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此同時。


    警察局。


    特務科三隊辦公室。


    空蕩蕩的辦公室中,穀峰用力伸了伸懶腰,站了起來,雙手掐腰轉了兩圈,衝著屋角的一個年輕人說道:“東子,怎麽樣,忙完了嗎?”


    年輕人推了推架在鼻梁上的眼鏡,有些無奈地看了一眼穀峰,歎了口氣說道:“有什麽可忙的,他們都出行動了,就剩下咱們倆,整理了一天的破紙,沒什麽收獲。”


    穀峰笑了笑,一邊搖著腰肢,一邊慢慢地走過去說道:“東子,這就不懂了吧,我們情報工作,其實就是在蛛絲馬跡中尋找,可能一條不被一般人注意的消息,卻能給我們帶來很多收獲。”


    年輕人東子笑了一下,無限向往地說道:“但是我還是喜歡拿著槍去抓人,那多威風啊!總比整天我在辦公室裏研究這些破紙強。”


    穀峰笑著走到東子身後,看著東子桌子上麵整理的紙張,接著說道:“你小子剛才說的那些,屬於行動範疇,咱們隊主要是情報。情報工作沒有那麽多打打殺殺,主要是整理、分析和運用。”


    穀峰說完,隨手將東子桌子上的情報分析拿了起來,笑著說道:“我幫你捋捋。說不定就能捋出來些東西。”


    “我這不過是初篩,後麵還有小組長、組長、副隊長和隊長的整理呢。”東子不以為然地笑著說道。


    “哪有什麽隊長?隊長早就被逮起來了!”穀峰頭也不抬地說道。


    東子聽了這話,突然想起了什麽,壓低了聲音,神秘地說道:“組長,您說說,誰會來咱們隊當隊長?”


    “我哪知道去!”


    穀峰無所謂地說道。


    “說說唄,你可能比我的消息靈通!”東子又說道。


    穀峰一愣神,看著東子,東子眼睛中透出一絲興奮。


    “聽到什麽消息了?”穀峰將情報分析放在了桌子上說道。


    “沒有,我一個情報員,能聽到什麽消息?”東子連忙說道。


    “聽說老賈這一次很可能會上位。”穀峰眼珠一轉說道。


    “不可能!這次不是他。”東子笑道。


    “不是他是誰?”穀峰又問道。


    “我不知道。”東子搖頭說道。


    “東子,你姐姐能不給你透點消息?咱們科誰不知道你姐和鄭主任關係最好。”穀峰斜著眼看著東子問道。


    “我姐是給我透漏了一點,但是我覺得不太可能。”東子有些不情願地說道。


    穀峰笑了一下,不再追問,無所謂地說道:“其實誰來做隊長無所謂,反正我們也不是看著溜須怕馬吃飯,隻要幹好自己的活就行了。”


    “對對對,組長說得對。”東子連忙說道。


    “東子,你消息這麽靈通,知不知道這一次咱們為什麽要對孔二和尚動手?孔二和尚可是有背景的。”穀峰又問道。


    “我也不是太清楚,聽我姐說,好像是五隊隊長楊登歡的主意。而且這裏不僅僅有孔二和尚,還有共黨的遊擊隊郝大帥。”東子想了想說道。


    “郝大帥是共黨的遊擊隊?”穀峰睜大了眼睛問道。


    “我不知道,原來這裏麵沒有我們!我聽我姐說,也是楊登歡給科長建議,讓咱們一起參加。”說到這裏,東子滿臉苦色,不情願地說道:“誰知道他們都拿著槍去現場抓人了,就讓我在這裏整資料!”


    “那還不是因為你有一個好姐姐?刀槍無眼,搞行動肯定有危險,所以才把你留在辦公室。”穀峰瞥了一眼東子說道。


    “知道。”東子神色黯然,不高興地說道:“最討厭我姐這一點,什麽都管,跟個事媽似的!”


    穀峰哈哈哈一陣大笑,使勁捋了一下東子頭發,親熱地說道:“你小子,身在福中不知福!我巴不得有個這姐姐呢!”


    說完,穀峰迴到自己辦公桌前,收拾完了東西說道:“走了!我先迴去,咱們明天啨早!”


