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著一聲慘叫,幾名日本浪人圍了上來,最前麵一人,手中長刀高高舉起,狠狠劈了下來。


    從鏡子中,楊登歡可以清晰地看到,阿七起腳了。


    和那些武俠電視劇有所不同,阿七抬腿很低,並不是踢向浪人胸口或者腦袋,而是踢向浪人迎麵骨。


    哢嚓一聲輕響,浪人哀嚎一聲,身子直摔了出去。


    阿七迎著人群直衝了進去,下手動作不大,拳不離肘,腿不出胯,但是頗為很辣。


    拳頭所攻擊的部位是敵人的咽喉後腦,腿下則是襠部和膝蓋,一時之間浪人們哀叫連連,倒下了五六個人。


    楊登歡看得不由得一陣咋舌,這尼瑪就是戰神的存在啊!要是粘上胡子,那就是妥妥的阿飛……張飛啊!


    走廊的打鬥聲,驚醒了房間中住客,紛紛打開門來看,待看到刀光閃閃,又聽到浪人們兇狠的喝罵聲音,砰砰聲大作,又重新關上了屋門。


    阿七的身手,引起了為首小個子的注意,口中一陣嗚哩哇啦,又有幾個浪人圍了上來。


    這一次幾個人沒有冒然進攻,而是將阿七團團圍住。


    小個子不管阿七,帶著其他人繼續破門,砰的一聲,408屋門一下子被踹了開來。


    楊登歡在鏡子中看到這一幕,點了點頭,看來這夥人也不全是飯桶,居然還有人懂兵法。


    小個子踹開屋門,口中嘰哩哇啦一陣亂叫,幾個人衝了進去,屋裏響起河下世良驚恐而又憤怒的吼聲。


    聲音是日語,楊登歡盡管閱片無數,但是除了亞麻蝶之外,依然什麽都聽不懂。


    阿七顯然大急,猛然衝出,身前兩名浪人微微後退,阿七身後的兩名浪人,吼了一聲,手中長刀直劈了下來。


    阿七無奈,隻能側身躲過,待到轉身攻擊身後兩人時,身前兩人長刀又攻了過來。


    不許開槍,不許驚動巡捕房,是楊登歡在行動前的嚴令,因為他還有後續計劃。


    阿七被幾個浪人纏住,一時之間無法擺脫,楊登歡在鏡子中看得一清二楚,心中想到曹有光這群夯貨們,也該上來了吧!


    408房間傳來一陣雜亂的響動,聽上去像是桌倒椅翻的聲音,不一會兒,小個子幾個人將河下世良生拉硬拽了出來。


    河下世良顯然不肯合作,嘴裏嘟囔著日語,盡力掙紮,額頭上因為用力過度而暴起青筋。


    幾個拉扯河下世良的浪人,不管他的反抗,硬拽著他朝著樓梯口走去。


    曹有光等人居然還沒有過來!楊登歡不由得有些著急,連忙跑到窗邊,推開窗戶,朝下麵望去。


    評彈茶館大門緊閉,門前餛飩攤雖然在,但是卻沒有了攤主,黃包車也不見了蹤影,隻有巷子口一輛黑色轎車還停在那裏。


    楊登歡用力揮動辣椒串,但是下麵卻沒有一絲一毫動靜。


    難道是手法錯了?


    楊登歡又換了幾種手法揮舞辣椒串,但是依然毫無反應。


    你妹!


    楊登歡低聲咒罵了一句,打開屋門從屋裏衝了出來。


    幾名浪人手持長刀,虎視眈眈地將阿七圍在圈子裏,小個子帶著幾個人挾持著河下世良,正要下樓。


    “站住!”楊登歡大聲吼道。


    小個子迴頭,狠狠地瞪向楊登歡。


    “啊……”楊登歡嚇了一跳,連忙說道:“我意思是你們檢查一下,千萬別忘帶了什麽東西。”


    楊登歡說話之際,臉上堆滿笑容,讓阿七很是鄙夷地瞪了他一眼。


    小個子不耐煩地說了一句日語,一個浪人衝著楊登歡走過去,眼神頗為輕視,就連長刀都沒有拔出來。


    小個子指著楊登歡和阿七,聲色俱厲地衝著河下世良大聲吼叫,河下世良無語,居然低下頭去。


    小個子又是一陣嗚哩哇啦,幾個浪人拉著河下世良下樓,這一次河下世良居然默然配合,跟著他們下了樓梯。


    浪人走向楊登歡,楊登歡緩步後退,突然臉上露出喜悅笑容,望向浪人身後,口中喊道:“揍他!”


