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岩頗為無語,眼睛望向楊登歡,楊登歡也是滿臉苦笑,望向沈岩。


    在坐所有人,要說起消息靈通,誰也比不上沈岩。


    畢竟職務越高,得到的消息也就越多,即便僅僅是一些傳聞,如果落到有心人耳朵裏,也會歸納提煉成為情報。


    比如說朝鳩春彥也的到來和稻垣中吉的關係,雖然沒有得到確切的消息,但是聰明如沈岩,也能猜出來一二。


    尤其是多田岡條對稻垣中吉那種不冷不熱,卻滿懷戒心的態度,更是讓沈岩畏而止步。


    這裏麵水很深,自己不管和多田岡條再怎麽親切,但是畢竟是中國人,真是攪和進去的話,很可能掉進漩渦之中。


    有些時候,勁兒使大了不一定是一件好事!


    比如說南轅北轍,是不是勁兒使得越大,距離目的地就越遠?


    當下的當務之急,是先選擇方向,而不是急於落實到具體案件之中。剛才自己說了多少遍,找到偵破方向!偵破方向!偵破方向!


    可見丁三一點也沒有聽進去。


    不過,看樣子,楊登歡是明白了自己的意圖,這件案子還得聽聽他的意見。


    想到這裏,沈岩目光轉向楊登歡。


    楊登歡不等沈岩開口,連忙說道:“我認為,我們應該把偵破方向放在我們目前的已知條件上。”


    沈岩嘉許地點點頭,笑著問道:“說說你的意見,也讓大家聽一聽。”


    “稻垣前輩被利刃割喉,從傷口的平切麵來看,刀鋒異常鋒利。據我所知,有著這樣鋒利刀鋒的刀具可不多,我們不妨從刀具出發,尋找兇手。”楊登歡說道。


    “可是……”丁三一怔,正要說話,楊登歡又搶著說道:“還有交通工具,兇手移屍,不會是抱著屍體在馬路上跑吧?所以必然有交通工具!兇手使用什麽樣的交通工具,這也是一個非常有利的偵破方向!”


    “好!”沈岩用力一拍桌子,大聲說道:“登歡這兩樣說的不錯,我看可以作為偵破重點!”


    “而且還有目擊者,雖然我們現在推測兇手拋屍是在晚上夜深人靜的時候。但是什刹海有多熱鬧你們大家都知道吧!要是萬一有個目擊者瞧見了呢?那不就事半功倍了!”楊登歡又大聲說道。


    沈岩更加高興,使勁拍了一下大腿,叫了一聲好。


    “但是,稻垣中吉在死之前,和誰見過麵,或者通過電話,這些也很重要啊!”丁三皺眉說道。


    沈岩聽了又是一皺眉,楊登歡卻在一邊笑著說道:“老丁這話說得也對!”


    楊登歡突然站在丁三一邊說話,讓沈岩吃了一驚,不由得一愣,眼睛望向楊登歡的時候,眼裏多了一絲怒氣。


    不等沈岩發問,楊登歡連忙接著說道:“我看不如這樣,咱們就正好兵分兩路。一路沿著我說的方向去查,主要排查刀具、交通工具和什刹海附近目擊者,另外一路按照老丁說的方向去查,主要去查稻垣前輩平時的去向,周邊同事的來往,以及案發前稻垣前輩的一些交集。”


    沈岩聽楊登歡如此說,心中不由一動,心中想到這家夥既然如此篤定,定然有他的目的,於是再次看向他。


    “這麽考慮,咱們到時候給多田課長匯報起來是不是也顯得比較周全?”楊登歡緩緩地說道。


    當局者迷,沈岩從一直開始,最為糾結的無非是多田岡條的態度,此刻經過楊登歡一提醒,立刻明白了過來!頓時眼睛中放出亮光來。


    在坐眾人,雖然都是人精,但是論起來察言觀色,還是黃天河技高一籌。


    黃天河看到沈岩臉上反應,立刻預判出了他的想法,連忙在一邊插嘴說道:“我覺得登歡這個方案可行,既麵麵俱到,又突出了重點,而且還顯出了咱們用心。”


    沈岩眼睛轉過來,若有所思地看了眼黃天河,黃天河立刻又笑道:“登歡的這個方案,排查刀具、交通工具和目擊者什麽的是個苦差事,無異於大海撈針,非常需要人手,我看我們二大隊和登歡的五大隊就負責這方麵好了。”