    “你有事啊?”東子抬頭看了看牆上的掛鍾說道。


    “沒事。湖廣會館泡個澡,身上有點刺癢。”說完,穀峰配合地扭了扭身子。


    半個小時後。


    興隆肉鋪。


    穀峰進門,胖屠戶隔著案子看到穀峰,先是微微一愣,隨後大聲招唿說道:“哎呦!三掌櫃!您可有日子沒來了?知道您店裏生意好,後麵專門給您一口生豬,您過去。”


    “好啊!”穀峰左右看了一眼,爽快地說道。


    後院。


    孫莫然一愣,盯著夥計問道:“你說梅花三來了?”


    “嗯。”


    “幾個人?”孫莫然連忙問道。


    “就他自己。”


    “後麵有尾巴沒有?”孫莫然又問道。


    “二師兄出去看了,周圍沒有人。”


    “這個時候,他來幹什麽?”孫莫然疑惑地自言自語,眉頭緊皺。


    略微考慮了一會兒,孫莫然這才說道:“帶他進來!附近加強警戒!這段時間亂了一些,等忙完了這幾天,咱們就搬家!”


    穀峰被夥計帶了進來,孫莫然熱情地起身,一把拉住穀峰的手,仔細端詳了許久,深情地說道:“老穀,受苦了!能在憲兵隊中堅持幾天,真可謂鋼筋鐵骨!孫某佩服,孫某佩服啊!”


    孫莫然說完,誇張地使勁搖著穀峰的手。臉上神色既心疼又欣賞,還有一點點內疚,好似萬種風情。


    穀峰頗為感動,搖了搖頭說道:“其實多田岡條並沒有太過懷疑我們,動刑的目的一來是殺雞儆猴,二來是督促我們,所以也沒有受太大罪。”


    “不容易!即便如此也不容易!兄弟臨危不懼,堅貞不屈,在憲兵隊中心係黨國,不肯屈伏的情況,我已經上報總部,你的嘉獎和獎金,想必已經在路上了!”孫莫然神色坦誠,一邊拍著穀峰的手,一邊說道。


    “多謝主任栽培,不過我今天過來,有重要情況匯報。”穀峰不願意耽誤時間,連忙打斷孫莫然的話,有些焦急地說道。


    (


    “又有什麽情況?”孫莫然一愣,皺眉問道。


    “特務科準備對孔二和尚下手……”


    穀峰剛說完一句,孫莫然一陣哈哈大笑,神色頗為愉悅,盡管他把聲音壓的很低,但是也難掩喜悅之情。


    “好事!這孫子也有今天!這個熱鬧老子要好好瞧瞧!”孫莫然十分開心。


    “關鍵是這裏麵有郝大帥!”穀峰又接著說道,神色惶急。


    “郝大帥?他怎麽攪和到裏麵了?什麽情況?”孫莫然一愣問道。


    “今天晚上七點,龍王廟。孔二和尚和郝大帥交易,特務科要將他們一網打盡!”穀峰連聲說道,神色惶急。


    孫莫然緩緩站起,背著手在屋裏左右走了幾步,迴頭望向穀峰說道:“我對郝大帥下了不少功夫,想把他的隊伍收編為咱們的別動隊,這樣即便是北平城咱們待不下去了,平西妙峰山還有咱們的一條退路!”


    “所以說咱們不能看著郝大帥讓特務科抓了去啊!”穀峰點頭說道。


    “但是郝大帥首鼠兩端,腳踏兩隻船,聽說近一段時間他和治安軍的馮長民打得火熱!看來這家夥很有可能要做偽軍。”孫莫然緩緩說道。


    “主任你說怎麽辦?即便是這樣,咱們也不能讓郝大帥落到特務科手裏。要是進了特務科,郝大帥萬一胡說八道那可就麻煩了!”穀峰著急地說道。


    “慌什麽!”孫莫然停下來腳步,迴頭瞪了穀峰一眼,教訓著說道:“每逢大事,必得有靜氣,這才是成事之道!”


    “對對對,主任教訓的對。”穀峰連忙說道。


    “你在他麵前著過相,我答應過你,就算咱們不能招安郝大帥,也絕對不能讓他歸了治安軍,必要時候,我會派人做了他!這點你放心。”孫莫然溫言說道。


    “如果今天不動手,那可能就來不及了!”穀峰偷偷瞥了孫莫然一眼,低聲說道。


    “這倒是一個機會。”孫莫然突然說道。


    “機會?什麽機會?”穀峰一愣問道。


    孫莫然眯起眼睛,像極了一隻老謀深算的老狐狸,臉上露出幾分得意地笑容,盯著穀峰看了半天,這才說道:“梅花三,你是真不明白,還是在給我裝糊塗?”


