嘩!


    一桶涼水潑在秦誌超頭上。


    水是井水,北平夏天,井水冰涼,往往用來冰鎮西瓜或者楊梅,涼爽程度可想而知。


    即便是六月,秦誌超也渾身一哆嗦,顫抖著睜開了眼睛。


    楊登歡的形象在眼中緩緩放大,秦誌超終於看清楚了楊登歡,第一感覺是這人好麵熟。


    楊登歡臉上露出淡淡的笑容,看著臉上滿是恐懼,緩緩睜開眼睛的秦誌超,轉頭說道:“老馬,醒了。”


    秦誌超瞳孔猛然一縮,他終於認出來楊登歡,臉上露出狂熱和驚喜的表情,就像是在水中抓住了一根木頭,指著楊登歡大聲說道:“我認得他……楊登歡!他……他是……他是抗日分子!他是抗日分子!”


    馬天成一愣,望向楊登歡的眼睛,多了一絲警惕。


    楊登歡不搭理秦誌超,臉上一副雲淡風輕的模樣。


    馬天成更加狐疑,看了楊登歡幾眼,又把眼睛望向秦誌超。


    “胡說什麽呢!信不信老子弄死你!”王大嘴瞪著秦誌超狠狠地說道。


    “王大嘴!還有王大嘴,王大嘴也是抗日分子!他也是抗日分子。”秦誌超看到王大嘴,臉上更加喜悅,馬上指著王大嘴又大聲吼道。


    “抗尼瑪……”王大嘴上前,伸手準備掐秦誌超脖子。


    “別動!”馬天成冷冷地說道。


    穀峰眼疾手快,一下子拉住了王大嘴,笑著說道:“大嘴,別著急,總會搞清楚的!”


    “馬隊長,你還真相信他攀咬啊!”王大嘴有些著急地說道。


    “沒關係,心裏沒鬼著什麽急?聽他把話說完!”馬天成看了一眼楊登歡說道。


    “好嘛,什麽啊,就成了抗日分子了,你小子看看老子,是不是也是抗日分子?”喬五德湊了過去,衝著秦誌超說道。


    秦誌超指著喬五德,大聲說道:“不錯!這裏麵也有伱!你也是抗日分子。”


    喬五德聽了,反而高興地笑了出來,拍了拍自己胸口說道:“尼瑪嚇死老子了!終於也說我是抗日分子,這下我可放心了!隊長是抗日分子,我一個隊員要不是抗日分子,那豈不是和隊長離心離德!”


    馬天成原本聽秦誌超指認楊登歡是抗日分子,心裏一陣激動。


    但是這小子又指認王大嘴和喬五德也是抗日分子,心裏就有些摸不住底,眼睛不停地看向幾個人,也變得陰冷漠然。


    “相信我,他們就是抗日分子!當年好多有日本太君參與的案子,都是他們破獲的!”秦誌超興奮地說道。


    這一會兒就太君了,這孫子還真尼瑪有當漢奸的潛質!


    “這可太恭維我了,破這些案子的功勞可不歸我一個人,最應該感謝的還是咱們沈科長要是沒有他帶著咱們二處沒黑沒白的忙活,哪能有這個成績!”楊登歡笑嘻嘻地說完,眼睛望向馬天成笑道:“那個時候,老馬估計也沒有閑著吧!”


    原來這家夥說得是這些?這這情況說不清楚?還用你來說!馬天成越想越恨,伸手重重地抽了秦誌超一個耳光。


    秦誌超一下子被打蒙了,眼睛恐懼地看著秦誌超。


    “媽的!那叫各為其主!就連太君都說了,之前的事概不追究,隻要今後效忠帝國就可以了!你現在說這些幹什麽?”馬天成狠狠地罵道。


    秦誌超滿臉委屈,身子哆嗦著說道:“這事,太君也沒有告訴我啊……”


    啪!


    秦誌超話還沒有說完,王大嘴一個嘴巴就抽了上去。


    “告訴你?你以為你是個什麽東西?”王大嘴不屑地說道。


    “這小子估計也是蒙事,他什麽級別?孫莫然是誰說見就見的?這孫子現在為了活命,誰都敢攀咬!攀咬咱們也就算了,最多也就是白忙活!但是如果咱們忙活了半天,最後抓不到孫莫然,或者抓一個西貝貨,笑話可就鬧得大了!”楊登歡冷笑了一下說道。


    是啊,這小子這個級別,怎麽可能接觸到特務處華北區副區長?自己興衝衝地報上去,倒時候萬一鬧了笑話是小事,要是日本人對自己印象有了改觀,那可就得不償失了!


