咣當!


    厚重的鐵門在身後關上。


    “看好他!要是出了事,你們這一號子人,誰都跑不了!”獄卒在欄杆外冷冷地說道。


    “孫爺您放心,我們一定看好他。”裏麵黑暗之處傳來一聲諂媚地說話。


    走廊處出來陣陣腳步聲,漸漸遠去。


    隔了良久,查二愣了一會兒,這才打量了一下房間。


    牢房不大,卻擠了足足有二三十號人。


    裏麵沒有燈,更沒有蠟,隻有離牆大約兩三丈高的地方,有一孔窗戶,窗外照射進來一點微光,讓牢房中有了一點光亮。


    查二眼睛漸漸適應了這種光線,目光在房間中轉了一圈。


    查二這才發現,除了自己站立的這一處地方,全部擠滿了人,居然沒有一處空閑的地方。


    地上鋪著稻草,牆角放著馬桶,房間中散發著一陣惡臭氣味。


    靠著牆,幾個身材魁梧的大漢,占據了牢房中相對最為舒服的位置,幾個人眼光不善的盯著查二。


    但是望著查二全身鐐銬,幾個人相互看了幾眼,沒有立刻說話。


    查二雖然久闖江湖,牢房內的規矩也聽人說過,但是真到了這裏,腦袋也是一陣陣地蒙圈,眼睛不安地望向房間內的眾人。


    查二眼神中沒有狠戾,也沒有惡毒,有得隻是恐懼和絕望。


    牆邊的幾個人對望了幾眼,終於其中最為魁梧的一人開口說道:“這位好漢怎麽稱唿?因為什麽事進來?殺人還是防火?”


    魁梧大漢問話之時,幾個人眼睛都望向查二。


    “兄弟查二,因為走私。”查二盡管神色慌張,但還是雙手抱拳,向前一拱,依足了江湖規矩,大聲地說道。


    幾個人相互看了幾眼,其中一個年齡大點的,搖了搖頭說道:“走私?什麽時候這麽大罪過了?”


    “東家還是夥計?”魁梧大漢又問道。


    “夥……夥計。”查二答道。


    “誰是東家?”這一次問話的人是年齡大的。


    “孔二和尚。”


    “孔二和尚?”魁梧大漢神色之間興奮了許多,年齡大的那個又接著問道:“他的事,還是你的事?”


    魁梧大漢被提醒了,連忙說道:“對,他的事還是你的事?”


    “我,我的事。”查二說道。


    “你的事?真是你的事?”魁梧大漢一愣問道。


    “真是我的事。”查二歎了口氣說道。


    年齡大一點的漢子笑著點了點頭說道:“老大,今天晚上肯定有牙祭打了!孔二和尚的兄弟進來了,怎麽著他不得送一桌酒席慰勞慰勞啊!”


    “一桌哪裏夠,至少得送半個月……一個月!”魁梧大漢也是滿麵笑容說道。


    “還不快把查二爺扶到這邊來?”魁梧漢子大聲說道,幾個犯人連忙起身,將查二連攙帶架,扶到了牆邊。


    “倒碗水,倒碗水!”大漢連聲吩咐。


    “不用客氣,千萬不用客氣。”查二受寵如驚地說道。


    晚上送飯,窩頭鹹菜,可以照見人影的稀湯。


    魁梧大漢幾個人破例沒有爭搶,塌實地坐在牆邊,等著即將上門的“大餐”。


    這倒是便宜了牢房中的其他犯人,分的食物比平時多了一倍還不止。


    月上柳梢頭。


    飯菜還沒來。


    月半中天。


    依然沒有酒席到來。


    魁梧大漢肚子中一陣陣咕嚕嚕的腸鳴,望向查二的眼神,漸漸不善,有了幾許惡意。


    “孔二和尚不地道啊!”年長一點的漢子突然說道。


    “就是!尼瑪人家為了他賣命,居然一桌酒菜都舍不得!”另外一人說道。


    魁梧大漢冷冷地瞪著查二,查二嚇了一跳。


    “姓查的!你是不是瞎充字號?其實和孔二和尚沒有關係?要不然孔二和尚日進鬥金,還能在乎這幾個小錢?!”魁梧大漢冷聲問道。


    “我真是二爺的夥計,真是!”查二連忙說道。


    魁梧大漢正要再說話,突然聽到走廊遠處哐當一陣門響,連忙閉嘴,將身子坐正,其餘人也連忙坐直了身子,模樣要多規矩,就有多規矩。


    腳步漸漸走進,一條黑影慢慢折射過來,越拉越長,終於一個獄卒站在鐵欄門外停了下來。


    “查二,轉號!”門外獄卒冷冷地說道。


    “轉號?”查二一愣,不明白什麽情況。


    魁梧大漢滿臉懊悔,年齡大一些的漢子也歎了口氣說道:“嗨!我還指望好好吃幾天呢,誰知道人家孔二和尚使大錢了!”


