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走了愁眉苦臉的王大嘴,楊登歡一進門,就迎來丁三迫切的眼神。


    盡管楊登歡很好奇,丁三究竟有了什麽大突破,能把一個資深特工給興奮成這個樣子!


    而且,讓楊登歡更為感興趣的是丁三又是通過什麽線索突破的。


    丁三負責火車站的那起襲擊案。明麵上的幾條線索,看似簡單,好像唾手可得,但是越是這種線索,查起來就越麻煩,過於龐大的信息量,需要投入大量的人力物力,還要付出大量的時間,到最後還有可能無功而返。


    很多案件往往都是這樣,經過了大範圍摸排之後,才發現做了無用功,而那個時候,往往過去了很長時間。最後無可奈何的隻能將案件掛起來。


    丁三遇到的就是這個情況,什麽鐵匠鋪,大車行,還有馬蹄鐵,整個北平城一天不知道要發生多少起。


    靠著這些線索查案子,除非走了狗屎運,否則很難有什麽眉目。


    不過,看現在這個情況,丁三滿目含笑,就跟豬八戒吃了人參果似的,難道這家夥真的走了狗屎運?


    丁三沒有吃人參果,更沒有走狗屎運,但是他確實有了重大突破。


    丁三的突破源於他本身的聰明才智。


    不得不說,論起業務水平,整個警察局,能夠追上丁三的,屈指可數。


    丁三帶了三隊的人接手案件,他主查的方向應該是馬車夫和鐵匠鋪,還有那位不知道是誰的鐵路內應。


    剛開始,丁三按照既有思路,一路摸排,不到一天,丁三就覺得這樣無異於大海撈針,不要說查一天兩天,就算是查上個十天半月,也難有什麽發現。


    到時候人早就跑了,還查誰去。


    聰明的丁三決定換一個思路來考慮問題。


    丁三假設如果自己是這個行動的策劃者,做了這麽大一起案件,接下來會怎麽樣?


    當然是撤離!即便是沒有感到危險,那也得撤離出去躲幾天避避風頭才行。


    想到這裏,丁三打定主意,把所有人都派了出去,配合各個分局警署,對全市進行大摸排,摸排對象是行動前後,主動消失的人或者店鋪。


    這種摸排比起來找馬車夫什麽要簡單的多,不到一天,各個分局警署的情況紛紛上報。


    丁三帶著三隊的隊員晝夜加班,核實情況,一一進行排除。


    終於,興隆肉鋪納入丁三視線。


    根據資料顯示,興隆肉鋪生意果然如同它的名字一樣,生意興隆,十分賺錢。


    然而,就是這個賺錢的鋪子,卻在事發當天關門,一直到現在都沒有開門。


    而且,興隆肉鋪在關門之前,沒有任何征兆,不少附近居民在櫃上存的錢,還沒有花完呢,興隆肉鋪就關了張,居民們對此頗有微詞。


    丁三對興隆肉鋪十分感興趣,敏感地覺得這個肉鋪指定有問題!說不定裏麵就有自己要找的人!


