊登歡加快腳步朝著路邊走去。


    與此同時。


    劉宏光站在堂屋大鏡子前麵,打量自己身上的打扮。


    一身土布褲褂,頭上裹了一條毛巾,腳下是一雙千層底的大灑鞋,鞋子是舊的,鞋底都磨的毛了邊,活脫脫的一個鄉下人進城。


    劉宏光看過來看過去,對著身裝扮十分滿意,自己去應聘雜役或者廚子,還是這幅打扮最為適合身份。


    至於原因嗎,這些也容易,現在到處都在打仗,難民一堆堆的往城裏跑,為了吃飯找一份工作,那還不正常?


    劉宏光從兜裏摸出來“佛前燈”為他製作的良民證,再次仔細看了一遍。


    證件沒問題,紙張花押印信,包括印泥,這些都對,如果不是警察局內部人員,根本就拿不出來質地這麽純良的良民證。


    良民證上貼的是自己才照不久的照片,“佛前燈”不知道用了什麽方法,在上麵做了舊,絲毫看不出來新照片的模樣,就連照片上的騎縫章,看著都有些日子。


    劉宏光不得不佩服,在製作假證件這件事情上,“佛前燈”很是專業,這份證件,在自己不出問題,警察不是特意檢查的情況下,足以亂真!


    證件上的名字叫做龐三十,籍貫是山東。劉宏光甚至都懷疑,“佛前燈”在製作這個證件的時候,是不是心裏已經有了這份計劃?


    要不然幹嘛要把自己的籍貫搞成山東呢?這不是明擺著讓自己當廚子嗎?


    眾所周知,在北平開飯莊子的大多是山東人,菜係也大多是魯菜。


    就連今天劉宏光要去應聘的全聚德燒鴨子,也是正兒八經的魯菜!


    打扮好了之後,劉宏光又仔仔細細地檢查一遍,這才出了家門,朝著前門大街方向走過去。


    劉宏光是步行去的,他很有自知之明,自己這身打扮,不拉車就不錯了,還敢坐車?


    到了前門大街,劉宏光沒有往正門去湊,既然來攬工,那就得知道規矩,不吃飯你跑人家正門幹什麽。


    想要找口飯吃,你得上後門呆著。


    劉宏光繞到全聚德後門,找了個避風的旮旯蹲了下去,雙手揣在衣袖裏麵,靠著牆壁,眼睛嘰裏咕嚕四下亂看。


    不一會兒,從後廚走出來一個頭戴瓜皮小帽,腰裏紮著圍裙,年紀不大的小夥子,手裏拎著一個黑皮鐵桶,看樣子像是出來倒東西。


    小夥子一出後廚,就瞧見牆角那邊蹲了一個人,心裏有些納悶,拎著桶一邊走,一邊看劉宏光。


    劉宏光見小夥子看他,他也看小夥子,兩個人眼對眼看了一會兒,直到小夥子到完了鐵皮桶迴來。


    “你蹲這兒幹嘛,吃飯前頭去。”小夥下巴朝著正門方向揚了揚說道。


    “你看俺這個樣子,像是吃飯的嘛?”劉宏光操著山東話說道。


    “嗯,那倒是,我看你像是要飯的。”小夥嘴也挺貧,拿劉宏光逗悶子。


    “俺不是要飯的!一文錢難倒英雄漢,秦二哥也有當鐧賣馬的時候,更何況俺?”劉宏光縮了縮腦袋說道。


    “呦嗬,老鼠啃尿盆,滿嘴都是詞。你在這裏想幹嘛啊?”小夥笑著說道。


    “俺找活!幹完了活管俺吃飯就行!”劉宏光抬頭說道。


    “在這找活?能找到嗎!”小夥說道。


    “大飯莊子後廚,不一定哪天就需要人了!要是有人包個席麵,不得多找上一兩個小工嗎!你們全聚德是天下第一樓,保管辦席麵的人多,我就能當上雜役了。”劉宏光悶聲悶氣地說道。


    “哎呦喂,知道的不少啊!這都是誰告訴你的啊?”小夥手裏拎著桶居然和劉宏光聊了起來。


    “俺二大爺告訴俺的!”劉宏光說道。


    “你二大爺呢?怎麽沒見?”小夥裝作四處找尋的模樣。


    “老早就死了,你要是想見他,得先燒一把紙錢,看他樂不樂意上來。”劉宏光眼睛中閃爍著狡黠的目光,得意地看著小夥。


    “行!看你模樣還挺機靈,今天你是來巧了,正好周老太爺孫子滿月待客,後廚正缺人手呢,跟我進來吧?”小夥笑道。


    “真的啊?我聽說咱們勤行招小工,可是先得管飯,還得讓吃飽!”劉宏光一下子就站了起來,跟著小夥朝著後廚走過去。


    小夥進了後廚,在一個看上去比眾人氣派了不少的中年人耳語了幾句,眼睛不時看向劉宏光。


    “這是我們的大師傅,你就喊何大灶吧!”小夥指著中年人說道。


    “何大灶!”劉宏光扯著嗓門喊道。


    小夥嚇了一跳,不滿意地說道:“這麽大聲音幹什麽!嚇了我一跳。”