    “真夠意思嘿!”另外一個人也低聲嘟囔。


    查二更是不明所以,求助的眼光望向魁梧大漢。


    “你小子算是抄上了!交上了孔二爺這位闊朋友!小號,單間!每個月好幾百塊錢呢!裏麵舒服著呢!除了不能出去,其餘的和外麵一樣!”魁梧大漢不無妒忌地說道。


    查二臉上一喜,心中想到,孔二和尚果然不負我!估計之前當著那麽多人的麵,不好照顧於我。


    現在怎麽樣,剛一進來,還沒有過夜,就給轉單間了!


    “快點!磨磨唧唧幹什麽!”外麵獄卒冷冷地說道。


    查二連聲答應,艱難地站了起來,緩步走向牢門。


    查二跟著獄卒,雙手提著鐐銬,腳步蹣跚走過走廊,轉進另外一條巷道,沒有多遠,獄卒就打開一扇屋門,讓查二進門。


    果然,這間牢房看上去就氣派多了,裏麵有床、桌椅等幾樣家具,已經算相當闊綽了。


    但是查二卻發現裏麵除了家具之外,居然還有四個人。


    不是說好了單間嗎!怎麽又是和別人擠在一起?


    難道是給的錢不夠?


    查二有些想不明白,還沒來得及問,就被獄卒一把推了進去。


    “動靜小點,明天早上我來收人。”獄卒說完,將鐵門咣當一聲關上。


    五個人擠擠也湊活,畢竟比起剛才那間號子,有著天淵之別,人到了難處,還有什麽好挑的。查二想到這裏,微微歎了一口氣。


    四個人等到外麵腳步聲越來越遠,緩緩起身,從四個方向朝著查二圍了過來。


    (


    查二畢竟老江湖,黑吃黑的故事聽多了,此刻哪裏還有不明白!


    電光火石之間,查二想要退步靠牆,但是身披鐐銬,又被揍得體無完膚,十成本事已然去了九成半,剛一動就被四個人擠在中間。


    “幾位好漢,咱們遠日無冤,近日無仇……”


    查二剛說了一句,一股寒意抵在了他咽喉之上,


    一柄鋒利,幾乎透明的尖錐狀武器頂住查二喉嚨,讓他說話非常不舒服,隻得閉上了嘴巴,滿臉哀求狀,看著眼前這人。


    四個人將查二擠在中間,查二身子沒法移動,身子又拖著幾十斤重的鐐銬,即便想暴起發難,也是心有餘而力不足。


    “孔二爺讓我給你帶句話。”一個聲音陰惻惻地響起。


    “孔二和尚!”查二一愣。


    “孔二爺祝你一路順風,你的老婆孩子,他幫你照顧了!你就安心的去吧!”那人聲音嘶啞,讓人聽了極度地不舒服。


    “孔二和尚,老子草你姥姥!”查二聲嘶力竭地大聲吼道。


    “那就下去吧,他姥姥也在下麵,你倆自己商量,說不定你能如願!”沙啞嗓子居然語帶笑意。


    嘩啦!


    外麵傳來開門聲音,幾個人都是一愣,腳步聲很快,不一會兒就到了門前,又是嘩啦一響,鐵門上小窗戶打開。


    喬五德在窗戶前探頭,看到寒光閃閃,頓時變了臉色,大聲吼道:“幹什麽!你們幹什麽!”


    沙啞嗓子居然一點都不害怕,冷笑了一下說道:“在這裏能幹什麽?這不是廢話嗎!”


    “開門!快開門!”喬五德大聲吼看守。


    “五哥……”


    “老子讓你開門!”喬五德大聲吼道。


    “開門,這就開門。”一邊獄卒一邊開門,一邊嘟囔,聲音雖然不大,不過查二練武之人,六感靈敏,聽得一清二楚。


    “這不是多餘嗎!”


    查二臉色變得異常難看,看來孔二和尚真是使了大錢,使了如何了結自己的大錢!


    想想也是,殺了自己,就可以一勞永逸!有張副總監庇護,此案已成鐵案,從此再也沒法翻案!


    好歹毒的心腸!


    不過,既然喬五德看到了,這廝手持兇器,想必警察也不敢不管……


    想到這裏,查二轉頭看過來,頓時目瞪口呆,隻見沙啞嗓子那人,正在吃著“兇器”,嘴裏發出咯嘣嘣的聲音。


    查二頓時明白了,原來這寒光閃閃的錐子,居然是寒冰所製!