    浪人嚇了一跳,連忙迴頭,楊登歡哪裏會放過這個機會,右腿抬起,狠狠踹向浪人褲襠。


    論起手法,楊登歡比阿七估計差上不少,但是單論力道,那就真是不可同日而語。


    嗷……


    一聲宛如狼嚎的聲音,浪人雙腿加緊,原地跳了一圈,當啷一聲,手中長刀落地。


    不講武德啊……


    楊登歡順手抄起長刀,絲毫沒有考慮,直接扔給了阿七。


    長刀在自己手裏,估計削個水果都能割著手,但是到了阿七手裏,那就是神兵利器。


    阿七伸手,將長刀抄在手中,幾名浪人迅速後退,圈子頓時大了不少。


    “削他們!使勁削他們!”楊登歡一副關東口音叫道。


    浪人們更為警惕,倒退著緩緩退向樓梯。


    突然,幾條人影閃出,已經下到三樓的小個子等人突然紛紛倒地。


    連出手的機會都沒有,幾個浪人橫七豎八被人摁翻在地。


    曹有光和老大亮昆從旁邊閃了出來,楊登歡這才放下了心,長出了一口氣,口中罵道:“尼瑪怎麽才來,要是再晚來一會兒,我和阿七可能就成了餡了!”


    “你有可能,阿七不會。”亮昆笑著說道。


    幾個圍住阿七的浪人,見下麵有埋伏,小個子幾個人都已成擒,不敢戀戰,奪路而逃。


    曹有光正要吩咐堵截,楊登歡在樓上微微搖頭,也就沒有開口。


    亮昆見曹有光沒有說,話,自己也沒有開口,幾名隨從想要上前,但是見兩個長官都沒有下命令,一愣神之際,這幾個人已然豕突狼奔,奔下樓去。


    “迴去吧,把小個子帶迴去,其餘別管了。”楊登歡一邊下樓一邊說道。


    “就這麽辦,收隊。”曹有光點頭說道。


    “帶他們倆離開,”亮昆指了指河下世良和小個子,隨後冷冷地說道:“其餘人挑了腳筋,留在這裏。”


    楊登歡等人出了旅社,身後響起一片鬼哭狼嚎的聲音,在深夜之中,尤為顯得淒厲。


    (


    餛飩攤子撤離,汽車緩緩開走,楊登歡坐在副駕駛,聽到車後一陣陣警笛聲音,一群巡捕大聲唿叫,衝進春光旅社。


    “巡捕來的總是這麽及時。”楊登歡嘴角露出一絲譏諷地笑容。


    “要不然呢?夜上海有多少蠅營狗苟?在黑暗之所,甚至燈火通明的地方,有多少罪惡在發生?弊街小巷,黃浦江邊,有多少人被裝進麻袋!巡捕?”開著車的曹有光,重重地哼了一聲。


    唉……楊登歡一聲長歎,不再說話,伸手抓起上方扶手,身子靠後,微微閉起眼睛。


    唐家弄堂。


    河下世良雙手捧著冒著氤氳熱氣的水杯,身子猶在微微顫抖。


    “老河啊,多虧我多了一個心眼,想著暗中保護你幾天,要不然,你就噶了!”楊登歡很沒品地坐在桌子上,晃悠著雙腿說道。


    老河……


    河下世良無語,抬頭看了一眼,神色頗為複雜。


    “說實話,我們確實還是有些信不過你,但是沒有想到,他們居然這麽狠,這麽長的刀……”楊登歡一邊說,一邊比劃了一下,又接著說道:“這要是捅在身上,那得多疼啊!他們是真想要你命啊!”


    河下世良不語,雙手握緊了茶杯,身子微微顫抖。


    “我不明白,他們為什麽會來的這麽快!要知道你今天可是剛從這裏離開,就讓他們得到了消息!這究竟是怎麽迴事?匪夷所思啊。”楊登歡歪著頭有些疑惑地說道。


    “我通知的他們……”河下世良低聲說道。


    “你通知他們來殺你?”楊登歡神色表情頗為奇怪,如同看病人一樣看向河下世良。


    “不是……我通知的是船越文山。”說完,河下世良抬頭看了一眼楊登歡,又低頭說道:“我得知道現在黑龍會的情況。”


    “說說今天的情況吧。”曹有光看了一眼河下世良說道。


    河下世良有些猶豫地看了一眼曹有光,楊登歡在一邊笑道:“老河,你要是再不拿我們當朋友,下次你可就沒有這麽幸運了!”