    馬天成眼神越來越陰冷,從腰中拽出槍牌擼子,哢哢兩聲,拉動槍栓。


    任奎嚇了一跳,連忙湊過來,肥臉上一副為難神情說道:“馬隊長,您別在這兒啊,不好打掃。要不然咱們還在院子裏?”


    “穀峰!”馬天成猛然吼了一聲。


    穀峰答應了一聲,上前伸手去拽秦誌超。


    秦誌超嚇壞了,身子盡力朝後縮,不肯起來。


    “聽話,我就打一槍,很快的!你要是不聽話,我就打你5分鍾,槍槍不致命,讓你把血流完再死!”穀峰殘酷地笑著,湊近秦誌超說道。


    秦誌超嚇壞了,見穀峰手又伸了過來,大聲尖叫。


    “趕緊的!他媽我也是日了狗了,居然信了這混蛋的鬼話,浪費我這麽多時間!”馬天成揮了揮手,像是在趕走一隻蒼蠅。


    “我給孫莫然送過東西!”秦誌超幾乎是狂叫出口,聲音淒厲,宛如鬼嚎。


    “送尼瑪!趕緊給老子起來!非讓老子動手是不是?你知道你有多髒嗎!”穀峰不耐煩地一把揪住秦誌超,向上拽起!


    “住手!”馬天成連忙說道。


    “你剛才說什麽?你給孫莫然送過東西?”馬天成問道。


    “嗯。”秦誌超連連點頭,宛如小雞啄米。


    “什麽時候?”楊登歡也問道。


    “就在大概十天前。”秦誌超驚恐地看了一眼楊登歡,囁嚅著說道。


    “他進來多少天了?”楊登歡轉頭問任奎。


    “七八天吧。”任奎想了一想說道。


    “七天。”馬天成篤定地說道,楊登歡若有所悟地點了點頭說道:“原來七天了。”


    馬天成心裏一動,秦誌超已經被抓七天了,即便是他知道孫莫然的住處,但是孫莫然會不會轉移?


    “孫莫然不會轉移!”秦誌超看懂了馬天成的眼神,連忙說道。


    這麽有把握?楊登歡心中一震,升起一種不詳的預感。


    按照正常工作方式,秦誌超他們的交通站被端了,那麽所有和他們有關的人員都得撤離才對。


    (


    為什麽秦誌超這麽篤定,孫莫然不會離開?


    “那次給孫莫然送東西,非常神秘,全程都戴著特製的墨鏡,坐得是特殊的汽車,外麵什麽都看不見。”


    秦誌超語速很快,說到這裏,看到馬天成眼神狐疑,連忙解釋說道:“既然孫莫然這麽慎重,想必是這一處藏身地點對他十分重要,不可能簡單的放棄,所以我覺得孫莫然不會輕易撤離!”


    馬天成霍然起身,指著秦誌超說道:“穀峰,把他帶迴去!召集所有在家的隊員待命!”說完,大踏步走出房間。


    院內響起一陣汽車發動聲音,秦誌超使勁在額頭上擦了擦冷汗,身子向後癱坐在地,大口喘著粗氣。


    穀峰和另外幾個行動隊員將秦誌超從地上架了起來,拖著出了房間。


    “你們準備去安全房還是迴警察局?”楊登歡在後麵大聲問道。


    穀峰幾個人不說話,拖拽著秦誌超遠去。


    “三隊這幫孫子們不仗義啊!要是咱們一隊,決不能這樣對待兄弟。”王大嘴在一邊說道。


    “老馬太心急了一些!”楊登歡搖了搖頭,順手抓起電話。


    “老任,借你們電話使使。”楊登歡說完,撥通了錢如發的電話。


    “用,盡管用!您把它拆了裝您家裏,我都沒意見。”任奎賠著笑臉開玩笑。


    “誰啊?”電話一端傳來錢如發不耐煩地聲音。


    “我!”


    楊登歡言簡意賅,幾句話就把這邊情況講的清清楚楚。


    “你是說孫莫然?華北區副區長孫莫然?”果然,電話那端傳來錢如發興奮地聲音。


    “還有哪個孫莫然?”楊登歡大聲說道。


    “這事咱們必須得參乎參乎啊!”錢如發興奮地聲音,即便是話筒之外的任奎和王大嘴三個人也聽得清清楚楚。


    “主要是孫莫然太過狡猾,咱們擔心三隊辦不下來,到時候丟得可是咱們整個特務科的臉!”楊登歡一本正經地說道。


    “就是這個道理!我這去找科長!”


    說完這句,電話那邊哢噠一聲,沒有了聲音,顯然錢如發已經掛斷了電話。


    楊登歡也掛了電話,心中默默打著算盤,既然打消不了馬天成的念頭,那麽索性就把事情搞大,有時候參與的人多了,並不是什麽好事。


    人多手雜,也更混亂,這樣才有機會從中渾水摸魚!