    殺了自己,兇器自然會消失的無影無蹤!沒有了兇器,哪來的兇手?他們怎麽編都成,反正死無對證!


    這尼瑪也太狠了吧!真是無所不用其極。


    開了門,喬五德大步進來,四個人已經退開,不屑一顧地盯著喬五德,就像是在看傻子。


    “你們在幹什麽?”喬五德冷冷地說道。


    “在這裏能幹什麽?當然是玩了。和這位朋友開個玩笑!”


    “剛才手裏拿的什麽,寒光閃閃,怎麽不見了!”喬五德冷冷地問道。


    “你眼花了吧!哪裏有什麽寒光閃閃的東西!老子剛才在吃冰棍敗火!”


    喬五德迴頭大聲問獄卒:“老丁,你看到了吧!”


    “看到什麽?”獄卒老丁問道。


    “剛才這個人,手裏拿著一把兇器!寒光閃閃,抵住查二的脖子!”喬五德說道。


    “我沒看見啊。”獄卒老丁說道。


    “你怎麽能沒看見呢!這麽老長……”喬五德用手比劃了一下說道。


    “老喬,你又不是不知道,我這眼睛,說看不見就看不見,要不然他們怎麽叫我丁半瞎呢!”老丁紅著臉說道。


    “丁半瞎?我怎麽沒有聽到過?”喬五德不高興地說道。


    查二心中寒意直如掉入萬丈冰窟,冷得似乎都要打寒戰了。


    “這位警官,莫不是想要賄賂?這麽冤枉我們究竟為了什麽?”沙啞聲音冷冷地說道,聲音如破鑼一樣,讓人十分討厭。


    老丁宛如沒事人一樣,喬五德似乎一下子都明白了,轉頭看向老丁說道:“給查二換間號子吧!”


    “那可不成!所長不在,換號子這種大事,我可做不了主!”老丁不耐煩地說道,看向喬五德的眼神,有了幾分憎厭。


    喬五德剛要說話,老丁又不耐煩地說道:“我說老喬,今天你是怎麽迴事?你來見查二我們沒攔著吧?這些都是麵子,你也別壞了規矩,到時候大家臉上都不好看!”


    喬五德漠然,歎了口氣說道:“老丁,咱們都是下麵幹活的,千萬別鬧意氣。幫個忙,給我找間空房,我和查二單獨說幾句話。”


    老丁滿臉不情願,喬五德連忙湊了過去,將手塞入老丁口袋。


    “幾句話,就算積德了。”喬五德低聲央求。


    “十分鍾?”老丁摸了摸口袋說道。


    “別啊!十分鍾能幹什麽?半個小時!”喬五德說道。


    “二十分鍾。”老丁說完轉身,邊走邊說:“跟我來吧!”


    值班室。


    喬五德給查二點上了一根煙,塞入查二口中。


    查二默默吸煙,似乎在想什麽。


    “你老婆給你的信!”喬五德將一張迭好的紙條遞給查二,又說道:“得虧這封信,要不是來送這封信,今晚我不會過來!要是不過來……”


    喬五德說到這裏,歎了口氣,不再說話。


    查二哆哆嗦嗦地接過來紙條,看了一眼喬五德說道:“我老婆不識字。”


    “我識字!你老婆口述,我寫。”喬五德說道。


    查二哆哆嗦嗦地打開字條,沒看幾眼,雙手急劇顫抖,幾乎拿不住紙條。


    “錢,你老婆一個銅子都沒有見!”喬五德搖了搖頭說道。


    “你在外麵,連個墳頭都不算,但是你在家裏卻是一座山!沒有了你,你們家的天就塌了!”


    “有什麽話,有什麽靠得住朋友可以托付,還有哪些可以讓他們母子換錢的東西,跟我說吧。別的忙幫不上,捎句話帶點東西還可以。”


    “估計他們不會讓你見到明天太陽……”


    喬五德嘟嘟囔囔,突然查二一把拉住了他,喬五德嚇了一跳,連忙一退。


    但是查二手抓得太緊了,喬五德無法掙脫。


    “孔二和尚!他媽的這些事都是孔二和尚幹的!”查二急切地吼道,聲音宛如厲鬼,無比淒厲。


    “你現在說這些,還有用嗎?”喬五德苦笑了一下說道。


    “我有證據!孔二和尚的每一筆買賣我都有記錄,就在我們家……”查二眼睛中充滿了怨毒,壓低了聲音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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