    丁三立刻組織人手,對興隆肉鋪展開調查,一調查才知道,果真和自己判斷的一樣,這家肉鋪很可能就是窩點。


    首先來說,經過查證,興隆肉鋪的掌櫃居然是一個六十多歲的老婦人,丁三找到她才發現,老人又聾又啞,根本無法溝通。


    丁三大喜過望,立刻對興隆肉鋪中所有從業人員展開調查,結果發現,要麽是證件偽造,查無此人,要麽就是失蹤或者死亡多年的“假人”。


    查到這裏,丁三斷定興隆肉鋪就是自己要找的地方,但是現在這裏卻如同一處死地,所有線索全部中斷,自己無從下手。


    三隊的行動隊員,從興奮到失落,整個兜了一個大圈子,最終又迴到起點,心中憋屈可想而知,紛紛表示走了彎路,不如放棄。


    有些不服氣丁三的人,更是怪話連篇,說什麽丁三背棄隊長、科長的思路,自己另搞一套,不但浪費了警力物力,更是浪費了時間,如果破不了案子,丁三是要負責的。


    丁三不為所動,考慮了良久,向局裏申請了一台照相機,將隊裏行動隊員分成三個班,二十四小時不間斷,將出現在興隆肉鋪門前的人員進行拍照。


    通過照片比對,一個多次在傍晚或者晚上出現在興隆肉鋪的中年人,引起了丁三的注意。


    曹華偉,正陽門火車站安全科副科長,主管火車站各項安全工作。


    曹華偉早些時候,有過擔任正陽門警務段偵緝科主任科員的工作經曆,國變之前不久,才從警務段調入正陽門火車站擔任安全科副科長。


    經過調查,曹華偉在案發前後,經濟上有很大差別,案發後出手闊綽,給自己老婆添了好幾件金首飾,更是給自己置辦了西裝手表等等奢侈物品。


    而且,雖然曹華偉事發當天接受了安檢,並沒有發現異常。


    但是經過縝密調查,有人看到事發前三天的晚上,曹華偉提了一個大提包,進入站區。


    知情人反應,安全科副科長這個職務,除了偶爾值班之外,並沒有夜班工作的要求。


    而且那一天,並不該曹華偉夜班。


    幾條線索合並分析,丁三得出結論,曹華偉有重大嫌疑!


    按照曹華偉的職務,所從事的工作推測,此人很可能就是火車站的內應,那幾個劫匪的用槍,說不定就是他帶進去的!


    聽完丁三的講述,楊登歡頗為震驚!


    尼瑪人才啊!警察局中的人才,自己怎麽沒有早點發現這個人才?放在這裏,豈不是太虧材料了?


    啪!


    楊登歡一下子拍在桌子上,把得意洋洋,連比劃帶說的丁三嚇了一跳,不由自主地向後退了一步。


    “這還等什麽!立刻抓人!”楊登歡大聲說道。


    “人已經抓了,押在老任那裏。”丁三連忙說道。


    “審了嗎?”楊登歡又問道,


    “沒呢!這不是先來給您匯報一聲,結果正好您開會。”丁三笑道。


    “走!咱們現在就過去,爭取更大範圍的突破!”楊登歡說到這裏,用力拍了拍丁三肩膀笑眯眯地說道:“不錯!丁三真心不錯!心思縝密,辦事周全,這個案子完了之後,我一定在科長麵前推薦你!當一個組長,大材小用了!”


    丁三滿心歡喜,正要說上幾句表功顯忠心的話,楊登歡已經出了辦公室,丁三連忙快步追上。


    (


    拘留所。


    楊登歡看到周明帶了兩個行動隊員正在用力砸門。


    “幹什麽的!不知道這是哪兒啊!是不是想進來待兩天!”一個懶洋洋的聲音響起,隨後嘩啦一聲,鐵門上一個窗戶打開。


    “一隊五組組長周明,開門。”周明不耐煩地說道。


    “周明?不對吧,周明臉可沒有你這麽胖!”裏麵有人說話。


    周明一聽火更大了,使勁一腳踹向鐵門,發出咣當一聲,大聲喝道:“尼瑪少廢話,快給老子開門!”


    裏麵那人原本是開玩笑,誰知道周明抬腳就踢門,登時也火了,不客氣地說道:“手續!不知道規矩啊!沒有手續,甭說周明,就是周暗來了也不行!”


    裏麵這人勾著頭向外看去,周明正要發脾氣,卻看到這人臉色變了,剛才還是滿臉橫肉陰著臉,此刻臉上仿佛盛開了一朵菊花似的,五官擠在一起也就算了,關鍵是連眼睛都看不見了。


    周明想著估計這孫子是看清自己了,所以才這麽前倨後恭,待會兒得狠狠地訓斥一頓才行。


    周明麵帶得色,看了一眼身側的兩名行動隊員,正要開口說話,聽到裏麵那人諂媚地說道:“哎呦,楊隊長,今天是什麽風,把您給吹來了?我這就給您開門。”


    楊隊長……


    周明連忙迴頭,看見楊登歡笑吟吟地背著手站在自己身後。


    “楊隊長,您什麽時候過來的?”周明連忙打招唿。


    “就在你踢大鐵門的時候。腳疼嗎?”楊登歡笑道。


    “不……不疼。”


    “周組長好功夫。”楊登歡笑著挑了挑大拇指。


    咣當,嘩啦,隨著聲音,大鐵門上的小門緩緩打開,那人嬉皮笑臉地說道:“楊隊長,您快請進,我已經摁過鈴了,所長馬上就過來。”