    “我沒意見。”楊登歡笑道。


    “稻垣中吉在北平沒有固定的辦公地點,一直是借用憲兵隊特高課的辦公室辦公,要想查清稻垣前輩的人際關係,恐怕老丁得跑一趟憲兵隊了。”黃天河笑著說道。


    “去憲兵隊特高課調查的人數不宜過多,要不然引起來誤會不合適,我看一兩人就差不多了。”李順喜在一邊嘟囔了一句說道。


    “不錯!再給老丁派一個人吧,兩個人差不多就夠了。畢竟環境固定,查起來也不費多大力氣。”楊登歡說完,朝著丁三身邊望去,丁三身邊早就空出來一大片位置。看到楊登歡眼睛望過來,眼神紛紛躲閃。


    “得找一個和丁三平時關係不錯的。”楊登歡嘴裏自言自語,眼睛在人群中撒了一圈,一眼就看到了人堆中的周明。


    “周明!”楊登歡大聲叫了一聲。


    躲在人群的周明一愣,楊登歡又喊了一句,周明這才不情願地答應了一聲。


    “我記得你和丁三都是一大隊的吧,正好你陪著丁三到憲兵隊走一趟,落實一下稻垣前輩的人際關係和最近動向這些情況。”楊登歡笑道。


    周明麵色蒼白,連忙擺手說道:“楊……楊隊長,我和丁三不是太熟。再說了,我還有別的差事。”


    楊登歡想了一想,眉頭一皺問道:“知道,老錢不是讓你調查何飛虎是是如何遇害的嗎?你不是最近一直在尋找老吳?”


    周明連忙點頭,楊登歡笑道:“老吳那邊沒你什麽什麽事了,剛才進門時候見任奎跑得跟馬似的,說是得到了消息,要去抓老吳呢!”


    “啊,是嗎?這我得去看看。”周明眼珠一轉,準備開溜。


    楊登歡怎麽可能讓他這麽輕易溜走,眼睛笑眯眯地望向沈岩。


    “周明!”果然,沈岩叫了一聲,周明連忙站住。


    “這裏麵,就你和丁三最熟,同屬於一個大隊,這個任務就交給你們兩個了!”


    沈岩說完,不等滿臉苦色的周明說話,伸手抓起了電話機。


    “我要,多田課長。”沈岩對著電話機諂媚地笑道。


    不一會兒,電話那邊傳過來多田岡條的聲音。


    “多田課長,您這會兒有時間嗎?我想匯報一下關於稻垣中吉案子的一些想法……”


    放下電話,沈岩擦了擦頭上的汗水,不過臉上神色緩和不少。


    即使隔著電話,沈岩也也感受出來,多田岡條對於自己的安排,十分滿意。


    還是當局者迷,旁觀者清啊。沈岩感激地看了一眼楊登歡,又把眼睛望向丁三。


    丁三這個人,本領還是有一些的,但是絕對不能重要!


    不會審時度勢,心裏就知道案子,絲毫沒有統籌全局的想法,這怎麽能行!


    有些案子,沒有破但是已經破了,有些案子,破了也是沒有破!不明白這個道理,怎麽可能進步!


    “老丁。”沈岩臉上露出熱情的笑容,朝著丁三叫道。


    丁三連忙上前一步,答應了一聲。


    “已經和多田課長溝通過了,你和周明到憲兵隊了解一下稻垣中吉的情況。”說到這裏,沈岩臉色變得鄭重,嚴肅地說道:“記住,一定要全麵了解,千萬不可疏忽大意,放過了蛛絲馬跡。重點是……”


    丁三聽沈岩對自己如此看重,心下不由得得意。


    自己知道自己是一匹千裏馬,但是一直沒有遇到伯樂。看科長的態度,這一次很有可能就是自己人生的拐點。


    至於同事們對自己的態度,老實說丁三並不怎麽在乎。


    木秀於林,風必摧之。丁三知道,同事們大多是對自己羨慕!既然已經羨慕了,那麽嫉妒恨總會接踵而來。


    這些年來,這種情況丁三見得多了,自然也不以為意。


    “科長,我明白。這一次到憲兵隊,我要調查稻垣中吉平日裏的一些動向,重點是那些人和他關係密切,這裏麵不僅要調查誰和他有過節,而且還要調查平日裏誰和他走得最近,還有事發當天,稻垣中吉的行蹤,盡快畫出一個嫌疑人的圈子。”丁三迫不及待地說道。


    沈岩點了點頭,神色頗為讚許地說道:“本來還想給你提個醒,沒有想到你考慮的這麽周全,那就這麽辦,現在就出發,爭取早日發現線索。”


    沈岩說著話,還用力拍了拍丁三的肩膀,讓丁三有些受寵若驚。


    周明神色慌懼,滿臉不情願的說道:“科長,這點事丁主任一個人就辦了,我不怕苦也不怕累,願意和楊隊長黃隊長他們一起到街麵上調查……”


    沈岩臉色一沉,不高興地說道:“這叫什麽話!一人為私,二人為公!這點道理都不懂嗎?”