    不過能不能救得了孫莫然,就要看他自己的造化了!


    “咱們也迴去吧!”楊登歡說道。


    “跟著穀峰他們?”喬五德問道。


    “不用!直接迴去。我就不信他們三隊敢越過科長去!”楊登歡冷笑了一下說道。


    警察局。


    馬天成汽車剛剛在後院停好,人還沒有下車,就看到鄭蘭搖曳的身姿扭了過來,眉頭不由得一皺。


    這個女人是沈岩的影子,她的出現,基本上都代表了沈岩的意思。


    哪一個耳報神這麽迅速?自己人還沒有迴來……


    想到這裏,馬天成一陣後悔。


    大意了!


    怎麽把楊登歡給忘了!一定是這小子在自己走後,把電話打到特務科了。


    之前都是自己獨自擔負這種秘密執行的任務,從來沒有其他人參與,自己一手遮天慣了,還沒有習慣身邊多一雙眼睛,再加上剛才心情激動,這才忽略了楊登歡的存在。


    “不過這又有什麽?最多不過是把小野顧問抬出來。說什麽這件案子也不能讓錢如發參與!”馬天成打定了主意,推開車門,麵無表情地下了汽車。


    鄭蘭見慣了馬天成這張死人臉,絲毫不以為杵,笑眯眯地朝著馬天成扭了過去。


    “馬隊長,怎麽才迴來,科長都問你好幾次了。”鄭蘭聲音嗲嗲地說道。


    “我到戶部街了。”馬天成故意把戶部街三個字咬的很重,隱隱有一種陰森的感覺。


    “知道!登歡已經打電話過來了,這不是科長才讓我來接你,說是你一迴來,馬上請你去見他。”鄭蘭巧笑嫣然,熱情地說道。


    登歡……


    居然叫的如此親切……這個小白臉,就會哄女人!


    果然是這小子,看上去人畜無害,居然花花腸子這麽多!一轉臉就報告了科長!


    馬天成臉上不陰不陽,心裏卻如同開了鍋一樣,各種想法紛遝而至。


    “科長呢?”


    馬天成盡管也想和鄭蘭開幾句玩笑,但是出口卻變成了硬邦邦的一句,絲毫沒有一點感情。


    馬天成和其他男人不一樣,對於美女,他沒有一絲感覺,他所在意的是權力!


    鄭蘭,整個特務科都知道,幾乎可以算得上科長沈岩的代言人。如果和鄭蘭處好關係,別的不說,僅僅是信息這一條,就能讓人受用不盡。


    但是馬天成不苟言笑,甭說像楊登歡那般如魚得水了,就連王大嘴那種貧嘴,他都學不會。


    所以見了鄭蘭,縱然心裏有無數想法,但是話到出口,就變成了冷冰冰硬邦邦公事公辦的口吻,就連同事之間的友情,都所剩不多。


    “辦公室,正等著你呢。”既然馬天成一本正經,鄭蘭也正色說道。


    嘎!


    又是一聲刹車聲,楊登歡人還沒有下來呢,就大聲說道:“鄭蘭姐姐,你這是在等我嗎?想死弟弟了!”


    一邊說著話,楊登歡一邊下了車,臉上眉開眼笑,朝著鄭蘭走過去。


    鄭蘭也看到了楊登歡,迴頭衝著馬天成說了一句:“馬隊長,你趕快進去吧!別讓科長等急了!”說完,搖著曲水流觴的身姿,朝著楊登歡擺了過去。


    “楊隊長,你也迴來了?”鄭蘭笑著打招唿,聲音比起來剛才和馬天成說話,至少親昵了一百倍。


    “大柵欄花香亭新來了一批老唐家的胭脂,明天我趕早給姐姐淘換一批!今天太忙,要不然我今天就給姐姐帶迴來了!”楊登歡笑著說道。


    馬天成苦笑了一下,搖了搖頭,朝著沈岩辦公室走過去。


    “瞧你客氣的,隻要是有心就成,老唐家胭脂多貴啊!怎麽好意思讓楊隊長破費!”鄭蘭巧笑嫣然,眼波流轉,看著馬天成進了沈岩辦公室。


    “科長給憲兵隊打了電話,多田課長待會兒就過來。”鄭蘭壓低了聲音給楊登歡透漏著消息。


    沈岩打電話給憲兵隊?這裏麵水越來越深,看來幾方勢力要借著孫莫然這件案子鬥一下法了!


    如此看來,孫莫然這起案子,就不僅僅是案子本身了!戲裏功夫戲外瞧,自己倒是不能太過著急!


    楊登歡眼珠一轉,有了主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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