    “你不是讓俺喊的嘛!”劉宏光理直氣壯。


    “叫什麽名字?”何大灶倒是沒有生氣,臉上居然還有笑容。


    “大個子!”劉宏光悶聲悶氣地說道。


    “大個子?有姓大的嗎?良民證拿出來看看。”何大灶伸出手來。


    “有!良民證俺有。”劉宏光說著話,將良民證從兜裏摸了出來,遞了過去。


    “你不是叫龐三十嗎?”何大灶略為掃了一眼,把證件地還給了劉宏光。


    “那是大名,平時都不怎麽叫,他們都看俺個子大,就叫俺大個子。”劉宏光說道。


    “會幹什麽啊?”何大灶又問道。


    “煎炒烹炸燜溜熬燉,往往都會!”劉宏光得意地說道。


    “哎呦,活兒挺全啊!你先把那一筐大蔥剝了。”何大灶笑著一指牆邊的一大筐大蔥說道。


    “我滴親娘嘞,這麽多大蔥,都夠俺們全村人包餃子了!”劉宏光誇張地說道。


    “所以說,會做飯不一定能在大飯莊子裏做飯!估計在你們村裏,開個十桌八桌都算是大排麵了吧?知不知道,今天光是燒鴨子,周老太爺就定了兩百隻!那得需要多少大蔥?就這些還不夠呢!我已經派人去買了,待會兒差不多還得這麽一筐!”何大灶說著話,臉上露出來得意神情。


    “那得先吃飯!”劉宏光說道。


    “大餅卷大蔥,正好對你胃口!”何大灶一指灶台上的一笸籮大餅笑著說道:“大餅在那,蔥在筐裏,使勁造,能吃能幹,才是好漢!”


    劉宏光也不客氣,從筐裏取出了兩根大蔥,豎起來恨不能和他個子差不多一樣高,誇獎著說道:“這大蔥挺好,快趕上我們章丘的大蔥了!”


    “你小子識貨!這就是章丘大蔥!”何大灶衝著劉宏光挑了挑大拇指誇獎了一句,隨後板起臉來說道:“快點吃飯!吃完幹活,完事了除了再管一頓飯之外,再給你二十個銅子兒!”


    說完,何大灶還不忘叮囑一句:“有肉!”


    劉宏光臉上露出興奮興奮神色,搓著雙手問道:“有肉?真的有肉?管飽不管?”


    “能吃盡量吃,可是有一樣,家裏沒有七十歲以上老人。不許往出帶。”何大灶說道。


    “要是家裏有七十歲老人呢?”劉宏光問道。


    “每個老人可以帶一份鴨架子!”何大灶有些奇怪地問道:“問這幹嘛?你家有七十歲以上老人?”


    “沒有!隨口問問,其實你不迴答也沒事。”劉宏光一本正經地迴答。


    何大灶一下子就給氣笑了,抬腿就給了劉宏光一腳,笑著罵道:“你小子有點意思,快點吃飯幹活,等到下午閑了在聽你講笑話!”


    “俺沒有講笑話。”劉宏光嘟囔了一句,順手抓起一張大餅,卷了一段蔥進去,狠狠地啃了一口。


    “要不說就得上大飯莊子找活幹,他們吃得好啊!別的地方都是窩頭鹹菜,人家這裏大餅卷大蔥,要是再有一個鴨架子就更美了!”劉宏光一邊吃,一邊嘟囔,一邊眼睛左顧右盼,打量後廚環境。


    和一般飯莊子後廚也沒有什麽不一樣,“佛前燈”讓自己在這裏潛伏待命,究竟是為了什麽?


    不過,既來之則安之,現在也隻能如此了。劉宏光又咬了一大口大餅想到。


    警察局。


    楊登歡走進特務科小院,時間已經快九點半了,走進辦公室時候,正好碰到焦急的艾雅在辦公室裏轉圈圈。


    “幹什麽這是?怎麽跟熱鍋上的螞蟻一樣?”楊登歡笑著說道。


    “你可來了!都急死我了!”艾雅一邊說話,一邊遞過來一頁稿紙。


    “什麽東西?”楊登歡一邊問,一邊接了過來。


    拿到稿紙,楊登歡看了一眼,上麵密密麻麻全是一行行的數字。


    “這是……”僅僅說了兩個字楊登歡立刻眼神一縮,神色也嚴肅了起來!


    上麵那一行行數字中,居然有自己辦公室的電話號碼!


    這是怎麽迴事?楊登歡將眼睛望向艾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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