    穀峰嚇了一跳,連忙說道:“屬下確實不明白!但是屬下知道,未淪陷前,我曾陪著主任招安過郝大帥。如果郝大帥落入特務科之手,屬下的潛伏身份肯定會暴露!”


    “此一時,彼一時。周圍環境不一樣,咱們的計劃也要隨之而改變才行!現在倒有一個讓郝大帥投靠我們的機會!”孫莫然老謀深算地說道。


    “屬下愚鈍,還請主任明示!”穀峰心中隱隱約約猜出了孫莫然心中所想,但是仍然裝作蒙在鼓裏的模樣說道。


    孫莫然頗為受用,用力拍了拍穀峰的肩膀,笑著說道:“目前郝大帥對將要發生的事情一無所知,他分不清特務科對付的是自己還是孔二和尚!如果我們稍加引導,讓他誤以為特務科要對付的人是他,而且這一切都是來自馮長民的指使,他還會投靠馮長民嗎?土匪嘛,總要找一個靠山!既然馮長民一心一意要除掉他,那麽郝大帥是不是就得死心塌地地投靠我們?”


    穀峰恍然大悟,驚喜地說道:“主任高見!屬下是在佩服!這一手移花接木李代桃僵之計,您是怎麽想出來的!”


    穀峰臉上神色,既佩服又匪夷所思,讓孫莫然又一次哈哈大笑。


    “可是,消息怎麽傳給郝大帥呢?”穀峰貌似又犯了難。


    孫莫然迴頭衝著小武說道:“把老侯找過來。”


    不一會兒,一個中年人被小武帶進屋中。


    中年人看上去老實本分,一身青色長袍,短發無須,像一個做小買賣的商人。


    “老侯,你去北平城西何家店,等候郝大帥,給他傳個信。”孫莫然淡淡地說道。


    郝大帥老巢在妙峰山橫雲嶺,接頭地點是西直門外龍王廟,何家店是這中間的必經之路,所以孫莫然才吩咐老侯在那裏等候郝大帥。


    “主任要找妙峰山橫雲嶺的郝大帥嗎?”老侯問道。


    “是!到時候你給他說……”


    不等孫莫然把話說完,老侯就說道:“郝大帥現在還應該在北平城中!”


    孫莫然一愣,不相信地問道:“什麽?郝大帥在北平城裏?哪來的消息,可不可靠?”


    “今天中午,小五子在華北樓下賣白水羊頭,看見郝大帥和他那四大金剛上了華北樓,一直喝到快三點了才下來,隨後幾個人在門口分手,很可能各自找樂子了!估計不到六點,不會出城。”老侯恭謹地說道。


    “這孫子!還尼瑪華北樓,三不沾,大蔥燒海參,這小子有了打牙祭呢!”孫莫然說道。


    老侯不語,孫莫然自言自語說道:“要是人還沒有出城,估計郝大帥會在六點左右,從西直門出城,直接到龍王廟,咱們就去西直門堵他!”


    說到這裏,孫莫然微一沉吟,衝著老侯說道:“為了以防萬一,老侯你還是何家店,說不定郝大帥迴了妙峰山呢?送佛送到西,我親自帶幾個人到西直門堵他!”


    穀峰感慨地說道:“郝大帥也不知道哪輩子修來的福分,讓主任親自去通知他,好大的造化!”


    孫莫然十分高興,拍了拍穀峰肩膀說道:“你就不要去了,免得人多眼雜,誰再把你給認出來,迴去休息吧。”


    “屬下不怕危險。”穀峰說道。


    “知道知道。”孫莫然溫言安慰道:“潛伏是一件大事情,要盡量少露麵!就算是這裏,你也要少來,除非像是今天,有重要情況匯報。”


    說到這裏,孫莫然說話緩和了語氣,變得語重心長:“穀老弟,要知道現在每一個潛伏人員,對於我們來說,都是一筆財富!我們不能再浪費人才了!”


    穀峰千恩萬謝,帶著孫莫然的鼓勵,豪情滿懷地出了興隆肉鋪。


    孫莫然臉上笑容收了起來,起身抓起手杖,迴頭衝著小武說道:“帶上幾個身手好的弟兄,跟我去一趟西直門!”


    十幾分鍾後,兩輛黑色轎車,從興隆肉鋪門口啟動,緩緩駛向西直門大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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