    周明見沈岩生氣,不敢說話,眼睛不時翻起看向丁三,滿是鄙夷之色。


    辦公室外麵一陣喧嘩,任胖子滿臉大汗,拽著身子如同一隻快被烤熟的鴨子進了辦公室,高興地大聲叫道:“科長!科長!一網打盡科長啊……”


    任奎叫嚷著進了門,看到滿屋行動隊員,不由得一愣,有些尷尬地說道:“這麽多人,敢情你們開會呢?”


    沈岩沒有搭理任奎,而是殷切地看著丁三說道:“那你們就去吧,快去快迴,別耽誤時間。”


    丁三答應了一聲,轉身就走,和任胖子擦肩而過。周明猶豫了一下,歎了口氣,也跟著追了上去。


    “怎麽樣?看這樣子,人抓到了?”楊登歡笑著問任奎。


    “抓到了!果然是孫成傑和吳景中!”任奎見終於有人發問,興奮地大聲說道。


    “吳景中是誰?”楊登歡問道。


    “老吳啊!吳景中就是老吳,老吳就是吳景中!中統華北區,也就是他們經常說的冀室,地下交通站的站長!”任奎擦了擦大肥臉上的汗水說道。


    “噢!原來老吳就是吳景中。”楊登歡一臉了然神色說道。


    “可不是嘛!老吳就是吳景中啊!”任奎又強調了一句。


    楊登歡玩笑開得差不多了,收起來衝著沈岩正色說道:“科長,您這兒還有事嗎?沒事的話,莪就忙去了!這麽大麵積的排查,我得緊盯著點。”


    “慌什麽,你等一會兒!”沈岩微微皺眉,說了一句。


    黃天河聽沈岩給楊登歡說“你等一會兒”,哪裏還有不明白,連忙站起來說道:“科長,那我先安排人沿著三條線索展開摸排吧,時間不等人,早點動手就早點有收獲。”


    沈岩點了點頭說道:“老黃你多上點心,現在老錢不在,能夠指望上的人,就你和登歡了。”


    任奎滿臉傻笑,看著沈岩和黃天河說話,不時地和楊登歡擠擠眼睛。


    “怎麽樣?順利嗎?”楊登歡一邊給任奎發煙,一邊低聲問道。


    “順利!太順利了!鐵砧胡同148號,到那就給摁住了,那倆孫子還沒有起床呢!”任奎得意地說道。


    黃天河和楊登歡打了聲招唿,帶著行動隊員們從沈岩辦公室中出去,外麵傳來一陣腳步聲,漸漸遠去。


    沈岩心頭,宛如搬去了一塊大石頭,從桌子上拿起雪茄,楊登歡手疾眼快,連忙點燃了打火機。


    沈岩深吸了一口,可能有點吸大了,一陣咳嗽,楊登歡連忙湊過去給沈岩拍背。


    “你說讓你來開會,你把丁三喊來幹什麽?這小子業務是不錯,但是一根筋也是局裏出了名的!要不然為什麽升不上去?”沈岩話裏對楊登歡帶著一些不滿意。


    “這不是一聽說稻垣中吉出了事,我著急嗎!他出不出事的沒關係,我主要擔心您因此……”說到這裏,楊登歡神色頗為複雜,最終住了口。


    沈岩點了點頭,楊登歡這個人不僅能力不錯,關鍵是忠誠,凡事都先為自己著想,這一點最為難能可貴。


    現在有能力的人不好找,忠心耿耿的人更難找!


    “待會兒咱們一起審審這兩個人。”沈岩無所謂地又說道:“簡單審審就完了,畢竟兩起案件都已經結案了不要再生枝節!”


    “沒問題。”楊登歡點頭答應。


    “科長!孫成傑已經招供!而且願意為我們指認潛伏在我們局裏的一個臥底,代號叫做‘佛前燈’!”任奎興奮地說道。


    “‘佛前燈’?”沈岩眼睛猛然一亮,看向任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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