    楊登歡認識這個人叫做劉大禮,在家行七,所以被叫做劉七,是所長任奎的心腹。


    “劉七,怎麽還這麽貧啊?不認識這是一隊的組長周明?”楊登歡一邊進門,一邊笑道。


    “見過。不過剛才沒有看出來,原先沒這麽胖,這才幾天功夫,就吃成了這樣。”劉七笑道。


    正常人隻要有眼睛,都能看出來周明這臉是讓揍腫的,但是劉七沒心沒肺,明知道這麽開玩笑一定會得罪劉七,但是仍然忍不住。


    周明一張臉變得通紅,似乎覺得自己身邊的這兩個行動隊員都在發笑。


    “廢什麽話!天天拿著薪水,就是這麽幹活的?伱們任所長呢!”周明陰沉著臉冷冷地說道。


    在周明看來,自己特務科一隊組長,衝鋒在第一線,比起拘留所一個看守來,肯定要尊貴一些,所以根本不屑和劉七說話,大聲嗬斥道。


    周明說話間,就要進門,劉七聽了周明這話,心裏來氣,但是他也是蔫損壞,就在這個時候,用力關門,差點擠了周明的腳,幸虧周寧反應快,將腳收了迴來。


    “你他麽想幹嘛!”周明怒道。


    “對不住,得有手續!”劉七冷著臉說道,一副公事公辦的模樣。


    楊登歡迴頭問道:“周明,你來拘留所幹什麽?”


    周明憋足了勁,正準備和劉七爭吵,聽到楊登歡問他,不敢造次,連忙答道:“錢隊長不是讓我調查何飛虎下落嗎,我想著來找酒館裏那倆小子了解了解情況。”


    原來是這樣,楊登歡點了點頭,衝著劉七說道:“七哥,讓他進來吧。”


    任奎和楊登歡關係不錯,這是拘留所中眾所周知的事情,現在楊登歡又稱唿劉七“七哥”,劉七覺得大有麵子,畢竟花花轎子人抬人,人家這麽給麵子,自己又怎麽能不接著,連忙笑著說道:“原本按照程序是不行的,但是楊隊長發了話,當然沒問題。”


    說著話,劉七將小門又重新打開,放周明進來。


    “我們周組長,現在可是錢隊長第一得用的手下,七哥你得配合點。”楊登歡又故意笑著說道。


    “楊隊長金口一開,就是沒有錢隊長的手續,咱們肯定也得照辦。”劉七衝著楊登歡一陣討好地笑。


    楊登歡點了點頭,徑直朝著所長辦公室走過去。


    周明跟在身後,口中不服氣地罵道:“什麽東西,不過是條狗而已!”


    “你莫要看不起劉七,能在這裏當看守的正規編製人員,家裏各個都比你有本事,你以為那麽容易就能進拘留所工作?劉七三個哥哥,三個姐夫各個都有本事,你惹不起他!即便是官司打到科長那裏,也不會向著你。”楊登歡淡淡地說道。


    周明神色尷尬,不敢和楊登歡分辨,沒話找話問道:“楊隊長,您這是為了什麽?怎麽親自過來了。”


    “我們丁組長有了重大發現,我過來看看。”說到這裏,楊登歡老氣橫秋地說道:“長江後浪推前浪,你們這些新人終究要替換我們這些老人的。你和丁組長一時瑜亮,可說是咱們特務科能力最強的年輕人,今後特務科就靠你們了。”


    周明聽了滿臉笑容,丁三卻是無語。


    自己現在都四十大幾了,居然被一個二十左右的年輕人稱之為年輕人,這讓自己如何迴答。


    但是警察局就是這樣,官大一級壓死人,誰讓人家別看年紀小,但是卻是職務高呢?也隻能跟著哼笑兩聲,算是迴答了。


    不過,和周明相提並論,是不是也慘點。


    進了辦公室,周明自然去忙自己的事,丁三則是搶著去安排審訊準備工作,辦公室僅僅剩下楊登歡和任奎。


    任奎滿臉感激之色,上前一步,楊登歡卻笑著搶道:“科長讓你到三隊報道,怎麽還沒有去?不舍得這個所長位置?”


    “兄弟!又拿哥哥我打鑔是不是?三隊主抓情報,花錢都不用報銷,多麽好的差事,你都讓給了我,這讓哥哥怎麽感謝!”任奎滿臉感激地說道。


    “瞎說什麽!這是科長的任命,有我什麽事。再說了,不是還有試用期嗎。”楊登歡笑道。


    “誰對我好,我任胖子心裏有數,啥也不說了,咱們有情後補。”任奎真誠地說道。


    “說那些都沒有用,操心把差事辦好才是正經!早就知道你任胖子地頭熟,人頭熟,北平地麵踢得開玩得轉,做情報隊長最為適合!”楊登歡滿臉笑容地說道。


    任奎正要說話,門聲一響,丁三進來,楊登歡轉頭問道:“準備好了?”


    “好了。”丁三衝著任奎點頭,算是打過了招唿,衝著楊登歡說道。


    “走,咱們會會這個曹華偉去。”楊登歡淡淡地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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