    曹有光也說道:“想一想譚凱,我們和他都是朋友。”


    果然,河下世良聽了這話,眼神中的猶豫漸漸變成了堅定,緩緩說道:“今天我從這裏離開,沒敢直接迴家。”


    “為什麽不敢直接迴家?”曹有光問道。


    “我怕……”河下世良眼神躲閃。


    “你害怕黑龍會不會放過你。”楊登歡冷笑了一下,指著河下世良說道:“所以你就借口想看書,想讓我們幫你探聽虛實。”


    “我也是沒辦法。”河下世良歎了口氣說道。


    “我最討厭別人利用我!所以我就僅僅給你取了書。至於你家發生的情況,我一點也不告訴你!”楊登歡說道。


    “不敢迴家,我又不知道去哪,所以糾結了好幾次,這才決定先去找找船越文山,打聽打聽黑龍會現在的情況。”河下世良說道。


    “就沒有想到迴國?”曹有光又問道。


    “迴國?”河下世良苦笑一下,搖了搖頭說道:“黑龍會的勢力,在國內要比上海大得多,再說了,我們家急等著用錢,我迴去又有什麽作用。”


    曹有光點了點頭,臉上露出同情之色,河下世良接著說道:“打定了主意,我就選擇了春光旅社。一來這裏的房間相對便宜,二來距離寶山路也近,消息傳遞出去之後,船越文山能夠迅速來見我。”


    “那七朵火焰是怎麽迴事?”曹有光問道。


    “我們黑龍會的傳訊方式,一朵火焰代表著一個數字,這組火焰代表的數字是春光旅社的電話號碼和房間號,船越文山看到之後,隻要一查,就能查到春光旅社,就會來找我了。”


    曹有光聽了一愣,驚疑地問道:“什麽?你們黑龍會的傳訊方式?不是你和船越文山獨有的嗎?”


    “不是。我們之間沒有聯絡方式,隻是約定的地點,就在星光影院最邊上的立柱旁。他每天傍晚六七點散步的時候,順便看上一眼。”


    “每天都去嗎?”曹有光有些不相信地問道。


    作為職業特工,暗號聯絡雖然是常用手段,但是也沒有每天都要聯絡的。


    “之前沒有,這一段事情比較多,船越叔叔怕我出事,所以就約定每天聯絡。”河下世良說道。


    “雖然聯絡暗號是你們黑龍會固有的方式,但是時間和地點卻是你和船越文山單獨商量好的!難道是船越文山出賣了你?要不然為什麽他沒有來,來得是黑龍會的殺手?”曹有光坐在桌子後麵開口問道。


    河下世良無語,低頭默不作聲。


    “不一定,說不定黑龍會的人跟蹤船越文山,發現了河下世良所留下的暗號也說不準。”楊登歡思忖了一下說道。


    “黑龍會人找你的目的是什麽?是不是為了殺你?”曹有光點了點頭,認為


    “這也不一定,如果是殺手,進門直接砍了就完了,為什麽還要把他給帶走呢。”楊登歡笑著說道。


    “我對他們有用處。”河下世良再次抬頭說道。


    楊登歡突然環顧了一下兩邊,衝著曹有光說道:“那幾位呢?讓他們一起來聽聽啊。”


    曹有光一愣,隨即明白楊登歡所指的“那幾位”是誰了,笑著說道:“你是說亮昆他們啊,他們不參與,他們隻是負責行動。”


    楊登歡點點頭,又把目光轉向河下世良,河下世良也正好抬眼看他,兩個人目光略一接觸,隨即躲開。


    “其實,你對我們也有用處。”楊登歡突然笑著說道。


    河下世良一怔,抬頭望著楊登歡。


    “做一個對別人有用的人,別人就會尊重你,替我們做事,你母親治病的錢,我們包了!”楊登歡從桌子上跳了下來,拍著胸脯說道。


    “你們也需要水文方麵的專家?”河下世良眼睛一亮說道。


    “這倒不是。我們需要幫我們鏟除黑龍會的人!”楊登歡目光如炬,盯著河下世良說道。


    “我?”河下世良瞪大了眼睛,楊登歡點了點頭。


    “不行,不行,我可不行。”河下世良連連搖頭。


    “你不但要行,而且還是很重要的一環!”楊登歡說到這裏,右手重重地拍在河下世良肩膀上,笑著說道:“不除掉黑龍會,你在上海,永無安寧之日!滅掉黑龍會,其實是我們共同的目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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